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系女研究生的逃亡生涯

35.好久不见

    
    顾楚楚安静蹲在石堆后,握着一只打火机,感到自己的手微微发抖。咔的一声,火光飘起,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幽黑瞳孔里映射火苗的微弱闪光。她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五脏六腑都结了冰。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血液如潮水在四肢的血管里到处冲撞,心脏平缓而有力地跳动。瞬间她的眼中微光一闪。仿佛自己是一只蜘蛛,整个错综复杂的地道都是她精心编织的一张网,无头苍蝇也好,烦人的飞虫到处碰撞也好,四面八方传来轻小而清晰的回响。
    她扶着墙站了起来,举枪,上膛。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发现,这里还藏了一个人。衣衫单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绿裙女子。
    最初是一个人先倒了下去。
    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自己开了多少枪。到了最后,她被围在一片□□之间,冷却后的鲜血变得粘稠,她的鞋底有些打滑。顾楚楚看到他们开口对她喊了什么。喊了什么?她没听清,耳朵里只剩美妙的蛛网回响,每一枪击穿手腕的声音都是如此的美妙动听。
    最终一切以某人一枪擦过她的右肩而告终。她的□□脱手而出。与此同时,地道不远处亮起一束手电筒光束。她眯起眼睛,看见逆光里走出一个人。那人白衣黑裤,弯腰捡起了她的枪。
    “我找到你了,楚楚。”年轻人叹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顾楚楚抬头看他。他对周围人打了一个手势,走过来给她披了一件衣服。“找到了,顾家的大小姐。大小姐近日遭人绑架,几庄文物走私的交易与她无关。现在精神不是很稳定。罪魁祸首就在地道深处,身中一枪,难以跑远。请各位警官继续追捕。”
    她被那人以半挟持的姿势拥着,转身走出地道,重回书房,再从古宅的小路径直走出去。这时天开始下雨。傍晚阴雨连绵,柔软绿裙染上了血,被雨水一冲,顿时化了开来。她贴着他的肩膀,血水连带着也染到了年轻人的白色衬衣上,如同雪地里开出一片梅花。而她仿佛一只被扔掉发条的布偶,安安静静地走在他的身边。那人撑着一把浅色大伞,偶尔有雨丝飘进来,淋湿他的鬓角,顺着鼻梁滴落下来。
    走出古宅,一路转到山头的另一边,盘山公路旁,停着一辆黑车。她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咔的一声锁上车门后,他从后排拿出一条干燥毛巾,开始给她擦头发。
    “跟你在一起的年轻人呢?”年轻人的语气淡淡,“楚楚,别着急。我们很快会找到他的。”
    片刻后手机震动,他放下手,接了个电话。简短的嗯了几声。
    “找到了。手腕有纹身的黑衬衣青年,在地道深处的某个岔路口被发现。”那人叹了口气。“很遗憾,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深秋的雨水微凉,他重新拿起毛巾,给她擦头发,手指偶尔拂过她的额头,“或许你可以求我的,楚楚。”
    “求你什么?”
    “求我给他一个因公殉职的名分,替警察说几句话,让他埋在南山,总好过无名无分,被当做犯罪分子,就地正法,无法收尸。也算是善始善终。”他笑容淡淡,“毕竟顾家只有一个大小姐,如今已经协助警方。将功补过,不做追究。”
    她抬头看他。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段清,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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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学长,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
    顾楚楚再次醒来,是在一张病床上。病房位于医院顶楼偏僻角落,十分清净,消毒水与碘酒淡淡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顾楚楚睁开眼睛,侧脸枕在枕头上,能够看到窗台上洒落有清晨阳光。
    “我知道。但是楚楚,你又变回来了。”身穿白色针织衫的年轻人站在窗边,手插在口袋,熟悉的清冷背影,听见她虚弱的声音,转身走了过来。走到床头,端起一碗姜汤。
    “人渣。”顾楚楚摇头,“我不喝。”
    “那就凉一凉。”那人皱眉,继而找来一把椅子,走到病床前坐下,右手拿起一个苹果来削。
    “你姓段,是沙雁团伙二当家的儿子,害我家破人亡。”病床上的女子身穿宽松病号服,蓝白条纹衬得她脸色苍白,她摇了摇头,“四年前在军训的操场上,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刻意接近我。”
    段清不置可否,削苹果削得慢条斯理。
    “你一再阻拦我参加征文比赛,打击我的信心,说我写的奇差无比。目的是为了不让我身份曝光,引来其他人,扰乱你暗地里进行的计划。比如一名叫易少堂的人,我的保镖。”顾楚楚叹气,“两年前的光明杯中小学生“我爱我家”征文活动。出于王社长与校文学社赞助商的威逼利诱,我和当时的大多数社员,无奈参与了进去。最终优秀奖名单在报纸上被公示,还是被他找到了。今年夏天,我作为本校考古研究生,带领大二学生工地实习,他终于找到了我。”
    “你很聪明的,楚楚。”他笑了一下,削苹果的小刀灵活在手指间转动,“继续说下去。”
    “没了。”顾楚楚摇头,“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段清,这四年来,你究竟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与我接近,相处的。”
    这次他没有立即回答,也许是刀锋太犀利了,红色的苹果皮断了一截。然后他开口了,依然是那副冷淡的语气,“来自父亲的意愿。还差一点,顾家的一切就会是我们的了”。
    “我会告诉肖警官的。段清。段家做的从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你作为段家继承人,明面上洗白退隐,暗地里却频频参与文物古董黑市交易,金融洗钱。我会告诉肖轩的,国际文物走私调查局里有玲珑阁的卧底。”
    “谁会相信你呢?楚楚。”她抬头看他,他把手中的苹果放到碗里,擦了擦刀,叹了口气,“段家早已退隐,一直与警方积极合作。你和那个年轻人千里迢迢去黑石山,躲进古宅,走私文物尽全力销毁所有昔日罪证的时候,我们可是一直在帮助警察搜查的。”
    顾楚楚与他对视,活动了活动手腕,想要撑起身体,倚坐在床头。忽然肩膀传来微妙感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她扭头看去,宽松病号服里,右肩赫然缠着一圈圈绷带。
    “你太累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就昏迷过去了。脚腕骨折的小伤倒是不要紧,右肩一次擦伤,一枚中枪,子弹已经在手术中取出来了。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他伸手扶起她,“学校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段清,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很傻?”
    “你不傻。我昨天来看你的时候,其实你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并且趁我不注意,在枕头下藏了一把刀。准备随时给我一刀。”段清叹气,开始给苹果切块。
    “他在哪?”
    “他死了,楚楚。我记得我说过的。”
    “你的保镖倒是很忠心。这么多年一直在玩这套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想必也很艰难。他还替你烙上了玲珑阁的纹身。的确有一些人糊涂了,搞不清究竟谁才是顾家的后人。”段清点了点头,“现在你只有我了,楚楚。不过你可以相信我。虽然我并不会放弃争夺顾家的遗产,但是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其他人也不能。”
    顾楚楚沉默片刻,低头喝了一口水。温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有奇妙的触感。“白鹰会的大少爷?竟然亲自下令雇佣杀手乌鸦活捉我。”
    “是啊。他放水了,不是吗?不然你早死在那辆列车上了。”他微微一笑,“你以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运气好?还是他的保护?都不是,是因为我。是我。楚楚。”
    “事到如今,你难道想要我心怀感恩,报答你吗?我们之间除了遗憾与仇恨,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你喜欢我,楚楚。”他探了探身,将一碗切好的苹果放在床头,轻轻开口,“有时候太过清醒也不是什么好事。好好休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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