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依旧是似水般的温柔:“先回去吧。”
好像在好言奉劝,她听了却只想冷笑。
回去?
他当真……连见她都不想?
她冷笑一声,心里不甘得很。
可是万语千言饶是再深情,放在如今,也不会再有用了。
“我回去,你会追上来么?”她咬牙,故作淡定地开口,眼中的悲绪渐渐地化掉,从浓到淡,好像一江寒水,漫长的刺骨之后,终究是遇了春天。
冷啊,怎么不冷。
初春的水最冷了。
可是饶是再冷,也得往前流去,不是么?
她轻轻一笑。
祁承有些愕然,一时却似不知该如何回答一般。不知是顾及着周围的来人,还是真的……
过了半晌,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人群静悄悄的,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不曾有丝毫。
他只是用一种想要解释的眼神看着她,却还是欲言还休。
“既然如此,那不必说了。”她淡淡道。
她如今忽然,相信他不是顾及了。
他那样一个不羁的人,连天帝都难以约束,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世俗流言、在意这声名利禄?
是真的,早就开始欺骗了吧。
她蓦然冷了眼神。
祁承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心中万语千言一时之间沸腾奔涌。强要压下去的那些话,堵在心里几个月的那些语言,此时此刻终于汹涌澎湃,冲破障壁,无遮无拦。
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换来的却是翩缡轻松的一笑。
这个笑容,他在她脸上见过无数次,如今云雾??α怂?难凵瘢?墒撬?苁且??醯茫?站浚??故钦媸盗恕
不等祁承开口,翩缡冷漠地转身,微微扬头,高傲地穿过人群,一步步走远。
她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
祁承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囗囗
“姑姑!”见了此景,缥缈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青羽转头扫了祁承一眼,之后飞快地转身,奔了上去。
缥缈也赶紧跟上。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祁承一眼。
呵,故意要玩这些老套的戏码是吧?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一朝一夕,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要是你真的有苦衷在,姑姑说了那么多,你倒是反驳一句啊!不反驳,是真的当姑姑有那么好欺负?
活该被搅局,这样的人,就该不得善终!
她深深呼吸着,抱紧小苕,加快了脚步。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清晓坛上,身为当事人的知锦却是冷静得出奇,好像被破坏的不是自己的婚礼,刚才被深情说出来的那些话的主人公也不是自家夫君。她就这样淡淡地平视着前方,说话时才转了目光向祁承,朱唇轻启,说不出的淡然。
“既然这么做了,我定然不会后悔。”祁承一直望着翩缡离开的方向,嘴角有意无意地勾起一抹苦笑。
“我负了你,也负了她,终究,还是造化弄人。”
他垂眸,再抬眸时,眼中的悲伤已经强被压下。
“那现在,还是继续吧。我不想……”
“嗯。”知锦抿唇,微微一笑。
“祭天地!”一旁仙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喧天的锣鼓声接连不断排山倒海。人群再度沸腾起来,先前的那段小插曲也被淹没得一干二净。两人在众人的注目下端起金酒杯,朝着远处拜了三拜,之后各将酒倒入琉璃酒杯半盏,交换酒杯,将余酒一饮而尽。
此礼,意求天地保佑,安康祥和、长长久久。
然而说什么安康长久,其实终究不过,是一杯苦酒罢了。
钟声再次响起,和着清风流水,慢慢地向四周扩散而去……
囗囗
翩缡没有理会四周的喧嚣,甩甩袖子,径直回了房间。
青羽看着,止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翩缡抬头看了青羽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一会儿后,拿了本书,兀自低头看了起来。
——进门时,缥缈正见翩缡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用心研究一本棋谱;而青羽正坐在翩缡旁边,耐心为翩缡剥着橙子。
画面明明和谐得不得了,却莫名地,叫人怎么看怎么心酸。
“姑姑?”缥缈小声唤道。
青羽看了一眼缥缈,没说话。
“岛主。”忽然有仙娥进来。
翩缡这才抬起头,看向仙娥。仙娥抬头道:“有信。”
翩缡轻轻“嗯”了一声。
看到信上那熟悉的印戳,她愣了愣,一会儿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草草拆开了信。
信的内容似乎很简单,她看了一会儿就很快地收了起来。又或许信里写了什么不堪的东西,她甚至,连看都看不下去。
正对着翩缡的缥缈看不见信上写了什么,但是在翩缡身旁的青羽,却足以看得一清二楚。
青羽明显地笑了笑,缥缈忽然觉得,这或许不是一封坏的信。
可是接着,翩缡便将信胡乱地揉成了一团,塞进信封里,罢了望向远方,长叹一声,忽然苦苦地笑了。
“姑姑……”缥缈正想发话,青羽却一个眼神过来,示意她出去。
虽然心有不乐意,可缥缈还是深吸一口气,听话地退了出去。
姑姑和师父这些活了几千年的人啊,做事情自然无法被她掺杂了。
在经历面前,或许她真的还小太了吧……
囗囗
方才在里面小苕还一言不发,一出来,就开始絮絮叨叨不止。缥缈赶紧捂住小苕的嘴,以免自己的耳朵遭殃。
小苕很是抗拒:“呜呜呜!”
