时间也不久了。
今日是拜堂,明日是婚宴。在婚宴之前,她们必须把一切都筹划好来才是。这样的事情,容不得一点马虎。
万一失败了,她们便再没有机会。
所以现在,缥缈几乎是当机立断地带着小苕向着举行拜堂的地方——重阙楼而去。这样的场合最好不要缺席,她们若是没理由地走开,反倒会引起人怀疑。
“小苕。”缥缈不由自主地喃喃了一声。
一路上,她还在想着一些事情。
小苕没好气道:“怎么了?”
一路上她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比自己的心事还多呢。
缥缈摇摇头,轻轻一笑:“嗯,你说我长得好看么?”
“你?”小苕很是莫名其妙又毫不例外地掺杂着几分嫌弃,看向缥缈,“你啊……啧啧啧。”
“不好看啊。”缥缈有些失落。
不过她心里清楚,确实不好看。虽然算不上人见人嫌,但也离人见人爱差了远了。一双眼睛大得毫无特色,鼻梁挺是挺但也说不上好看;嘴唇略厚,估计也就檀红能补救;脸型有些圆,倒唯一显出了几分娴静。
当然,娴静这个词,目前没什么可能和她挂上钩。
缥缈努努嘴,往前走了一段路,正好看见一个水池子,便凑过去,拨开云雾,细细打量。
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啊,什么美丽、什么倾国倾城,根本沾不上一点儿边。勉强也只能嘟嘟嘴戳戳脸,摆一些自以为好看的姿势,显得自己多那么几分机灵。
还有自己现在身上穿的一袭素雅黄衣,简简单单的齐胸款,还勉勉强强地在飘逸中显出了几分淑女。
这么张脸,怎么可能像云初嘛。
听那个名字,还有仙子们一脸兴致勃勃的描述,就知道云初肯定是个又娴淑又端庄的女子啊。
——真是。
除非……长大了吧,或许那时,她便会安静下来,不再这么傻里傻气的了。
缥缈努努嘴,所以啊,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她似叹非叹地松了口气,努努嘴,捏了把脸。
算了,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囗囗
因为自己的“臭美”白白耽误了不少时间,缥缈一到婚宴场上,便被小苕好一番训斥。估计着是看到许许多多好吃的好玩的,小苕才是对此如此芥蒂,缥缈不由得发牢骚:什么人啊。
不对,不是人。
什么花啊,什么薯啊!
“红药花,甘薯。”小苕回头白了她一眼,“还有问题么?”
“你……”
“缥缈?”两人正在门口纠结,“偶然路过”的某位忽然上前,打断了她们。
“怎么了……师父?”看清了来人,缥缈一惊。
怎么是自家师父?这种场合、师父和瑶姬这关系,师父不是该在后院帮忙么?
就这么走开也太不仗义了吧?
她努努嘴,小跑着上去,拉住青羽的手:“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没事干。”青羽答得很是冷淡。
“没事干?”缥缈微微瞪大了眼,“瑶姬姐姐没叫你忙前忙后跑来跑去的啊?”
按理来说,仙界这些领主领地内仙人们的喜宴,不都是领主责任操办的么;而且看刚才瑶姬姐姐那急急忙忙赶自己走的样子,估计着事情还蛮多的。
师父居然说,她没事儿干?
青羽听了缥缈的话,抹了把汗:“我……”
好歹说的好听点啊,这忙里忙外跑前跑后……敢情自己在缥缈心里就是个打杂的是吧?
缥缈继续不依不饶:“师父你是不是不想做事啊,所以出来透口气,顺便偷个懒?”
