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后收完颜康为徒,表明身份后和来意后露了几手功夫,完颜康见他武艺果然了得,绝非教授自己的那些武师可比,当即心下臣服,认认真真磕头拜师。
全真教剑宗博大精深,丘处机又是个中高手,完颜康自幼学武颇杂,此后便专一修习全真剑法。他武功根基原本就好,拜丘处机为师后,剑术进步十分之快,只是丘处机除了教他剑法,也会和他叨唠些做人的道理:什么不可贪图荣华富贵、做人定要忠孝两全什么。
完颜康虽用功上进但全副心思都在追求富贵荣宠上,从没想过什么“修身立德”,不由觉得这道长武功虽高但实在酸气迂腐,和父王的雄才大略相比差远了。他心想:我只和你学剑法,至于那些所谓的大道理,我和你敷衍敷衍就行了。因而丘处机每次训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放在心上。
完颜永烈见儿子拜了位名师,心下也十分欢喜。他们都未想到,其实丘处机教授完颜康去却是另有目的,只是此时不表,待日后自见分晓。可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再说,他也逐渐发现:这小王爷绝非重情重义之辈,期初还叨念些孔孟之道,后来也懒得??铝耍?皇且晃洞?斩?选
秋去春来,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几年过去。完颜兄妹俩现都长成少年,不再是几年前的小孩儿了。
这一年,完颜明秀十五岁,出落得亭亭玉立,脸庞五官越来越像年轻时的包惜弱;完颜康十八岁,却是生得:眉似笔画,目泛秋波;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加之文武双全,一眼看去说不尽的玉树临风;他在同辈皇子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完颜康长大后越发心高气傲,其他皇子诸如完颜龙之辈邀他喝酒听戏、走马观花等玩乐事宜他大多都是婉言拒绝,有时完颜龙殷勤得紧了,实在推不开面子才会勉强应邀。完颜龙随口问他些赵王府事务,诸如赵王伯父最近在忙什么等,他也只淡淡应付。心想父王在做什么岂能让你卫王府的人知晓?
完颜明秀长大后,完颜永烈开始着手她的婚嫁事宜,他有意把女儿许配给朝廷重臣——徒单镒的儿子徒单兀典。
那徒单镒在十年前就是左谏议大夫,圣上金章宗赞赏其才干,颇为重用。这几年他仕途顺畅,节节攀升,前年刚封了济国公,现在又升为尚书右丞相。他儿子徒单兀典是个满腔热血、一心为大金国效犬马之劳的有为青年,身材高大、黝黑壮实,一身膂力十分惊人,除了骑射功夫好,也有几分兵事才干;后因作战领兵有功,刚被章宗赏赐了金虎符。
完颜永烈对他很是欣赏,完颜明秀却没多大兴趣。她心知父王此举无非是要和徒单镒家联姻,好扩充朝中实力,以此对抗永济皇叔那一派的权力。朝中势力现分两派:一派是以赵王完颜永烈为首的日派,另一派便是以卫王完颜永济为首的月派;正是:日月相辉,虎兕同堂。这两派势力均衡,实难分出上下高低。
章宗虽有意于二皇子完颜永烈,但十几年勤政天子做下来,身劳体累,平日也不予注重身体,受了风寒后患上了肺热。时常出现发热、咳嗽、胸痛等不适症状,是以现在逐渐有些怠慢朝政。完颜永烈忙于政务,又要思量对抗蒙古、入侵南宋等事,很少在他身前,自然也过问不到他的病状。倒是三皇子完颜永济,这时大献殷勤、忙前劳后,对其病况慰问极多,还亲尝汤药、拂袖拭泪,大展其孝子风范;因而章宗近来对完颜永济反偏心一些。这对完颜永烈而言可不是好兆头,所以,如果女儿能嫁给徒单兀典,两家政治联姻,必然对他日后即位有极大益处。
完颜明秀觉得自己不能像哥哥完颜康那样为父王效力,便要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作为政治利益的牺牲品。每每想到此处便闷闷不乐,也不大喜欢待在王府中了,时常作了男装打扮,独自一人骑着马到王府外游街散心。她不会武功,离家出走闯荡江湖什么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外面走一走,出入酒楼茶肆、看看市井人情散散闷心还是可以的。
中都繁华之地,酒楼茶肆比比皆是,凡大酒楼都装饰精美,日以继夜营业不息,正是一片玉宇琼楼的繁华景象。完颜明秀发现有一家名叫“会八仙”的酒楼,顾名思义则是指汇聚八仙的意思。其外部布局格式上有点模仿湖北的黄鹤楼:屋顶上十二个翘角凌空舒展,有如黄鹤腾飞,并扎有彩锦花架,花架旁装饰着绸缎花、绸缎鸟等饰物,走进酒楼后,室内装饰也令人眼前一亮:天花板的刻着八仙过海的浮雕,墙上装饰着文人字画,屋檐下还垂挂璎珞流苏。各处细节无一不是精心设置。
宋代说书业繁盛,“会八仙”中便长期聘着一位说书先生。那先生姓张,口才十分了得,说起书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春秋说到秦汉,又从魏晋说到隋唐,尽是些刀光剑影历史风云,实在引人入胜,因此吸引了不少客人,完颜明秀便是其中一位。她往往要一壶香茶,两盘茶点,一面喝茶一面听那先生说书,在那声声珠玑中她也忘了自己的婚姻烦恼。
今日,完颜明秀又来到会八仙听说书,一眼瞥到酒楼前停着一匹血红色马儿,她认出那是一匹汗血宝马,不由暗暗称奇,心想这马我从书上见过,可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不知这马的主人是什么身份。走进酒楼,却发现今日那书先生不在,完颜明秀咦了一声,问道:“那张先生呢?”店小二道:“张先生染了风寒,嗓子哑了,怕是有几天不能来了吧。”完颜明秀点了点头,心中好生失望,心想我可有几天听不着精彩故事啦。店小二道:“还是一壶茶,两样点心么?”