缥缈暴喝:“再说我把你炖汤!”
小苕立马安分了。
不过回过头来,其实吧小苕也没说什么,就是毫无节操毫无底线地表达了自己对祁承的鄙夷和不屑罢了。但是语气之嚣张却令人听着就觉得丢脸,就差没有一爪子拍过去了。
但是,其实小苕说得也蛮在理的,要是换做是她被人这么抛弃,她才不会像姑姑一样这么忍气吞声的呢,她早就一剑砍过去了。
也叫人知道什么叫做付出代价!
呃……其实吧话说来也不是这么说的。
毕竟那封信,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认得,那是祁承给姑姑写信专用的信封,如今是不是和以往一样表达重视说不得,但是放在这个关头寄来,一定和今天这场婚礼脱不了干系。
依照姑姑地性子,死心是不可能的,再收到这样的信,当然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哭的不得了;可是姑姑看了,为何又显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坦然和无奈?
那又是怎样的话,叫姑姑如此反常,甚至只言片语便将人开导?
她不知道。
而且本来,这也不需要她去插手。
她越想越觉得心情复杂,索性把小苕越抱越紧,小苕挣扎片刻终于脱离魔爪,一口气飞了老远。
缥缈一惊:“诶,你等等我!”
“现在知道看我了?”小苕冷哼一声,扑棱着翅膀,速度渐渐慢下来,“跟上。”
“干嘛?”缥缈问道。
“你觉得呢?”小苕两眼一瞪,“别磨叽。”
“哦。”缥缈霎时间明白过来,深吸一口气,紧紧地跟在了小苕身后。
还别说,这一走,便发现了什么不得了地东西。
缥缈被小苕带着走到河岸边,看着云雾里柳荫还如春时一般斑斑驳驳,一路往前去。小苕一边瞎指着路,一边奋力搜寻着什么,好几次都差点撞上树,被缥缈笑了好久。
打打闹闹了半天,两人终究还是安分下来,缥缈抱紧小苕,继续往前走去。
谁知才走了不远,就听见一个声音,从眸棵树后传来。和着潺潺水声,莫名地衬得这世间万物都悲凉了几分。
“这么多年,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只听得那人喃喃自语着,语气之间,又是怀念,又是凄楚。
那人的声音很是沧桑,莫名地,叫缥缈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
结果转过一个弯,那人也正好转过头来。三双眼睛互相瞪来瞪去,可笑得叫人不知所措。
“缥缈?”
“裘……裘掌门!”
囗囗
翩缡深吸一口气,接过青羽递来的橘子,一时之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三生石,三生石……”她紧紧咬着唇瓣,两行泪水终是不争气地滚落。
那张原本平整的信纸被揉皱了又抚平,如今满纸尽是憔悴;而纸上那行略带着些颤抖的字,也蜿蜒得无力。
早已没了以前的那分安慰。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心里又苦又甜。
三生石。
他的信很简单。他说,三生石是世间最深情也最无情之物。
还记得那年,她赌气扫了一盘棋去,他笑着去拾棋子,回来之后,忽然问了她两个问题:
“你说,这世间谁最深情?又是谁,最无情?”
他笑得灿烂,春光一般温和柔软。她的气一下子消了大半,咬着嘴唇冥思苦想许久,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急不躁,笑着道:“皆是那三生石。”
“为什么?”她还很疑惑。
一件东西,如何深情又无情?
他道:“忘川河边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每一世。她用心把上一世有情终成眷属的人们下一世也安排成相遇,也叫每个人过奈何桥之前可以看到自己前面每一世的过往。你说,她难道不是深情么?”
“那无情呢?”
“因为每个人,都可能会在下一世爱上别人,而忽略甚至恨上前一世的恋人。她想到了给一个美好的开头,却未想到会有怎样的结局,这样前世相恋、今生相杀的事情,莫非称不上无情么?”
那时的她垂着眸子,一时之间,不懂得他说的话。
他却是笑笑,接着道:“我希望,我们前一世,是牵手过的奈何。而这一世,我们还能再续前缘。”
他说得很是认真,她听罢,当即红了脸,嗔笑着跑开了。
前一世?
她可不要什么前一世,只要今生……那就足够了。
可是如今……
她笑了笑。
仙啊,所谓天劫,其实就是活这几百几千年,要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谁能摒却七情六欲?谁能逃脱三生石的安排?
要么相爱,要么相杀。
祁承啊,是选择了最好的方式保护她。
只是不知,孤独了这一世,她们又是否还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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