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怂包

    
    翌日一早，当乐初准时踏进高一一班的教室，她那颗被秦乔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安抚的心，在见到那些曾在她梦里出现过的“新同学”时，再次不可避免地——崩了！
    虽然教室里来来往往的同学很多，但乐初几乎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准确叫出对方的名字。
    而这些人在今天之前，乐初甚至从没同对方说过一句话。
    齐耳短发的女生叫姜幂，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带圆框眼镜的男生是吴白，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打篮球很好。
    吴白身边那个黑瘦却长着一张圆脸的男生，叫陈彦森，是他们班未来三年的班长。
    ……
    秦乔站在乐初身边，听着乐初准确无误地说出班里同学的名字，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惊叹。
    作为乐初的好朋友，秦乔确信，乐初在此之前，是一定不认识班里这些同学的。
    军训都没参加，只匆匆向班主任报道后就离开学校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班军训期间选出来的班长是谁？！
    难道这些真的都是被乐初梦到的？
    想到这种可能，秦乔不禁咽咽口水，“那……你的座位在哪里？”
    “在你后面。”
    说完，乐初抬脚走向座位。
    而秦乔站在原地，心想：真TM绝了！
    其实现实世界和乐初的那个梦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其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那个在梦里将会在一个月后才出现的同桌，此时就端坐在乐初旁边的座位上，专心致志地写着习题。
    这也是乐初从梦醒后，所感受到的最大的安慰。
    即使秦乔把“那就是个梦，醒了就完了”这句安慰说上千百遍，也抵不上，顾铮提前出现在乐初身边，来得安心。
    毕竟前者终究只是一句话，而后者才实实在在地打乱了那个不太美好的梦。
    只有梦境出现偏差，乐初才能更加坚定地告诉自己——她的未来不是梦，她有无限可能！她今年才十六岁，距离那个二十六岁，还有十年时间。
    十年，她要改变梦里那个自己的人生轨迹！
    而这一切，都将从她的新同桌开始！
    想到这，乐初不禁燃起斗志！
    乐初！加油！
    她暗暗对自己说。
    顾铮渐渐停下演算着数学公式的钢笔，目光顺着桌旁人的衣摆逐渐上移，掠过齐耳的发梢，最终落在女孩子的脸上。
    那张白净的小脸上表情丰富得让人讶异。
    不过短短几分钟，她脸上在飞快展现出惶恐，迷茫，犹疑之后，最终定格为欢喜。
    是的，欢喜。
    顾铮看着她笑得弯弯的杏眸，内心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
    女孩子笑容真切，并不同那种礼貌的微笑。
    她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粉红色的脸颊上有若隐若现的小梨涡，说话时，唇边会露出一点奶白色的虎牙尖尖儿，看上去奶萌奶萌的。
    还有点眼熟，但顾铮想不起自己之前在哪里见过她。
    毕竟，他脸盲。
    思忖半秒，顾铮再次仔细看向对方，目光礼貌地扫过她身上的所有穿戴饰品后，终于确定，自己对她并不熟悉，
    所以，顾铮只得主动开口：“你有事？”
    然后，奶萌的小姑娘就笑了笑，伸出一小段葱白的食指，指向他旁边的座位， “我的座位在里面。”
    顾铮恍然地点点头，终于不再把目光锁定在人家女孩子的身上。
    他利落地起身让位，看着对方从自己身前擦身而过时，头顶飞起的发梢只能勉强碰到他衬衣衣领的高度。
    倏地弯唇笑了。
    嗯，他的新同桌是个小矮子。
    安静的目光略过对方戴在左手上的腕表，顾铮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哦，他同桌还是个喜欢粉红猫的小矮子。
    不过，挺好的——很好认。
    乐初把书包放进书桌里，又摸出笔袋和崭新的笔记本一一摆好。收拾完，才开始重新打量自己的新同桌。
    对于这位曾经和自己同校但是一直无缘蒙面的学霸，乐初还是很好奇的。
    好看的人，总能让人更容易生出好感。
    而她的新同桌，大约要算得上是好看的人中的佼佼者。
    清隽的侧脸虽稍显稚嫩，但无法遮盖他的英俊和耀眼。
    平和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笔尖，握着钢笔的手指骨节分明且有力修长。窗外洒落的晨光温和了他轮廓的棱角，光束中，他好看得如同自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打量，漫画少年终于从题本上分出一点注意。
    漆黑的眼眸，略微抬起，慢慢迎上她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乐初差点以为对方的目光可以透过她的眼，看到她的心里去。
    然而下一秒，她又飞快地否定了这个微妙的错觉。
    因为近看之下，顾铮的目光，较之昨日更淡，淡到你自知从未路过他的眼，一切皆妄念。
    但这并不妨碍乐初的好心情。
    “同桌你好，我们之前就是初中校友，而且昨天刚在书店见过的，你记得吗？”
    秦乔说顾铮对人脸盲，也不知道是什么程度的脸盲。
    校友？而且昨天才见过？
    顾铮挑了挑眉，暗自想着，难怪自己会觉得她有点眼熟。
