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君余生无染

    
    自那日明镜非怀疑起冥染后，冷琰不愿有人打扰冥染拿的养伤，便让她女伴男装留在他的身边，倒也真的省事不少。让他松一口气的是，杨婧的身体也有些好转，精神都好了许多，亦能经常来他的院子里找冥染说话。
    “这些书你不是都已经看过了么？还有什么好看的？”
    冷琰闲来无事，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堆已经有许久没有翻过的书，摆得地上乱糟糟的，冥染懒得走动，趴在地上一本一本的翻着，看得直皱眉头，里面的内容实在是看不懂，也不明白冷琰要找什么。
    冷琰站在书柜前一本一本地看着，没有搭理她，只是说道：“你若觉得烦腻就去找婧儿说话去，我正忙着呢！”
    冥染想了想，把手中的书扔了，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手心，回答：“好吧，好吧。你自己慢慢看吧。”
    “别暴露了自己。”冷琰虽然没有回头看她，但仍不忘嘱咐着，冥染对他做了个鬼脸，就一溜烟跑出去了，自从换上男装，冥染自由多了，她会时常趁冷琰不注意偷偷地到岩珑堂的正堂去，她时常见燕崇在与不同的江湖中人谈事。
    从冷琰的屋里出来，冥染没有直接去找杨婧，她偷偷地来到燕崇地客堂，还未走到，就听到一个女子的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她凑到窗口处，静静的听着屋里人的话，那女子声音有些冷，说道：“燕堂主，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置身危险之中吧？我刚才的条件你若同意就派人来找我吧，这是我的地址。”
    那女子说话很干脆一说完就开门走了，冥染见她的背影有些像冥书书，只是那人蒙着脸，无法看清楚那人的脸。她只得悄悄地跟在女子身后走出了岩珑堂，她走进了一间客栈，但冥染没有跟进去，虽然说她女扮男装，别人难认出，她不愿意多生事。也幸亏她没有跟进去，女子地脚步刚踏进客栈，明镜非竟然也进去了，他进门之前还打量了一下周围，小心谨慎地进去。冥染想了想，还是跟在明镜非身后，看着明镜非随那女子进了一间房。
    “看来你对她们父女的怨恨挺深的。”明镜非道。
    “明镜非，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助你成事之后，我的事你也别忘了。”女子的声音透尽冰凉。
    “放心，人都是为利益所驱使的。冥声平那里，你要看紧，他暗地里会给冥棋通消息的，你看好了。”
    “哼，他敢，我让他给我的孩子陪葬。”
    “书书姐姐，真的是你。”冥染不愿自己相信这屋里再跟明镜非说话的人是冥书书，她只得在心里想道。可事实就是如此，她们自小便在一起，彼此都太熟悉了，她的声音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她说话的声音冰冷无比，彷佛变了一个人。
    这时，一个端着茶水走过来的店伙计，见到蹲在那厢房门口的冥染，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位公子，你在干什么？”
    屋里的人立即停止了说话声，冥染忙起身推开店伙计溜走了，她不愿意让冥书书发现自己在偷听，也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住处，她一路跑，一路想着这些年来这几个月来的事，忽然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站在着街中心，街上来往的行人见她着男装模样生得俊俏，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这么多年，冥书书一直都在隐忍着，甚至都在筹谋着报仇的事，杀她本来是她的计划的第一步才对，再者，她一心倾慕冥声平，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后半生幸福去堵，也许，也许她也只是想要好好生活的吧，只是，生活并没有给予她想要的。甚至一个孩子，原来她那些时日的身子不舒服，竟是因为怀有身孕了。
    “你瞎了？往老娘身上摸？”前方的石桥拐角处传来一个尖锐的说话声，冥染抬头看了一眼，不禁饶有兴趣地凑了过去，那桥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身子微胖，一身浅粉色罗裳，脸上画着浓妆，双手插着腰，瞪着站在她面前有些高瘦的青衣男子，那个男子束起的发髻上别了一根黑色的发带，眉宇间尽显贵气，华贵中透着一股淡雅，修长而白皙的指间握着一把合起来的折扇，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的凝固在这人群的围观中。
    冥染跟围观的人一样，本来就是想看看热闹的，反正她女扮男装后，也没有人认出她。她挤进人群中。
    “大姐，刚才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得理不饶人？”那青衣男子谦和地解释道。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负心，明明摸了人家，不肯承认。”那女子嘟着嘴，嚷嚷着，那本就因为胖导致的厚嘴唇，嘟着，让人不禁想到了那肉铺里刚刚挂上去的五花腩肉，看得冥染有些起鸡皮疙瘩，心里竟同情起这个男子来。
    “咳，这货可是咱们这儿出了名的泼皮老姑娘，想嫁想疯了，被她看上得好一阵纠缠。”围观的人也不禁同情起那男子来。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回道：“大姐，此话不妥。在下只是无意碰到了，并没有逾越。”
