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两字怎生书

第七十五章

    
    永和宫的下人,被陈恙芯长久以往驯化的很好,纵然心里不满或好奇,却皆懂得闭嘴,不会自乱阵脚。陈恙芯身为主子,浑然无谓的吃喝照旧,任由宫外流言四起,乌烟瘴气,她这永和宫守得纯净安泰。
    夜幕降临,星河低垂,宫娥一一吹息了殿外的宫灯,放下殿门外的幕帘,秋风萧瑟而过,不忘检察窗户是否紧闭,怕漏了凉风进去,冻着尊贵的娘娘。
    这预示着殿内的陈恙芯要入睡了。
    馨怡为陈恙芯宽衣脱簪,沐浴后,梳理她三千黛发,陈恙芯懒懒坐着,眼底浮现出倦困之意,馨怡从那黄镜中窥见她松散闲适的神情,心下愈发敬佩,看来今日这闹剧,没能为娘娘添上一丝一毫的愁闷。
    月如灭了几盏屏风外的灯烛,馨怡为陈恙芯掀拉起软烟罗幔帐,陈恙芯正要坐上床榻,却听愠怒之声从黑暗中传来。
    “朕在乾清宫气得七窍生烟,左顾右盼,以为能等来一个解释。”
    李翼安长腿几步跨入这离床几寸的微弱的光线里,说是不悦,面上却瞧不出几分让人觉着大难临头的火气。
    “谁知罪魁祸首,竟能心安理得入睡。”
    馨怡倒吸一口凉气,亟亟对李翼安行完大礼,脚底抹油似的退出内室。
    陈恙芯并不立即搭理李翼安,反而分心去移开一座青玉镂雕山水山水人物香筒,香筒里袅袅曼升青烟,那味道熟悉,混合着沉香的浓、还有安息香、乳香、白芷,掺着小茴香的独特,薰衣草的幽香。是陈恙芯从冷宫回到永和宫时馨怡常点的安魂香,模制成篆香焚之,一旁还放着黄地素三彩加红松鹤鹿图椭圆盖盒,小盒价值连城,里头装的却是安神香粉揉了香甜蜂蜜进去的安神丸。
    “臣妾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自然心安理得。”
    所以要安神香有何用呢…馨怡是怕主子心事重重难以入眠吗?
    李翼安重重坐在床沿,豪气拦过她的素腰,一手捏住美人清瘦精致的下巴,他那帝王相只汹汹?着眼,却是凛然生威又气势磅礴,薄唇紧抿成长线一条,不再开口,生着闷气。
    陈恙芯见此,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
    “翼安,你可是吃味?”
    李翼安缩拢眉心,不轻不重警示她一眼。
    “醋了便醋了罢…皇上若真想听臣妾解释,那臣妾自然会解释。”
    李翼安的双眸里,透出“朕可不是在逼你”的撅意。
    “臣妾从乾清宫离开,绕道去御花园散步,回永和宫的路上,恰好碰见乾清宫侧门出来的宁王,听闻宁王进宫谢恩,巧遇之下顺便又谢过臣妾,左右不过客套两句。”
    陈恙芯见李翼安脸色微霁,续而嗔怪道:“却不知被后宫里哪些酒囊饭袋、混账东西拿去大做了文章,给臣妾无端扣上不知廉耻的帽子,又拂了皇上的面子,惹您不快。”
    “奴才间沆瀣的浊气定要好好清理,敢放肆妄议主子,是嫌命太长。”
    李翼安终肯开口接茬,挂着满目戾气。
    “皇上既然从未信过这些胡言乱语,那又为何气恼。”
    陈恙芯思来想去,以李翼安的脑子大可不必理会流言蜚语,查到八卦的来源,杖毙了就是,再明令禁止不许谈论,违者重罚,这事不过一个时辰便能彻底翻过篇章。
    “你又为何要与宁王攀谈。”
    那话里的赌气质问,夹杂着利剑冰刀,冷不防的袭来,吓得她差点哆嗦。
    “只是巧遇,招呼便可,有说有笑…成何体统。”
    陈恙芯觉着此话问得稀奇,尤其是他在“有说有笑”四字上分外咬牙切齿。
    便脱口而出:“虽谈不上有说有笑,却是不能哭丧着脸罢。”
    见面前美人毫不知错,扑闪着宛若星辰的媚眼,皓齿朱唇开开合合,出口之言令人又气又无可奈何。于是李翼安疾速前倾俯头,堵住那幽香檀口。
    一番毫无人道怜惜的霸道啃吮后,盈盈泛红的唇瓣,显露出帝王浓厚的惩戒意味。
    “你既是朕的妃,且未来将成为朕的妻子,一国之后,必须杜绝其他男人,他们私下看不得,说不得,更碰不得!”
    “宁王是承袭爵位的亲王……”
    “谁也不行。”
    李翼安厉声横眉:“宁王尚未娶妻,生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倘若你……”
    这话仿佛愤怒地难以启齿,就没再点明。
    兜兜绕绕几个圈子,陈恙芯才真切听出了皇帝生的这通气是为了什么。
    她涨红面憋着笑,轻扯李翼安龙袍一角。
    “宁王无论是地位、相貌、气魄、学识、心智、能力样样皆与皇上差得老远,皇上本是天下之最,臣妾怎么会弃优择劣?不识大体?”
