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君余生无染

第十章 偏染是与非

    
    借着烛火,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裹里地东西,上面只有一幅山水画,画上有一句禅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虽然知是禅语,却不懂这其中地禅意。这副山水画是她的爷爷藏进木棉树下的,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冥棋跟冷琰说的话。
    冥棋的意思是她的爷爷是死于燕崇之手,而冷琰又是燕崇的儿子,她把仇人之子视为救命恩人又实在可笑。可冷琰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与燕崇的父子关系,而冷琰又好像是认识她一样,处处在维护她,还直言要娶她。想到这里她心里还是不禁跳得厉害。只得内心告诉自己:“胡想什么?他的父亲杀了爷爷,我与他不共戴天!”
    “你信我吗?”
    冷琰的话又再一次回响在自己的耳边让她想要设下的防线崩塌,冷琰是懂她的,她把手中的画放回去了,埋在树下。这幅画应该就藏着他爷爷的秘密,兴许就是他爷爷在守护的秘密。
    把画埋好,她转身回屋里时,她见到一个身影斜靠在她的门旁,有些慵懒的看着她,微微传来一股酒气,是那股熟悉的酒气,冥染知道冷琰从来都只喝一种酒的,从不换。
    “你来干什么?”冥染故意压下声音问道。
    “娶你。”冷琰拽着她进了屋,随手把门带上了,把她按在了床上,然后他起身站在她的面前,平静的说道:“我们第一次见是在哪里?你可还记得?”
    冥染知道他是喝了酒,以为他又是醉了说胡话,想了想,回道:“落崖谷啊,你救我的地方?”
    “你过着不记得了。”冷琰的语气依然从容不迫,淡淡的说道:“你手上的疤痕是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受的伤。也是那时起,我就想娶你了。”
    “等等。”冥染觉得脑子不够用,冷琰的意思是她们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这冷琰的记忆还真是不错,她说:“冷琰,你是不是醉了?”
    “别岔开话题,你嫁还是不嫁?”冷琰盯着她,虽然是晚上,但她仍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寒意。
    冥染双手撑在床上,别过头,望着窗外,没有回答。冷琰也站在那里不出声,似乎在等她的一个答案,他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靠着冥染的床边坐在了地上,许久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信我的。”
    月光如水,温柔的倾泄进她的窗前,细细听着冷琰的诉说。
    是啊,似乎都是久远的事了,可又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二十四年前,青煌城里都流传着一句话:相府的二小姐,岩珑堂的燕少侠,金玉良缘。原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却因为人们传的戏言,而见面了。那时的相府还是朝中得势的主心骨,相府的二小姐冷依依自小知书识礼,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骄傲,她怎么能忍得了有人拿她戏言呢?而岩珑堂的堂主之子燕崇一身武功行走江湖,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本来只是想互相提醒,奈何一见竟情根深种。
    后来,他们真的结了姻,成全了青煌城里的一段佳话。成了亲,冷依依很快有了一个孩子,不知因何缘故竟胎中夭折了。等到第二胎时方才诞下一子,已经成为岩珑堂的堂主的燕崇自然是高兴无比,然而也是从那时起,那高傲的相府小姐的脸上再也不见当年的傲气,日日只见的是愁容满面。
    那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冷琰,他一天一天长大,却发现她的母亲身体是日渐虚弱,日日以泪洗面,有一日,他问她:“娘,你为何时常这般忧愁?”
    “琰儿,娘遇到了一个解不开的问题,不知答案是什么?”
    “娘不妨说给孩儿听。”
    “世上恶人之多,到底如何辨别?”那时冷依依只当他只是个孩子不懂,那句话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以至于多年后,他才知道,燕崇之所以娶冷依依,只是为了冷依依身后的那股势力而达到他成为岩珑堂堂主稳定地位的棋子。
    当他的地位稳固之后,暗中笼络了许多朝廷的官员,狼狈为奸,几乎把整个青煌城给控制住了,罗绮入宫,本来是他们用来控制皇帝的一颗棋子,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反遭罗绮的利用。罗绮弑君逃走后,那些人为了保命,竟然栽赃陷害冷家,导致冷家惨遭灭门,冷依依至此一病不起。
    后来明镜非的出卖,透露了罗绮的行踪,燕崇早就听说前朝宝藏之事,也查清楚了冥禾族的来历,甚至连冥吉的身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早就想从冥吉的口中探出前朝宝藏的秘密,便以此威胁冥吉。
    那时,冷依依病得很厉害,她不愿意让燕崇的计划得逞曾多次飞鸽传信给罗绮,可罗绮心里对于冷家灭门一事愧疚不已,不愿意连累她,只是回了几个字:知君心,无颜受君恩。
    为了救罗绮一命,冷依依多次央求燕崇能出手相助,燕崇不懂,冷琰也不懂,正是因为罗绮才害得冷家遭受灭族,为何冷依依还是想救她。可惜燕崇始终没有听冷依依的,心如死灰的冷依依在跟燕崇大吵一架后,陷入了昏迷。
    有一日,冷依依忽然醒来见到冷琰,泪如雨下,虚弱的问道:“琰儿,你可知道何为众生苦,莫作恶么?”