完颜明秀点了点头:“随便来两样点心吧,送到二楼。”她到二楼找了个靠栏杆的位置坐了,望着楼下的景物人群心里微微有些失落。过了一会香茶点心送到,她也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喝了两口茶,向酒楼四周看了看。
只见酒楼西首位置坐着两个少年,一个十四五岁,衣衫破旧褴褛,满脸满手的煤黑污迹,看不清本来面目,简直就是个讨饭的小叫化。完颜明秀生□□洁,见了这等人物竟然在这么雅致的酒楼吃饭不禁皱了皱眉,觉得不太相衬。另一个十八九岁,身穿青色长袍,脚蹬布靴,国字脸面、浓眉大眼。他腰间束了一条长长的腰带,那腰带上挂着一只火镰。看打扮不像是此地人。
完颜明秀见那火镰是纯金打造,上面镶嵌了红玛瑙和绿宝石,看起来十分炫目,心想这人虽然衣衫朴素,但腰间的火镰却是贵重之物,不知这少年是什么家境。她只见那二人面前拼了两张饭桌,上面堆了满满三十几盘菜,蜜饯鲜果、冷盆热炒什么花样都有,可二人也不吃菜,只是喝着酒,天南地北聊着天。
完颜明秀不禁好笑,心想这二人也学我那永济王叔一般,每次用膳几十样菜,但只是摆个架子,完了还是倒掉,下一顿仍是如此。她估算了一下,这桌菜不会少于四十两银子,反正就算两人没钱,用那少年腰上的火镰抵数也绰绰有余了。
过了一会,只听那小叫化叫道:结账!完颜明秀一望,那青衣少年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给那小二,那小二又找他银子。那少年把银子放在桌上,又把怀里的四锭黄金和四锭白银全掏了出来(完颜明秀吃了一惊:乖乖,你身上钱财真多!),顺手分了一半给小叫化,说道:“黄贤弟,咱们今天聊的很开心,这些钱你拿去吧。”(完颜明秀又吃了一惊:乖乖,你出手真是阔绰!)
那小叫化微微一笑,也不道谢,只将金银收了起来。
完颜明秀忍不住噗嗤一笑,不禁惊叹这少年出手她听那少年说话朴实,料想是这小叫化敲他竹杠,他浑然不觉还送了这么些钱财,这小叫化今日可算捡着了便宜。
那小叫化听见完颜明秀的笑声,转过头来向她看了一眼。完颜明秀作了男装打扮,一眼望去就是个面目俊秀的富家公子。小叫化见他打扮华贵,不由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公子笑什么呢?”他这么一问那少年也朝这边看来。
完颜明秀笑道:“我笑你这小子今日走了好运了,这位哥哥出手很是阔气呢。”
小叫化眉毛一扬,撇了撇嘴,道:“人家哥哥喜欢,关你什么事?”