    但他确实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只能说：“抱歉。”
    “没关系了。”乐初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叫乐初，很高兴做你同桌。”
    乐初。
    虽然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但顾铮对“乐初”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
    一个和自己一样，在附中初中部神出鬼没的人。
    不常上课，但是成绩能稳定保持在年级前三名以内。
    听说竞赛老师也曾经想让她进竞赛班学习，但是被对方拒绝了。
    至于原因，顾铮没过多探听。
    “你好。”
    顾铮点点头，抬眸对上女孩子灼灼的目光，才想起自己方才忘了报上姓名。
    他轻咳一声，不知为何耳朵有点热。
    “我叫顾铮。”
    “我知道你！”
    待察觉到顾铮眼里的惊讶，乐初急忙解释道：“经常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见你的照片。”
    顾铮点点头，低“嗯”一声，不置可否。
    “我还听说你没参加中考，就被高中部提前录取进竞赛班了。”乐初思忖着，歪了歪头，表情可爱，“可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附中高中部每年会提前从各校初三学生中，招收两个班的学生编成竞赛班，也称奥赛班。
    被提前录取进这两个班的学生打从初中一毕业起，就要提前到高中部进行各科竞赛的培训课程。后期直至高考前，也一直是独立的两个班级。
    即便是梦里的那个顾铮，也是因为一个月后，有学生家长把竞赛班的事情举报到教育局，学校领导碍于压力，被迫取消竞赛班，才被重新分配到他们班级的。
    难道……
    乐初看向顾铮，顾铮也正看着她。
    “学校被人投诉了，”顾铮弯起一点唇角，笑容看上有点戏谑，“教育局勒令整改。”
    话落，乐初长“哦”一声，秒懂。
    所以，不止顾铮提前成为了她的同桌，连学生家长举报学校这一件事，也提前了？
    真是……干得漂亮啊！
    乐初乐呵呵地想。
    虽然现实世界里，她和顾铮这两个在梦里要早逝的倒霉蛋提前成为了同桌，但毕竟已经偏离了那个梦。
    只要和梦里发生的事情不一样，那就是好事！
    顾铮看着这位新晋同桌一脸好像先人一步得知什么重大新闻的偷乐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继续做题，却再次被乐初打断。
    “同桌，”
    顾铮的肩头一沉，就落下一只白嫩的小手，下一秒，他耳边跟着响起小手主人的淳淳劝告，“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其实乐初也不知道，顾铮后来为什么忽然离世。
    事实上在那个梦里，顾铮高中第二年就以全国奥赛第一名的成绩，被提前保送至清华少年班，离开了附中。
    而两人做同桌的这一年，也交流甚少。
    彼此对对方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姓名和对方每次考试的成绩而已。
    究其原因，则是两人都不常来学校上课的缘故。
    乐初是因为身体不好，每逢换季和考试过后，都不可避免地要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感冒严重时，还会不小心把顾铮传染。
    而顾铮则是因为要外出参加竞赛培训班。
    所以在乐初的梦里，他们俩个倒霉孩子的高一生活，几乎是在交替缺课中度过的。
    想起梦里，顾铮因为自己几次三番被传染感冒，而请假休息，乐初就觉得万分抱歉，也顺便把之后顾铮离世的原因归结于同自己一样的——身体不好！
    所以……
    乐初再次拍了拍顾铮稍显单薄的肩膀，神情严肃，语气坚定，“同桌！我们一起锻炼身体吧！”
    一起锻炼身体，好好休息，长命百岁！
    “……”
    顾铮沉默地看着仿佛胡言乱语的乐初，好半晌都不知自己该作何回应。
    新同桌是在说自己身体不好？
    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觉？
    好在他们俩并没有尴尬太久。
    班长陈彦森很快出现，并笑眯眯地带走了坐在教室最后两排的男生们，去领新教材和校服。
    顾铮一走，坐在乐初前排的秦乔第一个转过身来。
    秦乔早在乐初准确无误地说出班里那些她素未蒙面的同学名字时，憋了满肚子话想说，但是碍于乐初身边有学神坐镇，实在不敢嬉笑放肆，才强忍到现在。
    “初初！你还梦到什么，事无巨细都和我说说！”
    秦乔这模样，明显是把自己看成了通晓未来世事的百晓生。
    乐初心下一笑，“你想问什么？”
    果然。
    秦乔飞快答道：“月考考题，期中考题，期末考题！”
    乐初：“……”
    这些问题，乐初回忆片刻，她真的……“不记得了。”
    反正，她觉得，“不难。”
    话音未落，秦乔甩来一个白眼，“那是对你来说不难！”
    想想不甘心，“那你到底还梦到什么嘛？”
    这一次，乐初倒是煞有介事抬起食指，对她轻“嘘”了一声，并小声提醒秦乔做人要低调，她不想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被人当做神经病。
    秦乔点点头，表示理解，并主动偏过脸，送上自己的耳朵。
    准备就绪，乐初才凑近秦乔的耳边，小声对她说：“我还梦到，你开学第一天上厕所，出来时因为地面有水，不小心摔倒在男厕所门口了。”
    秦乔：“……”
    秦乔发誓，她真的打死乐初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