    冷琰摇摇头,他已经守在她的身边许多天了,她的醒来,他心里正高兴,叫了了小厮去找燕崇。
    “你听我说。”冷依依语重心长的说:“我从前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一生高傲,从不为任何人低头,除了你父亲。现在我才明白他待我连一颗棋子都不如,过河拆桥的手段阴险毒辣!我若死后,宁可挫骨扬灰也不要进入燕家的坟!”
    “娘,你会好起来的。”冷琰心里明白,她这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只是那时他不懂半点医术,毫无办法。
    冷依依摆摆手,叹了口气,眼睛盯着窗帘,低声说着:“你听着,我父亲年轻时随先帝出使一线国遇难,得一线国的皇后秋汝霜相救,此恩不得不报。我冷家遭受灭族之时,也是秋汝霜之女罗绮救下阿云,娘这一辈子欠了你太多,欠罗绮太多,对不起。”
    冷琰哽咽在喉,扑在冷依依的身上,紧紧的抱着她,小声抽泣的说道:“娘,琰儿不怪你,你要好起来。求求你。”
    “人的一生太苦,娘坚持不下去了,娘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做一个善良的人,莫要生恶。只是,善良要遭受的诱惑太多了,谈何容易……”
    ……
    冷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她母亲那日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浮起,他说道:“冥染啊,你可知道我见到你时我心中又多欢喜吗?可当我见到你爷爷的冰冷的身体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跟你回失去很多很多……”
    许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他踉跄地起身,才发现冥染不知何时就已经睡着了,他自言自语起来:“说睡就睡,还真是你地一贯作风。”
    冷琰拿起床上地被子,轻轻地为她盖上,才走出房间,把门关上。冥染忽然甩开被子坐了起来,没有说话,她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接话罢了。她知道自己坚持的没有错,她望向窗外,心里想:“冷琰,我做不到不作恶,你我注定陌路,爷爷的仇我不得不报。”
    冥染一直想着冷琰的话,想着罗绮,她的母亲,实际上十二年的分离,她有时候会想不起她的模样了,也许,她该做出决定了。
    冥禾族村外的树高葱郁,若非识路极为容易迷失,早上的太阳穿过云层,穿过层层树叶,树影斑驳,入秋的清晨寒意格外浓。许是酒喝得多了,冷琰在树上躺了一夜,迷迷糊糊睁开眼,忽然一个如人头状的东西就挂在他的头上,吓了一跳,差点没扶稳从树上摔下,幸亏他身手够快,一个转身从树上跃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此时他才看了看树上挂着的竟是一团布球,被人在上面画了奇怪的鬼脸,竟滑稽又让人无奈。他忽然会心一笑,淡淡的说道:“冥染,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冥染不悦的从一棵树身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不解的问道。
    “因为只有你这么无聊。走吧。”冷琰知道冥染是要跟着他走,其实冥染是很想问他是如何做到自由出入冥禾山的。但又懒得再问了,她知道,再回冥禾山,一切将会不一样了。
    一路上,冥染跟在冷琰身后,冷琰可能是酒意没有消,走走停停的,冥染劝他吃解酒药,他不愿意。
    “你明明知道你的那个姐姐心里早就对你存有芥蒂了,你为何还要对她这么好?”冷琰问道。
    “我哪有啊?酒醉莫乱说。”
    “你把冥禾族唯一的族令牌给了她,不是吗?我虽然不是冥禾族人,但多少还是知道这个令牌等同于护身符,此后连族长亦不能伤她。”冷琰像是很可惜一样。
    冥染毫不在意地回道:“爷爷受过跟自己人处处计较,得不偿失。何况我如今在冥禾族里是个死人罢了。”
    “但愿她当你死了吧!”冷琰叹了口气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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