    “臣妾又没被猪油蒙了心,又没瞎了眼。”
    陈恙芯这番话才算是消融了李翼安心中冷硬的冰雪,更是被逗趣得绷不住脸,眉眼松动舒展,弯起嘴角。
    “朕不想再让宁王同往汤泉行宫。”
    以后最好也离这后宫越远越好。
    体会到皇帝的忌惮和嫌弃,陈恙芯本该顺毛任由他去,可胡锦绣与宁王本就不常能光明正大见上几回,若因她今日的一时兴起错失良机、甚至断了后路,可不罪孽深重。
    “君子一言九鼎,宁王连皇恩都亲自谢过,皇上再反悔,可不让人笑话。”
    “更何况,臣妾与宁王的谣言尚未平息,若这时传出皇上出尔反尔,不让宁王随行,那众人又会如何猜测?”
    李翼安怎么会不明白这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只是在气头上,想拿宁王当解气的草船,不射些利箭上去,戳穿几个窟窿,不甘心。
    “朕今夜照旧歇在永和宫,宫里头但凡长了眼的、想活命的,皆会禁言闭嘴。”
    “但愿如此。”
    陈恙芯努努嘴,她可全然不这般认为……皇帝见她尚未附和,故作凶狠的?了一眼,陈恙芯须臾换上一副讨好虚伪的浅浅笑。
    “替朕更衣。”
    李翼安目光灼灼擒着她的音容笑貌。
    陈恙芯稍微避开脸不敢与他四目相对,缓缓脱下他衣裘冠履,到外衫裳服中衣里衣,褪到只着亵衣。
    “继续。”
    【?!】
    床榻旁的灯盏未灭,这会儿光线不知怎得充足撩人,莹莹暖暖,陈恙芯不解风情问道:“皇上……竟有裸睡的喜好?”
    李翼安陡地抓住她滞在自个袖旁的柔夷,施力将人拉近几寸许,微喘的灼热呼吸打在彼此脸上,像一只小猫的软垫,稍稍伸出爪尖,细细密密挠的人心痒。
    “朕的喜好…乃放眼整个后宫也无人比你清楚。”
    李翼安不顾面前人的羞赧,执起她的手,领她解起自个亵衣领口的盘扣,那嘴角浮起极其难见的痞意。
    无可挑剔的健硕身体就这么大喇喇的呈现于眼前,没有黑暗这块遮羞布,令人愈发心悸难对,从脖颈到修长的手臂,到肩胛骨和那胸肌、腹肌,每一处的肌肉皆是线条完美结实,犹如手艺精湛的雕刻师傅所铸造的艺术,手掌有薄茧,肤色不算白皙,应是他累月经年的习武所成。
    “朕的身子,亦是你最熟悉…怎和第一次见似的?”
    “我…我去灭了烛灯。”陈恙芯才不听他那些逗弄自己的绵绵情话,退身下床,偷偷深呼吸稳定心神。
    “亮着也好。”李翼安闲适打趣。
    “不妥!”陈恙芯动作利落,憋着一股暗气将灯盏灭了,这内室里突然黑?,好在窗外隐约透过些银白月光,陈恙芯才小心地移回床沿,????的动静让李翼安觉着好笑。
    她如今变得极其有趣,在自个面前,将从前的那些教条礼法,成熟稳重是丢的一干二净。
    李翼安正等着佳人回床,骤然间听闻什么磕在床木上的闷声,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那软香温玉的身子,带着清甜的馨气扑袭而来,直直撞像自己的怀里。
    李翼安欣然接住,惯性使然,他又趁借此力顺势抱着陈恙芯的腰倒在软榻里。
    “亮着烛火不妥,投怀送抱便妥了么?”
    还不是怪那拔步床…设计繁杂又那样大,左遮右拦的,把握不好路子。
    陈恙芯羞愧禁声,偏偏李翼安的手如铁链带锁般钳固住她的腰,使之动弹不得。
    “皇上快些松手,臣妾要歇息了,明日恐怕还得早起费心伤神。”
    床笫之间,称呼里又是皇上又是臣妾的,让李翼安察觉到她的略微抵触和担心。
    “纵然明日天塌下来,有朕顶着…你忧虑什么?”
    李翼安将她的碎发挽入耳后,一手伸在她脑后,猛然压低下来,两唇相印。
    “恙芯…是否陈将军一事让你开始忌惮、退缩、顾忌?”