    “哼，叫谁大姐呢？我不管，你碰了人家就要负责，不然我就到官府里告你调戏民女。”那女子嘟着嘴撒起娇来，人群里发出一阵呕吐声，众人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那男子有些无奈，看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有些无辜，目光忽然停留在那笑得最幸灾乐祸的冥染身上，他打量了一下他，走过去把冥染拖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帮我，不然，我就戳穿你女扮男装。”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去找帮手，天啊，还有没有天理啊！”那女子忽然大声指着那男子嚷了起来。
    还在一头雾水的冥染哀怨的看了一眼那青衣男子，抿着嘴，站在青衣男子身后，她竟觉得他这是活该。那女子越来越大声，那男子推了推，冥染。劝道：“大姐，姑娘，你先冷静冷静，在下……”
    “喂，大婶！够了，你缠着他有什么用，他就算娶了你，你还是守守守活寡啊！他，他，他还不是有有心无力？”冥染强作镇定，大声喊道，都几乎盖过那女子的声音了，她有些结巴，但也顾不上此时拉下脸来的男子，“我知道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同道中人自然是了解一二，你你你你还是作罢吧。”
    说罢，冥染拉起那男子就冲出人群，穿过石桥跑了，拐进一个胡同里。这是青煌城的一个特色，九街十八巷，过了一河一桥又一巷，只是，这街巷偏了些，除了一些住在此处的人家也没有什么人，再往前就是岩珑堂了，冥染见那女人没有追上来，忙停了下来。
    那男子忽然用力一拉，冥染没留神整个人撞在那男子的身上，他把冥染紧紧环住，故作不悦地说道：“你刚才说我有心无力？是这个意思么？”
    “那，那也是为了帮你啊！”冥染不服气的回道。
    “现在全青煌城估计都知道了，那你说我以后还如何娶妻？”
    “知道就知道！你这个人真好笑，不是你威胁我帮你的吗？帮了你，又胡搅蛮缠起来。”冥染没好气的说道，用手试图掰开他的手，他的手死死的拽住，她掰不动。
    “你不心虚，用得着受我威胁吗？我可不管，我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大好少年尽毁你手中了阿，你得负责。”
    “你跟那个女人还真是适合凑一对，那样就为请皇城除害了。放开！”冥染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
    那人松了松手，不禁被冥染这副急了模样逗笑了，他小的时候脸上露出一对浅浅地酒窝，可好看了，冥染看到他这副笑容，便也气不起来，只得跺了一下脚。
    “逗你玩呢！”那男子笑着说道：“谁让你刚才躲在那人群里笑得最欢？”
    “那，那不是好笑吗？那么多人都笑，也不一定是我笑得最欢啊？”冥染委屈的说道。
    “姑娘，在下慕辞卿，刚才多有得罪。”慕辞卿俯身作揖说道。
    冥染的脸微微红了，奇怪地问：“你如何得知我是女儿身？”
    “猜的，”慕辞卿饶有兴趣地说道：“青煌城的男子多半武行出身，身材多是魁梧，哪有像你这般娇小的小身板？”
    “切，胡说。”冥染回了一句，转身就往岩珑堂的方向走，慕辞卿忙拦下她问道：“姑娘，你还未告诉我，你是何人哪？我也好上门提亲。”
    “你怎么满嘴胡言的？我可是许了亲的人，才看不上你呢！”冥染说着说着想到了冷琰，然后又想到了冷琰那黑着的脸，不禁耸了耸肩。
    “那又如何，我慕辞卿要的，谁敢抢啊？”慕辞卿的脸上依然是满满的笑意，他说道：“再说了，你这一个许了亲的人还到处乱跑，那肯定是要被退亲的呀。”
    “懒得跟你说。”冥染急着走，没有跟他争辩下去，忙走了，她可是偷偷出来的，要是冷琰知道了又该担心了，毕竟冷琰本就要常去给附近一些穷苦人家的诊病忙得很，又要担心着她，也是辛苦的。
    她走得急，并没有留意到慕辞卿跟在她的身后，知道她从岩珑堂的后门溜进去，方才止步。
    冥染猫着身子放轻脚步往冥染地屋里走，此时，听到那隔壁的厢房里传出一阵琴声，她挪到那口处，见到杨婧正坐在那家琴前认真地弹奏着，而冷琰就在杨婧的对面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瓶玉壶装的酒，正听得出神。她望着这一幕，心里竟然不禁赞叹起这二人来了。杨婧温柔善良又美丽，冷琰虽然不爱笑还有些严肃，但亦是一表人才，他们在一起，颇有一种郎才女貌之感，或许这才应该是一对。
    想到这些，冥染打了一个冷颤，她怎么会这样想？但也怕冷琰会质问她的去向，她偷偷溜回了冷琰屋子里，方才觉得疲倦，便在软榻上躺下了，想着遇见冥书书的事，她的心情沉重起来，睡梦中似乎又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里。
    那时爷爷还在，他们三个还是个孩子，一起读书，一起习武，她时常捉弄冥声平，害得他常被骂，那时冥书书就会在一旁维护着他们的玩闹。她只是想着单纯的一直这样下去罢了。
    迷迷糊糊中有一双手轻轻的往她身上盖了一张被子，她翻了个身，便又接着睡去了。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不行那就睡久些。
    冥染本来以为她与那个慕辞卿最多是一面之缘，再无交集，一大早就听到院子里的谈话声，她揉了揉眼睛，随意披了件袍子，后背的长发只用一根发带全部挽起，睡眼惺忪的，忽觉得腹中空空的，冷琰不在屋里，夏图也不见人影，她打开了房门，竟然看到慕辞卿正坐在那院里的亭子里聊天，慕辞卿的目光很快发现她了，她吓得忙把门关上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