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系女研究生的逃亡生涯

12.平平无奇的木漆盒

    
    “啊,顾小姐,你怎么了?”易少堂刚刚起身去接了两杯水。此刻回来,与膝盖上一堆瓜子的顾楚楚面面相觑。看她脸色有点发白,易少堂面露关心。
    “没事。没事。”顾楚楚吸了一口气,连连摇头,“易先生,你回来的刚好。拍卖会要开始了。”
    “女士们,先生们。金秋送爽,丹桂飘香。今日,阅世拍卖行于A市的嘉兴路举行拍卖会。”女主持身影纤细,楚楚动人,米白色旗袍在灯光下反射明亮光泽,雪白面容上红唇美艳。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念完一串开场词后,微微弯腰鞠了一躬,精致烫卷的乌黑长发垂下。“下面有请一号藏品出场。”
    “嘉宾很多,会场鱼龙混杂。看来阅世拍卖行确实有货。不愧是一群前几年倒手过烫手山芋的人精。”易少堂微微眯起眼,感慨道,扭头看一眼顾楚楚,发现后者靠在椅背,坐的笔直,似乎也看的认真,只是重点似乎跟他不太一样。“顾小姐在看什么?”
    “主持人小姐姐真好看。”顾楚楚认真点头。
    “…………”
    拍卖过程如流水。足足二十几件藏品,轮到最后一件的时候,已经天黑。
    “下面有请23号藏品。也是今晚的最后一件藏品。黑檀木嵌银勾丝漆盒。”主持小姐款款走上台,工作人员跟在身后,小心抬上一个被黑布遮住的玻璃罩。放在半人高的独脚展台上,cob小射灯发出含有金属元素的偏黄色光线,黑布罩被笼罩在一小股凉凉的光感下。片刻后,黑布被轻轻掀起,露出玻璃罩里一个外表平凡的?色木盒。
    “这件漆盒制作工艺精湛,图案美丽,具备独特收藏价值。据鉴定证书,大约产自民国,是一样近代不可多得的瑰宝。”主持人照本宣科,按固定套路夸赞,“下面让我们来看一看,哪一位先生女士,愿意拍下这件藏品呢?”
    由于已到最后一件藏品,时候大约晚上九点左右,持续整整一下午的拍卖会已近尾声。在场的观众已不太多。而且,说实话,前二十几件藏品各显神通,无论从品相,还是从来历上来说,都更值得揣度。看来,阅世拍卖行并不想搞什么压轴的把戏,而只是单纯地按照价值预估设置先后顺序而已。对比之下,这件漆盒看起来十分普通,着实很难勾起人的兴趣。
    无论是竞拍的兴趣,还是围观别的土豪竞拍的兴趣。
    “顾小姐,别睡了。”中间座位的黑衬衫青年摩拳擦掌,推了推一旁缩在椅子里的绿裙女子,两眼放光,“看好了。我易某人今天非要拿下这件古玩不可。”
    绿裙女子抬头,揉了揉眼,昏昏沉沉地点头。
    “竞拍开始。”主持小姐敲了敲法槌。面带微笑。
    “…………”
    “一万五。”
    “两万。”
    “两万一。”
    “三万。”
    “好。三万一次。三万两次。三万……”
    “五万。”黑衬衫青年举手,气定神闲。“顾小姐,如果你非常想要拍到一样东西。最好等到最后发言。”
    看样子易少堂志得意满,十分自信自己能够一锤定音。顾楚楚呛了一口,心里隐隐滴血。一下子跳到五万,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好的先生。”主持小姐对观众席中央,右排座位上的黑衬衫青年送出秋波,引无数围观者扭头,从四面八方射来视线。“五万一次。”
    “五万两次。”
    “五万三——”主持小姐抬手,雪白手腕拿起法槌。
    “十万。”
    拍卖会场片刻寂静。
    “是谁?”易少堂大惊失色,扭头去看。那个短而低的声音似乎从后排传来,可惜恰好坐在阴影里,天花板上吊灯的盲区,很难看到人。
    “好的先生。十万一次。”
    “十万一。”沉默片刻,易少堂再次举牌,忿忿不平道,“顾小姐,我一定要把这个拍下来。
    “二十万。”
    会场隐隐骚动。
    顾楚楚此刻完全清醒了,含在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出去,强行咽下去后,呛了个半死。随着神秘抬价人的突然出现,场面开始向戏剧性的深渊滑去。
    “二十万零一千。”片刻后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在顾楚楚耳边响起。
    “三十万。”
    没有丝毫犹豫的,仿佛早已知道竞拍对手要报的什么价,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究竟还有没有人要参与这场竞拍。那个平静的声音又一次从后排角落阴影中传出。
    神秘人依旧坐在那里,此时拍卖会场的后排嘉宾已经走的差不多,更没有人看得清他是谁。
    顾楚楚嘴角抽搐,手微微颤抖,拍了拍易少堂的肩,觉得自己仿佛见证了一位有钱人的别样执着。“……易先生,别激动。我们从长计议……”
    “三十万零一千。”
    从长计议的结果透露出一股来自贫穷人的不甘气息。令人动容。
    “四十万。”
    会场陷入沉默。
    顾楚楚身处一片寂静中,感受到自己旁边的人整正被全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所注视。她抬头看他,手心发凉,忽然看见他笑了一下,微眯双眼,举牌,“五十万。”
    片刻沉默。看来黑衬衫青年这次没有再不痛不痒地加价一片,而是整整提高十万!又或者,这已经是他的全部底牌?