青羽……
呵,呵。
和她在一起久了,摸透了她的性子,越发地嚣张了。
不过……其实缥缈说的也没错啊,自己本来就是不想做事外加……呃呃,才出来晃悠晃悠的。
为掩尴尬,青羽假装看别处,迅速偏过头去。缥缈却傻傻地没看出青羽脸上这分不乐意,硬是还要凑过去,笑得花枝乱颤的:“师父,要不咱还是区别帮个忙吧,要不然多……”
“咳。”青羽连忙咳嗽一声。
小苕顺便也配合地狠狠在缥缈手臂上拧了一把。
缥缈吃痛,悻悻缩回巴在青羽胳膊上的爪子,有些委屈地看着青羽,自以为暗中地回掐小苕。
青羽……
小苕……
恰好这时,不远处的钟声响了,声音不似一般的一样大,反而十分地绵远悠长。教人听了觉得有那么几分荡气回肠,却又不可否认地覆盖了几分夜半时分的静谧和安详。
“这是……”
余音长久,钟声未罢,原本安安静静的巫山却陡然起了波澜。四周人们的脚步声顷刻间变得匆匆忙忙,欢声笑语虽然也习惯性放得轻细,却也到了清晰入耳的地步。
看了看某个方向,青羽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道:“这是祁承他们一族的习俗,婚宴开始,先奏长钟。”
“钟?”
“嗯。缥缈,你随我我来。”
囗囗
清晓坛中。
这里是巫山最高贵的地方。
不因为这里有什么传说、或者有多少灵气,只是地方宽敞,又正好四面不是山水便是林木,清雅别致,被瑶姬作为了巫山大摆宴席的地方。
说白了……还是来的人多啊。
今日也不例外,一眼过去,清晓坛之上不知有多热闹。
四周一改以往淡雅的素风,不管是屋檐还是树上都挂满了红绸;小树的枝丫上还挂了一串串的铃铛,风一过,便叮叮当当地响。大红色的窗花是不知种族的花纹,看起来很是喜庆,或许,这是知锦仙姝她家乡的风俗吧。
清晓坛两边是落座的地方,长桌围了一圈,毫无尊卑之分,只是在中间留出一条道,两边才是落座之地。
一条红绸自远方笔直铺来,穿过座位中间道路,结束于清晓坛中央。
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桌子上铺了绣金花红布,上面放着一只托盘,托盘内是两只金酒杯、一只金酒壶,以及一只琉璃酒杯,都在云雾缭绕之间安详着。
红绸上,早已洒满了白首花花瓣。白首花一株双生,一朵花受伤另一朵也会出现一样的伤痕,其中一朵死去,另一朵也无论如何都活不长了。花生得也是奇特,花瓣一定是每朵两片,像未绽的荷花一样紧紧包裹在一起;红瓣尖梢带着一点白,好像两个人早已白首,却依旧相拥在一起,身着旧时的嫁衣,眼中只有彼此。
这个寓意缥缈是知道的:同心白首。
只是姑姑她,注定与此无缘了吧。
那走在这段淌着别人的泪的红绸上的那两人,又是否能够安心?
她轻笑一声,心中忽然有些好笑,却不知自己该笑什么。好像这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啊。
亲姑姑又如何?终究还是姑姑自己的劫,她掺杂了,或许只会叫一切变得更糟。
此时,青羽的目光也落在了一地的红绸上,忽然偏过头来看向缥缈,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缥缈笑笑,“没什么啊。”
“嗯。”青羽没有再追问,淡淡地应了一声。
缥缈正惊讶,青羽却又回过头来,问道:“要是今日走在这红绸上的人是你,你会是什么心情?”
“我?就是……假如我是知锦仙姝?”
“不,假如,和你在一起的人就是你爱的,那个人也爱着你,没有别人插足。”青羽盯着她,说得很认真,“也就是说,假如,今日是一个故事的结局,结局的主人公终于在一起。而那其中一个,是你。”
“我……”缥缈愣住了。
她么?
思索片刻,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人,这种感觉,如今我还真是体会不到。”
青羽有些愕然。
接下来,面色却又很快地平复。
“那就好。”青羽朦朦胧胧地答了一句。
这样的话似是而非,青羽倒很少说。只是今天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偏偏在她这个还得朝夕大眼瞪小眼的人面前,尴尬了这么一回。
缥缈努努嘴,还是偏过了头。
怀中的小苕动了动,她连忙摁住,小声说道:“安分点,别被人抱走了,我难找。”
小苕……
“你们先待着。”青羽却是不由分说地放开了缥缈,拂袖转身,转眼间埋没进了人群。
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缥缈也不知道自家师父今天究竟是哪根筋缠了哪根筋烧了,连续做了这么多件莫名其妙的事,也没多管,看着人少了些,抱紧小苕往前凑了上去。
囗囗
对面一个人倒挺出乎她的意料的。
——裘离?!