    陈恙芯不会忌惮、退缩、顾忌。但顾楚楚会,她不敢大肆造作嚣张,一往无前,她怕死。
    在李翼安眼里头,陈恙芯不答,便是默认的意思。他万分心疼又抑不了愧疚的亲吻起楚楚美人的颈窝,话语毅然:“你大可如从前刁蛮任性,恃宠而骄、嚣张蛮横,朕虽夺走了你家族的安宁,却不会夺走你的自我。”
    陈恙芯心里竟翻腾起来,泛起酸水,她好像被帝王的宠爱纵容感动了。
    “我从前哪有你口中这么无理取闹,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
    她笔下的陈恙芯,强大泼辣都是给外人看的,骨子里终是一个明辨是非、不会无故僭越,守规矩礼法,偶尔耍点小性子的女人吧。
    “就当是朕给你喂的熊心豹子胆罢…又何须再看他人眼色。”
    陈恙芯努力憋回眼眶里险要垂下滴在李翼安脸颊上的泪珠,故意笑道:“唔…皇上的眼色亦可视而不见么?”
    “朕当然除外!”
    “那…太后娘娘呢?”
    “你自个斟酌。”
    李翼安巧力翻转旋身,陈恙芯只感刹那的天旋地转,原本在他身上的自己,现在已被压入他身下。
    “朕今晚本是来兴师问罪,意欲施以惩罚,却不曾想,反得还要慰藉你一番,可见朕如此宠溺于你……你可要懂得知恩图报。”
    皇帝的知恩图报…福泽难承啊…
    不知是不是馨怡熏了许久的安魂香此时生效,起了作用,李翼安才燃起熊熊浴火,上下撩拨尚未尽兴,可陈恙芯似乎呈现出浓浓倦意。
    “又……困了?”
    李翼安从记忆里摸索几番,若说她并无从前胆大包天,但如今分明是愈加松懈,不但习性上变得嗜睡慵懒,连在他面前也打不起精神,时而将他的嘱咐当做耳边风,吹过便忘了,压根没留在心里。
    “怪不得我呀…是…馨怡的安魂香…作祟。”感到来自帝王扑面而来的凉意,陈恙芯强打精神解释。
    “点它作甚?”
    “怕我…受流言气恼…睡不着。”
    陈恙芯阖着眼又迷糊睁眼,半梦半醒之间又断断续续道:“谁曾想…你会来,兴师问罪。”
    “多此一举。”
    李翼安双瞳微眯,气息危险,他惩罚之意昭然,猛地压低身子,突如其来的异常让陈恙芯惊得一阵哆嗦。
    若平时受到这番猛烈的扑腾折磨,她肯定是要彻底醒的,但被安魂香熏了几个时辰,抵挡不过药物作用,于是便有气无力的伸出一只软塌塌的素手半推半就的在李翼安胸前阻拦几下。
    望着这个如同服软的猫儿般乖顺软糯又无力抵抗的女人,李翼安却似笑非笑着加重了动作。
    知道反抗无效,陈恙芯出口的话已气若游丝,带着些许撒娇似的央求:“还要多久……”
    李翼安低头亲啄殷唇,两额相抵,画面极其缱绻情深。
    “许久。”
    “不要…我受不住。”
    纵使不知陈恙芯是否已经在说着梦话,但李翼安并未就此怜香惜玉的放过她,她浑身肤如凝脂,雪色白皙,此时皆泛着淡淡粉红,如刚成熟的蜜桃般水润诱人。
    秋风清冷,红鸾帐暖,永和宫内帝王依旧肆意驰骋,播撒爱意,美人时不时嘟囔发出几声又媚又糯的嘤咛。
    而那嘤咛落在李翼安耳里,犹如一块肥美的鲜肉送在饿了几天肚子的雄狮面前,越发激起大快朵颐的勃勃兴致。
    本来沉醉于梦中的人不会轻易记得起自己是谁,加之这欲仙欲死的纠缠,体内喷薄升腾的快意,说不上是难受还是舒服,实在复杂,她便不大分得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是陈恙芯还是顾楚楚,是书外的21世纪世界还是书内的古代天地。
    只是晓得有个不会收敛,霸道狂涓的人,总是扰她清梦,断她睡眠!胸腔里无端生出一股怒气,不知声线高低的愤喝了句:“李翼安!”
    自他被封为太子,再未有过人敢连名带姓的唤他,尤其还是这般咬牙切齿,怨气浓厚,像带着血海深仇似的。
    而未等到滞了半响的李翼安作出任何反应或举措,这口出狂言的主,头微微挪动了点,往床里头偏过脸去,居然更是安然入睡了。
    其实经过方才那么怒喊,陈恙芯清醒不少,意识到自己居然不分地点、顺口的点名道姓责备皇帝,而李翼安那显而易见被惊住的身子……愣了许久,她蓦然觉着脊梁骨和脖子发凉。于是只得装睡装傻含糊过去,希望他不会盛怒之下把自个一巴掌打醒,来场真的兴师问罪。
    意外的是,李翼安竟温缓的退了身,然后动作轻柔的为陈恙芯简单擦拭,后将厚暖的锦被拉上,躺在她旁侧将她卷入怀里,再探手检查她背后的锦被是否有严严实实裹住她未着寸缕的身子。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头疼的帝王才自顾自叹息道:“朕错了,大错特错……怎会认为你不如从前任性跋扈?”
    “又怎么会觉着你变得忌惮、退缩、顾忌…”
    “分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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