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即便已入了夜,整个房间仍然闷热至极,燥得人浑身难受。空调坏掉了,顾嫣打了物业的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她打开窗户,二十层的楼高也没能在这天气里带来多少凉爽,窗外蝉鸣声嘶声力竭,聒噪至极。
顾含章的电话打不通,顾嫣一个人站在盥洗室里洗凉水澡,一边洗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那个只知道应酬的死鬼。
顾嫣是一名程序员,而顾含章则在保险公司上班。他们是高中同学,毕业多年各奔东西,直到半年前在一次群体相亲会上重逢,男未婚女未嫁,又是知根知底的人,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联络着,一个月前,他们住在了一起。
冲了十分钟,顾嫣才觉得凉快了点,她换上一件黑色吊带衫,没穿内衣,站在镜子前可以看到纤细的腰身和饱满的身材。她一边擦着满头的水,一边从盥洗室往外走。
顾含章就在这时候回到了家。
他穿一件洗的发旧的衬衫,后背有一半被浸湿了,满头都是汗水,气喘吁吁的样子。
“我……我回来了……”一下班就看到美人出浴,顾含章的呼吸明显微微一窒,顾嫣白了他一眼,闷不吭声地坐在沙发上,两条腿交叠着,女王一样的姿态。
顾含章知道,她不高兴了。
他在玄关处放下公文包,换了拖鞋,脚步蹉跎地走进来。
“我买了你爱吃的烤鸭,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顾含章把外卖盒放在餐桌上,轻声说道,“怎么不开空调?”
顾嫣翻了个白眼:“空调坏了!”
她一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撒娇。
“我去看看,可能是跳闸了。”男人回答,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又出了门,不知道他在外面捣鼓了些什么,反正空调突然间启动了起来。
顾嫣深呼了一口气,把打开的窗户全部关上,房间的温度降得立竿见影,顾嫣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恩,这还差不多。”
于是,重新进门的顾含章也跟着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和酒窝,丁点不像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我去洗澡。”
这话对于顾嫣来说,有着一些其他的暗示含义,顾嫣打开外卖盒,把烤的娇嫩的烤鸭沾了酱,用面皮裹着,塞进嘴里。酱料的咸鲜配上烤鸭香酥的口感,轻易点燃了顾嫣的口感。没错这是她喜欢的那家店,在一处小巷子,交通不便,车堵得厉害,要跑一趟可不容易。
顾嫣再次翻了个白眼,但表情柔和了许多:“哼。”
但顾含章只是笑,他知道,这是顾嫣同意了的意思。
顾含章洗完澡,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开了一瓶香槟,就着面条吃烤鸭,厨房里炖着萝卜鸭架子汤。萝卜是顾嫣切的,汤是顾含章煲。
吃完饭,顾嫣负责收拾桌子,顾含章负责洗碗。
顾含章洗碗十分磨叽,只是几个盘子,他也要仔仔细细打上洗洁精,先用一号抹布擦一遍,再用水冲干净后,用二号抹布擦干残留的水,放进固定的碗柜里。
顾嫣倚在门上看他收拾厨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闲话。
之后,顾嫣去冰箱里切水果,他们找一张片子,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吃水果。
那是个美国大片,有一段十分色气的激情戏,顾嫣枕在顾含章的膝盖上,他搭在她身上的手顿时变得不老实起来。
“别乱动!”顾嫣还想继续看,于是严令禁止他乱动。
顾含章只好控制住手脚,老老实实看电影,可总有些东西是不受控制的。
这电影是没法看了
顾嫣坐起来。
顾含章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进卧室,他们在大床上接吻,做这个城市里许多情侣都会做的亲密事。今天的顾含章有点野蛮,一双大手紧紧扣住顾嫣的肩膀,一时间竟有些疼。
“嘶……”顾嫣皱了皱眉头,小声嘟囔着,“明明是做办公室的,哪里来的这些蛮劲!”
顾含章低笑:“大概是天赋异凛吧。”
顾嫣不得不说,她十分喜欢顾含章这样的天赋。
顾含章看起来并不壮实,尤其是穿着西装的时候,他的身条在视觉上,甚至有些过于瘦削,但若是脱掉他的上衣,便可以看到他肌理分明的线条,马甲线和八块腹肌,分布均匀。顾嫣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被他拿下,一定是因为这家伙身材太好的缘故。
那天结束以后,顾嫣又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顾含章在收拾行李。
“又出差?”她那点刚刚回转了的好心情,就像是节日里的烟花,只灿烂了一瞬又烟消云散了。
她倚在门边,秀气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气呼呼地模样。
顾含章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他不敢回头看顾嫣,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去哪儿?多久?”顾嫣问道。
“去滨海,一个月吧。”顾含章轻声说道。
“你们保险公司有这么忙吗?”顾嫣抱怨道,“谈什么样的大客户需要一个月这么久?”