完颜明秀继续微笑道:“所以说你今日运气不错。”
那少年脸色有点尴尬,说道:“这位公子,你也来吃点么。”完颜明秀向他笑了一笑,只是喝着茶,也不说话。
小叫化笑道:“哈哈,靖哥哥,你花了这么多银子,看来这位衣冠楚楚的小老弟心里有点不大高兴了呢。他一个人吃茶,没人陪他请他,还真有点儿冷清哪。”他自己年纪尚小,却称完颜明秀为“小老弟”。这话说得有几分刻薄,那少年拉了拉他,皱眉道:“黄贤弟。”
那小叫化笑道:“干什么,我又没说错嘛,小老弟肯定是有点儿羡慕我啦。”一面说一面向完颜明秀走过来,完颜明秀一惊,见那小叫化身上污秽,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小叫化嘻嘻一笑,回头向那少年道:“靖哥哥,小老弟穿得光鲜亮丽,身上又香喷喷的,所以嫌我脏兮兮的呢。”完颜明秀被他说中心思,倒有些不好意思。
小叫化笑道:“哈哈,小老弟和店里的伙计一模一样,他见我这副模样,也是连往后退,现在你也这样。哈哈,哈哈。”
完颜明秀尴尬一笑:“不错,我确实有点儿以貌取人了,阁下切莫见怪。”
小叫化笑道:“我自然不会见怪,只是嘛……,嘻嘻,小老弟身上这么香,真不像个男人啊,来来来,让小叫化给你弄点沧桑的男人味。”说着右手一扬,往完颜明秀右肩贴去。完颜明秀只见他手心黑乎乎一片,吓了一跳,正要躲避,已来不及了,那小叫化“啪”的一声,一个脏手印便留在了她干净的衣衫上。
完颜明秀一拍桌子,气道:“你干什么?”她性子温和,极少动怒,若是无意弄脏她的衣服她也不会计较,可这小叫化分明是故意为之,不禁有些着恼了。
小叫化还未说话,那少年一下子站起身,拉过小叫化皱眉道:“黄贤弟你胡闹什么?”他自己向完颜明秀深深作了一揖,满脸歉然道:“这位公子,对不住得很,我向你道歉。”说着又从衣服里掏出一锭银子,恭恭敬敬送到完颜明秀面前,道:“这是我赔公子的衣服钱。”(完颜明秀心想你赔人东西也这样大方。)
那小叫化“哼”了一声,道:“靖哥哥,谁让他以为我吃你白食,讨你便宜,还嫌我身上脏啦。”
那少年一愣,道:“反正你弄脏别人的衣服就是不对。”
小叫化低下头道:“好吧,我不对。”他也像少年那样对完颜明秀作了一揖,道:“这位公子,都是我的不对,请你别见怪。”他这时赔礼道歉,却称完颜明秀为“这位公子”,不再称呼什么“小老弟”了。
完颜明秀见他说的郑重,并且那少年又恭恭敬敬赔她银子,心中气也消了,她当然不在乎那锭银子,只淡淡道:“也是我先前以貌取人,让二位见笑了。银子二位就收起来吧,我家里……,我家里……,这件衣服也不值这么多。”她本想说“我家里也不缺银子”,觉得不妥还是改了口。
小叫化笑道:“你不收靖哥哥心里可过意不去呢。”
完颜明秀心想你这位靖哥哥对你倒是很好。她想人家既然诚心,不收反而不好,于是道:“好吧,那我多谢二位的银子了。”
小叫化笑道:“好啦,歉也道了,银子也赔了,靖哥哥,咱们也走吧。”那少年点点头。完颜明秀忽然叫道:“二位请留步。”
那二人停住脚步,少年回头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完颜明秀道:“在下想请教二位高姓大名。”
那小叫化扑哧一笑,道:“咱么这些小人物有什么高姓大名?告诉你也无妨。”他向完颜明秀道:“我叫黄蓉,专爱吃白食。”说着又笑了起来。
那少年作了一揖道:“在下郭靖,从大漠来,(完颜明秀心想怪不得你装束不同于本地)到贵地寻亲。”
完颜明秀点头道:“嗯,好。我姓颜,单名一个秀字。”她想说出全名终是不妥,以后有机会再相告。
黄蓉嘻嘻笑道:“颜秀颜秀,容颜俊秀的贵公子,挺名副其实么。”
完颜明秀脸上又是一红,道:“兄弟取笑了。咱们后会有期。”郭黄二人相视一笑,下楼走了。
完颜明秀坐在高处,眼见郭靖牵了那匹汗血宝马,心想原来这宝马是他的,又想起郭靖说什么自己从大漠来,不由暗暗称奇,心想大漠虽然荒凉,却有许多中土寻不着的稀奇宝物,想着那在大漠纵马奔驰的潇洒风光,竟有几分羡慕郭靖。
那黄蓉见了马儿口中也啧啧称赞,不知郭靖对她说了句什么,黄竟感动得哭泣起来。这么一哭把脸上的煤黑洗去了几道,完颜明秀凝目注视,只见煤黑之下他肌肤白腻如脂,不由微微惊讶,心想这黄蓉分明是个白净少年,而且谈吐不俗,显然不会是什么小叫化,不知为何要把自己弄成破烂脏兮样。
她又看看郭靖赔给自己的那锭银子,回想起郭靖对那“黄贤弟”的爱护样儿,真是好生羡慕,心里叹道:哎,若是哥哥能这样爱护我就好了,可惜哥哥长大后心眼儿就多了,父王现在又一心扑在自己的仕途上;至于妈妈么,自从她几年前和那什么丘处机道长见了一面后,整天除了绣花养动物,就是擦拭铁枪头,和她讲话也心不在焉;哎,谁真正关心我的婚嫁事宜呢?
她呆呆想着心事,又想起自己衣服被黄蓉弄脏了,便结账回去沐浴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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