按理说,巫山和?i山并没有半点儿纠结,祁承也和?i山没半分关系,那为何……裘离也会来?
而且看似,四周的仙子们都没有显出半分不自在。
她怎么就隐隐地感觉到了几分阴谋的味道呢。
太诡异了。
囗囗
那边的裘离看到缥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而下一刻,他又慢慢地移开了目光,当真是半分多看一眼的意思也没有。
缥缈……
其实还是对她芥蒂的吧。
不过她在这里他有什么好疑惑的,她名正言顺啊。
小苕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裘离身上,等缥缈注意到这个,都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你……看他作甚?”缥缈很是不解。
小苕道:“裘离是因为翩缡而来的。”
“姑姑?”缥缈很是意外。
这么多年,裘离确实偶尔也会来汐昙岛做客什么的,但是姑姑每次看到他时的脸色都不大好,话也不多说,还总要支开她,她一次偷听,他们说来说去却不过是那几句意味不明的“对不起”“不负”之类的。
套路啊!简直是反目成仇的经典套路!
所以……姑姑和裘离……
他们之间不会还真的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吧?!
小苕抬眼皮子看了缥缈一眼,对她的慌张和惊讶很是不屑。半晌,等缥缈差不多都把这些捕风捉影的前尘烂谷子事补了一大堆后,才是幽幽开口,解释起来:“裘离的师弟,曾经和裘离关系很是要好,是翩缡的哥哥,亲的。当年翩缡本来和哥哥曜华一起被送往?i山修习,但是后来翩缡厌烦?i山这种以苦难他人为己任的不分是非黑白的门风,趁着还没拜师,跑了出去;过了几个月在巫山找着,瑶姬帮着她说话,别人也奈何不得她,也只能叫她留在了巫山。
“而曜华则对?i山很是满意,留在了?i山,虽然后来也不时地去看看自家妹妹,但是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终究还是渐渐疏远了。
“曜华其实很疼爱妹妹,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无可奈何,心情十分郁闷。这时候恰逢?i山试剑会召开,裘离和曜华因为参赛缘故渐渐走近,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试剑会后两人双双被前任掌门选中,做了掌门的入室弟子。
“裘离的武功和法术皆不如曜华,但是两人却都已远远胜过前任掌门。前任掌门天劫至入了轮回,曜华便顺理成章登上了掌门之位,而裘离也毫无怨言,而且还帮着他处理各种事情。两人志同道合,关系也更加融洽,以至于外人都传他们……”
听到此处,缥缈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呃呃,没什么。后来曜华是娶妻了的,只是裘离一直投身于派内之事,他也就是对曜华和现在他那个徒儿金案上了十足的心,最多不过,是他单相思罢了……”
缥缈颇有深意地往对面望了一眼,只是可惜啊,某位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想来也差不多是这样吧,修仙之人的容貌可以自由变化,若不是心里有心事,为何裘离要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已至中年的模样。按照小苕的说法,姑姑现在一千多岁,裘离再大也至多有两千岁吧,这在修仙之人看来,根本还是青年。
小苕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缥缈,忽然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小苕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
“所以啊,因为曜华和翩缡的关系,裘离后来也难免和翩缡有过一些交集。翩缡是一心扑在了祁承身上,连曜华都不理,曜华担心得很,裘离也难免跟着牵挂些许。今日裘离在场,想来便是因为这个,所以看到他,我倒也不觉得意外了。”
此时两人已经被推搡到了人群前头。小苕看着面前不慎洒落在红绸外的的花瓣好看,不忍心被践踏了,便拾起来,努力捧着细细打量。
缥缈笑笑:“那曜华呢?为什么现在裘离成了?i山的掌门?”
难不成,曜华还来了一出抛弃师哥、携妻归隐的狗血剧码?
接下来小苕的话,简简单单,却是叫她跌破了下巴:
“曜华,早在三百年前,与妖界的大战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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