    “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两次。”
    “五十万三——”
    “一百万。”
    全场哗然。
    易少堂表情顿住,似乎有些吃惊地皱眉,哑口无言。继而泪流满面。
    “没关系。那个漆盒看起来不值钱。易先生,没关系。”顾楚楚真诚安慰。两人抱头痛哭。
    “土豪无人性。哪里来的暴发户,忽然横刀夺爱。”二人做在一起唠了一下午嗑,顾楚楚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与易少堂放在了同一战营。此时不禁同仇敌忾,深深谴责那位神秘土豪。但顾楚楚心里实在是好奇,隐隐觉得奇怪。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实在出乎意料。
    这位神秘竞拍者,在前二十件藏品竞拍时一直很安静。包括顾楚楚在内,会场的众人一直在悠闲吃瓜,从未考虑过现场还存在着这样一位品味刁钻且异常执着的土豪。
    先不说是小型竞拍会,藏品也不太入流,一百万算是不太常见的巨额,来凑热闹的都是普通小老百姓,吃个瓜之余,喊出几万的价格已经不是小数目。而且这件小小漆盒的最终成交价格竟然超过了种子选手展品——某副明末字画,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黑马。而且看这架势,该神秘土豪,一掷千金只为一件名不见经传的漆盒,其执着的态度着实罕见。
    随着最后一件藏品以100万的价格成交,拍卖会落下尾声。
    按照惯例,交易双方保持匿名,仅在合同书上留有信息。转眼间拍卖会结束,众人议论纷纷,成群走出会场。
    “走吧,顾小姐。我送你回家。”
    “易先生真的这么想得到那件漆盒吗?”顾楚楚抬头看他。他正起身整理袖口,从椅背上拿起外套。“这件东西,对易先生来说并没有那么简单吧。”
    “你很聪明的,顾小姐。”易少堂低头看她。他本就长了一张英俊的脸,苦笑时显得格外可怜。似乎真的很遗憾,他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我有一位友人,自从多年前他家道中落,我们已经许久没见。不瞒顾小姐,这漆盒曾是他家里的一件小玩物,本不值多少钱,后来他们一家人远渡重洋,老宅子里的家具器物被交易行商人挑挑捡捡,通通扔到市场。我想如果他在的话,也不想看到昔日自家的东西到处颠簸流离。”
    易少堂摇头,笑了笑。“我很久没见他了,想要替他了结一个心愿。”
    人们几乎都走了,会场二楼空荡荡,只有灯光孤零零地照在大厅里,黑衬衫青年笔直站在一排空座位间,一手扶在椅背上,低头微笑,耐心等着绿裙女子穿一件薄薄的防晒衣外套。
    “易先生稍等一下。”沉默片刻,顾楚楚点头,冲着主持台抬了抬下巴。“我去去就回。”
    漆盒所在的玻璃箱已经被重新盖好黑布,工作人员捧着它,从主持台后一条隐蔽隔间径直走入后台交易场所。
    顾楚楚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眼镜小哥,手拿一串钥匙,正准备关灯锁门。
    “你好。”
    “你好,小姐。”小哥顿了顿,抬头看她。“有什么事吗?”
    “最后一件藏品,黑檀木嵌银漆盒。以一百万成交的那位先生还在吗?”
    “刚刚走……小姐,你是?”小哥咔嚓一声锁门,回头认真打量她。
    沉默片刻,顾楚楚笑了一下,“我叫顾楚楚。一年前来过这里的。”
    “顾楚楚……顾小姐?”小哥皱眉,无声地念了几遍,片刻后,露出一副惊讶表情。“顾小姐。是您吗?”
    他推了推眼镜,仔细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弯腰鞠躬,语气中仍有隐隐惊讶,“一年前顾小姐曾帮我们解决过一次麻烦。那次的拍卖会上,如果没有顾小姐,鄙拍卖行的信誉将严重受损。从那以后,我们一直有争取联系您,然而非常遗憾,没有再见到您。今天怎么光临了我们的拍卖会?请问能帮到顾小姐什么忙吗?”
    “我想知道黑檀木漆盒的买主。不知先生有没有他的名片。”走廊白炽灯下的绿裙女子背影纤细,脸色雪白,笑意盈盈。
    “这不合规矩,小姐。”小哥愣了愣,摇头。“……如果他没有主动与您联系,保密客户信息是我们的责任。顾小姐……您还有别的要求吗?我们或许可以帮到您。”
    “有的。”顾楚楚想了又想。
    “什么?”
    “刚刚拍卖会上的主持人小姐姐真好看。有没有联系方式?”
    “……”眼镜男额角抽搐,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顾楚楚。
    哪知顾楚楚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见她不为所动,小哥默默指了指工作间,“宋小姐正在收拾东西。顾小姐如果好运的话,还能够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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