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到底是谁的!

13.引蛇出洞2

    
    这沈潋滟今日穿着的是一件半旧的水粉色窄衫,下身是一条粗丝的栗色百褶裙,配上朱红披帛颜色倒也相配得宜,看得出是用了心思在装扮上的。只可惜这些衣料都算不得上乘,家里富裕一些的商贾人家也都用得起。
    温良前几日看着自己没几件好衣裳,还思忖着是否是沈夫人苛待了,这几日一看沈潋滟和沈夫人自己的打扮,温良才明白过来,这怕是并非是沈夫人苛待。
    沈尚书虽然是以文试第一、殿试第一的成绩从礼部一个小官做到户部侍郎再做到了刑部尚书,可是他因为为官清廉,在刑部这种贿赂成风的地方也是从未收过什么贿金,是以家中全都靠着每年二百两银子的官俸过活。过去马氏一族没有覆灭的时候,沈家还能靠着沈温良生母马夫人的嫁妆过得稍微滋润些,如今马氏一族抄家流放后,马夫人那在户部过了目、记了账的嫁妆也没能幸免。幸而沈尚书平日里为人正直,加之在户部有些人脉,且又是刑部尚书统管着刑部的大事小事,是以户部的官员只报上去了马夫人的一部分嫁妆、刑部来抄查马夫人嫁妆的官员也都得过且过的只拿了一些不值钱的来凑数,沈温良这品良居才有幸没被洗劫一空。
    温良见沈潋滟来了,便笑着站起来迎她,道:“妹妹快坐,我今日得了许多好东西,觉着好些都很适合妹妹,正想给妹妹送去呢。”
    说着,温良便对阿凝使了个眼色,拉着沈潋滟在半月桌边的椅子上坐了,阿凝会意,忙转身去西厢房月白那边,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两个霍茗送来的婢子,阿凝将手中的红木奁往半月桌上方下,又让两个婢子将手里捧着的衣裳料子奉了过来。
    “大姊姊,这些都是给我的?!”沈潋滟看见那衣裳料子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手摩摩挲着衣料舍不得松开,“这料子可真软、真漂亮!”
    温良笑而不语,往对面推了推她跟前那红木奁,道:“妹妹再看看这个。”
    沈潋滟于是又回来坐下,打开那红木奁,一看,登时乐得眼睛都眯成了新月,红木奁中堆满了指甲盖大的东珠,每一颗都色泽圆润,正是楚国最为珍贵的走盘珠。
    温良道:“我将那些聘礼一一开箱验对后,发现九幽王竟连百子千孙桶都给我送了两箱,还有那万福被也送来了,怪不得那么多个箱子。想来殿下是念及我生母留下的东西早已被抄走,所以才事事都帮我备齐了。那些百子千孙桶、脚踏、锦被我倒还用得上,便自己留着了,可这东珠和衣裳料子我想着妹妹也能用上,就想给妹妹一些,毕竟妹妹比我年轻,容貌又数上乘,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也该打扮打扮了。这些料子妹妹做几套新衣裳,东珠就当是我给妹妹添妆用的了。”
    “好、好,多谢姊姊,那妹妹我就不客气了。”沈潋滟的魂儿都被那些宝贝勾住了,她过去一直是庶出,就是这两年母亲被扶了正才有了那么几身好衣裳罢了。至于金银首饰,沈夫人自己都没几个,沈潋滟哪里能有多少?今日她过来,头上只插了一根金簪,发髻上的珍珠才只有米粒大小,手腕上更是只一个金镯子,这打扮着实寒酸了些。沈潋滟这副模样若是与月白站在一处,旁人只怕还以为月白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呢。
    送走了沈潋滟,阿昭便急吼吼的过来了,温良老远就看见阿昭在院子里欲言又止的样子,这孩子不知憋了多久,见沈潋滟一走,立马冲了进来,第一句便是:“姑娘为何要将那样宝贝的东西给二小姐?咱们和她并不熟悉啊。给就罢了,姑娘为何要说九幽王殿下送了百子千孙桶这种东西?殿下分明没送来这种东西。”
    温良见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
    所谓的百子千孙桶,自然是恭桶,这东西占地方又值不了多少钱,是以聘礼中甚少有这个东西,都是些寻常百姓家里没什么钱的才会用这个凑数。霍茗自然不会送这种东西过来,那几十个大箱子里无一不是珍器重宝,自然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可是温良这次还非得这样说不可。
    “阿昭,你以为你家姑娘我是随便说的么?”温良反问,解释道,“我这段日子你也见到了,除了父亲、你和阿凝,整个沈府还有哪个人会真心为我觅得如意郎君而欢喜?”