顾含章不动声色地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好,站起来:“是以前公司的老客户,突然不想续约了,老大带我去谈,可能需要久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转身把顾嫣抱在怀里:“等我带海鲜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就会用吃的哄她。
顾嫣皱着眉头看顾含章的脸,他有一张娃娃脸,但眼睛却略微狭长,一笑起来便是含情脉脉的模样,老人管这叫桃花眼,听说这样的男人大多薄情,也不知道顾含章是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交往半年,住在一起一个月,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了了。
他很忙,比她想象中忙多了,经常不打招呼就失踪三天五天,他们住在一起的一个月,顾含章只回来过五个晚上。
顾嫣瞪着顾含章:“我觉得我像是在守活寡。”她抱怨道,“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你的小三。”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着实实在在的难过和悲伤,顾含章怔住了,竟有些无言以对。
“顾含章,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
那是顾嫣在那天晚上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顾含章因此彻夜未眠。
他的机票在凌晨五点,凌晨三点半,顾含章轻手轻脚的起床,他站在卧室门前,看顾嫣蜷缩着的睡姿,小小的一只,那么脆弱。
“顾嫣,不行还是算了吧。”他说,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说完,他转身,拖着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
凌晨三点半,顾嫣睁开眼,再也睡不着了。
直到六点多钟,顾嫣才又有了点睡意,快要睡着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等顾含章回来,她确实该和他分手,这从来不是她想要的爱情。
那个早上,顾嫣做梦了,梦见去年她回家乡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顾含章坐在她旁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问她:“顾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还没等她想起来,手机就响了,她急了想把那聒噪的声音按掉,却怎么也按不掉,许久她才睁开眼。
此时,还不到八点,打电话的人是顾嫣的经纪人K。
“嫣儿啊,出事了,阿瑶失踪了。”手机里的男声急促地说道。
一句话,顿时让顾嫣清醒过了。
顾嫣是个程序员,只是她不是个普通的程序员,她是个黑客,还是国内顶级的黑客之一“摆渡人”。
而阿瑶是她的好友。
“上次那个破解制药公司后台防火墙的活儿,阿瑶接了。”K语速飞快,“昨天她说马上要成功了,可今天早上我给她打电话,却显示关机,就在刚才她给我的安全邮箱里发了一封邮件,里面是我们约定好的求救信号和一个IP地址。”
所谓安全邮箱就是K和每一个黑客约定好的备用邮箱,一旦出现问题,面临被捕或者其他危险,双方可以通过安全邮箱联系。邮箱做过许多防护,如果不是自己人按照约好了的密令登录,邮箱便会被病毒洗劫一空。
顾嫣气道:“我警告过你,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儿都接。”
“对方给的价码太高,钱财动人心啊。”K叹了口气,声音嘶哑。
“那个IP地址的位置在哪?”
“显示的位置是滨海市一处公寓,我黑了那栋公寓的物业系统,公寓的最后一个租客就是阿瑶。”
顾嫣微微一怔,她并未料到滨海这个地名会如此快速地再次出现在她的耳边,她突然间有了些微妙的感觉,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事一定要发生了。
“我马上过去,我们滨海见。”
顾嫣订了机票,把辞职报告发进她任职的那家软件公司的邮箱,而后上了飞机,临登机前,K又发了一条消息给她。
“嫣儿,等阿瑶回来,我就金盆洗手。”
这话说的没劲,顾嫣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关机。
顾嫣和程瑶是校友和室友,但刚上学那会儿,她们互相并不知晓对方是谁,直到那一年六九圣战,两个学艺不精的黑客姑娘,在寝室里鏖战了一个晚上,两天后,双双收到了某网站寄来的律师函,自此相见恨晚。
大四那年,程瑶家里出了大事,她的父母和弟弟遇到车祸,双亲当场死亡,弟弟成了植物人,肇事的车辆逃逸,因为出事的路段没有监控,直到现在,警方也没能找到肇事者。为了支付弟弟高昂的医药费,程瑶做起了职业黑客,开始她和顾嫣只接一些帮别人黑电脑的小活儿,直到她们认识了K,才开始陆陆续续接一些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而黑客“摆渡人”和“引路者”的称号也在业内渐渐有了些小名气。
这两年,程瑶的技术越来越好,胆子也越来越大,顾嫣觉得这很危险,但程瑶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想法,两个人因此越走越远,许久没再联系。可对顾嫣来说,程瑶有难,她说什么也是不得不帮。
两个小时后,顾嫣下了飞机,脚下生风地走出机场大厅,K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许多年不见K还是老样子。
他穿一身休闲的装扮,白色T恤加长裤,这些年来的衣食无忧让他看上去倒是不显一点老,他肤色白皙,两只小眼看上去就有一种生意人的狡黠。他身上的手表配饰件件价值不菲,手里夹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横看竖看都是个小开的样子。
K比顾嫣大十岁,曾经也是个程序员,后来是如何干起这行当的,顾嫣并不知晓,顾嫣第一次见到K时,他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
“你终于到了,走我们边走边说。”K焦躁地掐灭香烟,拉着顾嫣上了停在外面的雷克萨斯。
K接到这个活儿是在一个月之前,有人想要雇佣黑客窃取滨海一家制药厂新研发的抗癌药物配方,那是一家科研力量十分雄厚的科研公司,对新药配方的保护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因此对方找了许多黑客都没成功,才辗转打听到了K。
“新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顾嫣看着K传给她的资料,低声问道。
“对,就是这个公司。”K表情凝重地说道,“牵线的是滨海一个资历很老的黑客,下手之前我也调查过这家公司的底细,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接下来的,谁知道阿瑶突然就会失踪。”
“阿瑶什么时候到的滨海市?”顾嫣皱着眉头问道。
程瑶是南方人,滨海市在华东地区,就算需要黑一家滨海市的企业,程瑶也没有必要千里迢迢跑到滨海来啊。
“我也不知道。”K喃喃说道,“现在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顾嫣也跟着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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