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你赶紧跟我带兵回去吧,晚了,可就都完了!”若不是霍元朗比霍茗还矮了半个头,温良甚至怀疑霍元朗会抱起霍茗就跑。
”不行,“霍茗面无表情道,“我眼下有事要出去,回来再说。”
霍元朗着急了,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拽着霍茗的胳膊急急道:“三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去哪儿啊?”
“昭陵。”霍茗道。
霍元朗:“昭陵离这里七八日的路程呢,你去昭陵?!”
霍茗不说话,霍元朗越发焦急不安起来:“三叔,兄弟一场,我爹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弟弟了,要是连你都不顾他,他可就一个亲人都没了!”
霍茗淡淡道:“和霍言比起来,我这种不争不抢只会干活儿的,确实更招人喜欢。”
霍元朗脸上一僵,挤出一丝笑,道:“三叔,您这是哪里的话?”
“事实如此,大哥一向是从善如流之人,知道父王不喜我这个儿子,便想着办法与二哥联手,如今被二哥反咬一口,想来确实委屈。”霍茗道。
霍元朗的脸色便一阵青一阵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霍茗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脱下那身粗布衫,露出白皙却十分健壮的腰身,他吹了个口哨,一匹骏马伴着一声嘶鸣朝他跑了过来,那匹马周身乌黑、只四蹄是雪白色的,犹如乌云踏雪。马背上还放着一个包袱,霍茗安抚似的拍了拍黑马的后背,而后解开包袱上的结,拿出里面的玄色短袍和腰封。刹那的功夫,那个华服金冠的摄政王便又回来了。
霍元朗眼看着霍茗换好衣裳转眼便要上马离开了,他急忙挡在霍茗跟前,咬了咬牙,跪下道:“三叔,之前的确是我爹不对,是他没尽到当大哥的责任。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爹真的没有要加害您的意思,他一个庶子,又没有像您一样封王,虽然是长子,却也只能依附于人。您常年在外头,府里的事情是祖父说了算,祖父只喜欢二叔、京中的文臣也是和二叔交好的居多,父亲既不得祖父宠爱,若是不讨好二叔,又如何在府中立足?”
霍茗也不扶他,负着手冷冷道:“元朗,你今年才不过十七,可比我十七岁的时候会说话多了。你说你爹不得宠着实是贬损了他了。”
霍元朗迟疑道:“三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茗抬起右手,手心里正握着一枚质地温润的玉牌,霍元朗定睛一看、脸色陡然变了,他摸了摸胸口,忽而面如死灰。
霍茗挑眉:“全天下只有两枚的玉令……元朗,你真当你三叔是傻子?”
霍元朗冷汗涔涔而下,半晌,才道:“三叔,我错了,我和您说实话还不行么?确实,我爹得了这玉牌……这个、其实……其实祖父是想让我爹和您还有二叔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这样祖父就可以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到威胁,他怕您和二叔坐大后就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所以就想扶持父亲来平衡你们……”
“住口!”霍茗一声怒喝,剑眉飞扬,沉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对你怎样?”
霍元朗脸色惨白,霍茗冷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如何得了的这玉牌?有没有想过,我为何会知道你手上有这东西?”
“逸风是您的人?!”霍元朗失声道。
霍茗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冷冷道:“我本还盼着你自己说实话,如今想来,倒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霍元朗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半晌,他爬到霍茗身边,抱着霍茗的靴子,颤声道:“三叔,父亲真的没有要与二叔联手的意思,只是,祖父是当着二叔的面拿出的两块玉牌,二叔收下了,父亲总不能不收罢?他若是不收这玉牌,无异于是在打祖父和二叔的脸啊……他从没想过要对付您,他、他收下玉牌也只是缓兵之计而已。您知道的,父亲绝没有那个胆子!”
霍茗眸子里阴沉不定,温良却是听得心头大骇,其实,这两枚玉牌还有一个用处,就是若有人将两枚玉牌凑齐合在一起,便能号令北海三军,北海三军乃是三支极为强悍的军队,这三支军队原来都是安乐王亲自训练出来的,后来机缘巧合竟都成了霍茗麾下的军队。
军营里自然是谁有了上峰的令牌手谕便听谁的,虽然霍茗如今也封了王,但是当初温良顾及着安乐王与霍茗的父子身份,并没有给霍茗和安乐王一般的品阶,霍茗如今虽贵为摄政王,却比安乐王低了半阶。若是真有好事者拿着两块令牌去号令这三支军队,到时候怕是真会有不少心性朴实的兵将会被那两块令牌带着闹出大乱。
半晌,霍茗缓缓道:“想不到,逸风和你们父子关系如此亲近,竟然连我的亲随都能收买,当真是好手段。”
霍元朗这才反应过来,他扭头看向马车,忽而道:“那令牌……那令牌是那几个姑娘扒我衣服扒出来的?!”
“不错。”霍茗点头,刚刚温良借着查看霍茗伤口的机会,偷偷将令牌塞到了霍茗的怀里。
霍茗又道:“我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想试探你,没想到牵扯出一个逸风来。”
霍元朗神色复杂,似乎又是悔恨又是懊恼,半晌,只道:“逸风……唉!三叔,您跟我回去罢……我爹现在对二叔是真失望透了!祖父原只是觉着你势力太大,想杀一杀你的锐气,才想将这玉牌分别给父亲和二叔,这样就能遏制住你,没想到二叔翻过身就想一个人独吞了两块玉牌,我爹不同意,这才闹出了这么多事端……”
温良在一旁听得半晌惊讶得合不上嘴,搞了半天,这原是分赃没达成协议,才闹翻了的?!