    阿昭语塞,确实如此,大家与温良非亲非故,大都只是看个戏罢了。且就算是亲人,譬如那二小姐自己有自己的亲娘、沈尚书除了温良也还有其他子女和妻妾,有哪个会全心全意的为温良考虑?纵然沈尚书将温良放在心上,可到底还有那么多的儿女和一妻一妾在这儿,所谓的父女之情也不过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为这个女儿多考虑一些,却也未必半点私心都没有,不然他又怎么会在沈温良生母被流放没多久就将生了长子的妾室给扶正了呢?
    温良继续道:“大部分的人都不过是捧高踩低、幸灾乐祸罢了。九幽王送来这么些聘礼,还这般大张旗鼓的送来,我确实颜面生光,可这颜面又有什么用处?颜面这东西,当你站在高处的时候是给你锦上添花的,可当你一落千丈的时候却不能为你雪上送炭。我在沈府一不是嫡出、二没有实权、三则没有一个合适的靠山,反观罗姨娘被扶正后如今却是名正言顺的正室夫人,她把持着后宅、又生了沈府的长子,二妹有亲娘在这后宅里罩着、有嫡亲的兄长给她撑腰,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这个时候凭白弄出来一堆宝贝,谁人会不眼红?需得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温良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你以为我很愿意说自己得到的聘礼中有什么百子千孙桶么?我不过是想告诉二妹,我这些东西并不都是宝贝,那几十个大箱子里头,有许多装的都是不值钱的物件。二妹妹知道这件事之后,必定会当做笑话讲给罗氏听,这样一来,罗氏对我便会少些嫉妒和不平;这样一来,她们就不会觉着我给的她们的几匹料子、几十颗东珠太少了。”
    没错,重活一世,温良早已将颜面二字抛之于脑后,她才不在乎什么面子,如果让人笑话就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那她才不在乎旁人的笑话。
    阿昭听完了,许久没说话,半晌,忽然跪下了,低声道:“是奴婢疏漏了,竟然愚蠢到要姑娘将事情点透。”
    温良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
    阿昭这才起身,温良将她拉过来,细细道:“至于你问为何要给二妹妹那些东西,你想想,就像我先前说的,父亲虽然对我很好,可他终日忙于官场琐事,后宅还不是要交到罗氏手里来管着?府中下人若是欺负了我,就像之前那孙婆子那样,你觉着是找父亲方便,还是找罗氏更方便?况且罗氏管着后宅,想要在一些事情上给我使绊子那可是再容易不过了。我刚刚硬生生将这些聘礼从罗氏手中抢了过来,罗氏的脸色你也看见了,我若是事后再不给二妹妹一些好处,你觉着罗氏会怎么想?”
    这时候,阿凝刚巧将那些霍茗送来的下人安顿好了,进了屋子,正好见到阿昭面带好奇的道:“所以姑娘撒金瓜子也是为了让那些下人不要嫉妒您?可这赏赐也太厚重了。”
    温良却摇了摇头:“不止如此,往日里,府中赏赐你们大都只是给个一两把铜板,何况罗氏是妾室扶正,之前家世贫寒才卖身为妾,她对府里的下人们素来舍不得打赏。我这次给他们金子,也是希望他们明白,如今我身份又不同了,而我和罗氏不同,我会是个对他们好的主子,我出嫁的时候总归要带几房陪嫁,我这样一打赏,他们日后必定都巴望着能跟我嫁过去,是以,出嫁前这段日子里,府里若是有人想利用他们给我使绊子,他们自己就会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为这么一个人得罪我了。”
    阿昭恍然大悟,挠着头笑道:“奴婢还以为姑娘只是心里欢喜便赏了他们。”
    温良道:“也是因着心里欢喜,却也并不只是为了这个。”
    阿凝起初一直站在门口听温良与阿昭对话,听到这里,忽而道:“姑娘先前说的那条蛇,莫不是就是刚才过来的那一条?”
    温良扑哧一声笑了:“可不就是,我身为长姊,总不能亲自过去给她送东西罢?一来,这样未免掉了面子,再者说,我眼巴巴过去给潋滟送了东西,回头若是不给沈箐送,沈箐找父亲哭诉起来,父亲也会觉着我做事不妥。纵然父亲不觉着有什么,旁人见了也会觉着我是个势利眼、只会巴结如今成了嫡出的二妹妹,反倒薄待了无母可依的庶妹。这个二妹妹的性子我也算是了解了,她听说我眼下出手大方之后,还能不过来我这儿?而沈箐嘛……我就不信沈箐刚骂完我、侮辱过我的生母,便好意思过来找我。”
    阿凝却迟疑了,半晌,才道:“姑娘,三小姐怕不是那么有廉耻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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