“我跟你回去,”霍茗道。
霍元朗惊喜道:“真的?!”
“嗯,”霍茗点头,“十日后我去了昭陵就跟你回去。”
霍元朗如遭雷劈:“三叔!十日后黄花菜都凉了!”
“不会……”霍茗淡淡道。
“你为什么觉着不会?那些歹徒十日后都不知道把长安城给闹成什么样了。”霍元朗满脸疑惑。
温良心道,过一日离国人就要打过来了,那些歹徒搜罗了一堆金银珠宝,在离国人眼里就是那肥羊,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了,哪里还有机会作乱?想到此处,温良真真想仰天大笑,喊一句天助我也。此时就算去外地调兵过来,一去一回也得约莫三日,可偏偏事情就这么巧,离国人再有约莫一日的功夫就要打过来了,那些匪徒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与离国人免不了一番狠斗,待到他们打成两败俱伤的时候,霍茗再带着军队回来,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这话却不能同霍元朗说,刻意纵容敌军深入我方腹背之处,难免会被扣上叛国通敌的帽子。
霍茗冷着脸,顿了顿,道:“因为直觉。”
“直、直觉?!”霍元朗着急了,“三叔,你不是一向信奉命在我手么?怎么也神神叨叨上了?!哎,三叔、三叔!!”
“怕什么?你爹在卫戍营里半点事都不会有。”霍茗一只手抓住霍元朗的腰带将他扔到了一边,大步走向那匹黑马,径自上了马。
霍元朗在地上打了个滚后又鲤鱼打挺似的站了起来,他一看这架势,只好道:“要不……你给我找匹马?我跟你们去昭陵再回来?”
霍茗道:“没有马了,上马车上坐着。”
霍元朗忸怩道:“三叔……这不好罢?我一个男人,坐这个,好像个女人……”
“哎哎哎!三叔,你别走啊!三叔!!唉,我说那……几个姑娘!我坐马车,让我上车啊,你让马车停下来啊!哎哟,这马有没有规矩,扬蹄子弄我一脸的土!”
……
温良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瞥了一眼霍茗,霍茗背对着她,骑在马背上,脊背挺得极直,眉目间微蹙,一双仿若寒冰的眸子警戒的看着前方。
“大姐姐……王爷怎么好像不太开心啊……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沈潋滟蹑手蹑脚的过来,抱住温良的胳膊,低声道。
“那件事情是哪件事?”温良不解。
沈潋滟忸怩道:“就是……看见咱们扒霍元朗衣服……”
温良摇头,霍茗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可温良知道,霍茗是天生就长了这么一张冰块一样的脸,温良莫名觉得他是万万不会应了之后却又摆脸色的人,他答应了便答应了,绝不会在答应之后翻来覆去的生闷气。
“他素来就是这样的,看起来阴郁得很,其实……是个好人。”温良低声道。
那黑色的背影顿了顿,温良吓得心里也跟着顿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听说会武功的人耳力极好,难道他听见了?
不到两个数,霍茗却又仿若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前行,温良这才松了口气。
“良儿啊……”素来对温良不冷不热的罗氏忽而往温良这边挪了挪身子,挥着手帕子掐着嗓子一口一个良儿的叫唤了起来,那语气热络得仿若温良才是她亲生的一般。“不是为娘说,王爷的脸色真的不大好啊……”
温良不知罗氏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于是适时地保持了沉默,看着罗氏等着她说下去。
罗氏见温良没说话,便压低了声音,接着道:“你看看,这长安城不大安生,人家带着咱们出来避难,这是咱们家恩人了啊。你是沈府嫡长女,那又是你未婚夫,你这一路上从头到尾也没表示表示,这一见面还看见你去扒别的男人的衣裳,这人家心里能开心么?要我说啊……这等会儿车一停,你就过去!你一过去,你也不用多说,你就含情脉脉、含羞带怯的给他抛个媚眼儿,把这个香囊往他身上一扔,然后、然后你转身就跑。”
罗氏说着,还给温良抛了一个“你懂”的眼神,从上衣怀里摸出一个鸳鸯香囊来递给温良。
“夫人,您这话说得,我们姑娘要是这么做了,那和外头那些娼妓有什么差别?传出去我们姑娘还怎么见人?!”阿昭道。
罗氏指着阿昭,柳眉一挑,骂道:“你个小蹄子,这儿有你多嘴的份儿么?你算哪根葱?也敢和老娘顶嘴?!”
“我!我是我们姑娘的侍女!我!”阿昭气得语无伦次。
罗氏却口齿伶俐,道:“你什么你?你还能飞啊你,你有本事别坐这个马车啊你,你有本事你给我下去啊你!”
温良揉了揉额头,只觉得额角一阵疼,罗氏和阿昭还在争执,罗氏的声音犹如一只寒鸦在扯着嗓子嚎,阿昭瓮声瓮气的喊声也吵得温良耳根子生疼。半晌,温良忍无可忍……
“都闭嘴!!”温良一气之下音量不小,整个马车都跟着震了震,说出口之后,连她自己都愣了。她多年处在皇宫之中,心里纵然再恨再气也不敢失了礼数,如今来沈府这么些日子日日看沈箐作妖、看罗氏骂娘,无意中竟也积蓄了不少怒气,这一朝发起怒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偏偏温良上一世当的是先皇和皇后唯一的掌上明珠,发起怒来那气势可不是寻常人家女眷能比得了的。她这一句说完之后,众人全都住了嘴,车厢里一片死寂,大家面面相觑,都被吓得不轻。
蹭马车的霍元朗也吓得脸色发白,呐呐道:“可怕、太可怕了……女人果真是比老虎还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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