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玉溪再也无法待下去,趁着他们进里屋搜查之际,悄悄溜出齐家院子,提起裙子飞快的跑向自家院落,打算把他喊醒先找个地儿藏起来。
然而推开门后的情形却出乎她的意料,塌上居然无人,进里屋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就好似他从未来过一般,若不是一旁桌上碗里的药被喝得只剩残渣,她真会怀疑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难道他已经走了?其实走了也好,至少不会被人逮到。正愣神间,院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瞥见脚边为他清洗伤口的那盆血水,玉溪心顿慌,已来不及倾倒,迅速将盆子踢至塌底,此时那群人已然进来,四下打探。
为首的高个儿瞧见此女总觉面熟,目露疑色,“方才你还在隔壁,怎的突然跑这儿来?”
心虚的她故作镇定的解释道:“我只是在那儿串门,这才是我家。”
同行而来的齐云松只觉诧异,总觉得玉溪妹子这话不对劲儿,但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好多问。
瞧见那药碗,高个儿疑心顿起,“这药是给谁喝的?”
打着喷嚏的玉溪揉了揉鼻子故作诧异,“我得了风寒,当然得喝药,有什么问题吗?你们问这些干什么?”
这时候齐云松上前一步替她解围,“您看她一个人住,屋子就这么大,也不可能藏人呐!”
正说着,高个儿眼尖的发现塌底的水盆不对劲儿,命人拉出来一看,发现里头竟有血水!不由更加怀疑,指着血水质问,
“这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可是救过受伤之人,他在哪儿?”
惶恐的玉溪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发现她没在齐家的齐婶本是跟来找她,目睹这情形,忙替她解围,
“肯定是那什么来了,弄脏身子后清洗留下的水,还没来得及倒呢!这多难为情啊!她一个小姑娘当然不好意思说,你们就甭再追问。”
会意的玉溪点头附和装作很窘迫的模样,“的确是那个……来了,我……我还要换衣裳呢!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齐云松故作嫌弃的撇撇嘴,“居然来了月事,你怎的不早说?多晦气啊!咦!我还是赶紧出去吧!免得倒霉!”
那些个官兵一听这话,都怕不吉利,十分避嫌的陆续出了屋子,没再查探。
刚出院子,就见有人来禀报,说是东边发现可疑之物,遂将找到的东西呈上,扒在门口的玉溪偷瞄一眼,惊见那人拿着的竟也是平安扣,与她手中的一模一样,依稀记得那人腰间的束带上好像不止一颗,居然被他们找到,难道真是他遗落的?而他们已然带人向东追去,会不会追上他啊?
焦急的玉溪紧攥着手中的平安扣不敢吭声,暗自祈愿他跑的够快,别让这群人找到。
官兵已走,村长也就招呼大家各自散去,齐叔看她一眼,交代他媳妇儿,“既然她身子不方便,还是不要同桌吃饭,待会儿做好菜给她端来便是。”
齐婶觉得这样不太好,可又不敢违逆她男人的意思,为难的看向玉溪,门口的玉溪笑点头,表示她不在乎。
本还有话想问她,可齐婶还得回去张罗饭菜,便想着等会儿再说,先回家去。
齐云松临走前还交代她,“有事儿记得大声喊我,我耳朵可灵了!”
玉溪感激点头,待人散后,这才回屋收拾,至今心有余悸,幸好方才齐婶一家为她解围,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还有那人,现下也不晓得跑哪儿了,那些人会不会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
胡思乱想间,她把水盆端出去清洗干净,晾在墙边,而后又回屋准备把被褥叠好,哪料刚跨进门槛儿,竟有庞然大物从头顶落下来,吓得她惊叫一声,赶忙退出房门,躲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摔下来的是个人!且还是她方才所救的那个人!
回过神的玉溪这才直起身子往屋里进,看看他,又看看房顶,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不会一直藏在房梁上吧?”
忍着伤纵身跃下的他艰难站起身,眼前一黑,险些又晕了过去,幸得玉溪快步上前扶住他,“别……别晕在外间,等会儿有人来给我送饭,让他们瞧见可不好。”
无奈之下,她只得先扶他进她的里屋帐中,让他暂时躺在这儿,又把外面的被褥抱进来给他盖上,心中疑惑深甚,
“你居然没走?我还以为你早已开溜,吓死我了,还怕你被他们抓到呢!”
头晕眼花的他本不想说话,可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问了句,“我是否被人抓到跟你关系不大吧?你为何担心这个?”
实则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但为了不让他笑话,转了转眼珠的玉溪借口道:“废了那么大功夫救你,你还喝了我煎的药,若是就这么被人抓走,那我不是白忙活一场,当然希望你好好的呀!”
好吧!这也勉强算个理由,刚想闭眼休息,但听她又好奇询问,“哎——才刚那人说在东边儿发现你的玉扣,可你根本没走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然是他一早安排的,“跟你回来的路上,行至分叉口时,我刻意将身上的玉扣取下一枚扔于那条路上,那些人若是瞧见,必会以为我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原来如此,不过问题又来了,“你早就知道会被他们找到?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被官兵追杀?真的是劫匪吗?”
一连串的追问听得他头疼欲裂,闭了闭眼,不大耐烦,“你的疑问太多,我很困,回头再说。”
看他似乎很难受,玉溪只好妥协,“那你先回答一个,等你睡会儿再回答其他的,毕竟你在我家哎!我总要问清楚的对吧?”
“不是劫匪,不劫色。”道罢他翻了个身,不愿再理会。
“……”她也没问他劫财还是劫色,他故意澄清是何意?深受打击的玉溪本想离开,又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刚问出口,就见他默默回首,一记厌烦的眼神杀向她,吓得她赶忙捂嘴,十分委屈,“好吧!我不问了,可是真的好想知道哎!”
不听他吭声,大约是真的疲惫不愿理她,玉溪嘟嘟嘴,朝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这才悻悻出去。
没多会子,齐婶提着竹篮盒过来,端来几样菜给她,“刚才那么说,你齐叔当了真,说你坐桌不大好,所以……”
不想看到齐婶为难,玉溪忙道:“我懂的,没关系,劳烦您还亲自送来,我都没给齐叔备贺礼呢!真是不好意思。”
出了此事之后,那玉扣子她也不敢再拿出来,生怕齐叔怀疑。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不会在意什么贺礼,”将菜摆于桌上后,齐婶又坐下悄声道:“婶子问你句话,你一定要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救了劫匪?”
突然被询问的玉溪佯装诧异的笑笑,“什么劫匪?我若瞧见劫匪肯定会大喊,又怎么敢救呢?”
她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齐婶,“我记得你的月事不是这个时候来,方才人多我也没明说,那盆水肯定不对劲儿!这会儿没外人,你就直说了吧!”
她本不愿骗齐婶,可又不能说实话,就怕齐叔把他供出去,无奈的玉溪只得撒谎,坚决不承认,“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月事突然就提前。”
“真的吗?”怀疑的齐婶又问,“可那会儿你明明在我家院里待着,怎的官兵一来你就慌忙跑回自己家?”
“喝药啊!煎好的药忘了喝,得饭前喝的,所以我赶紧跑回来把药先喝了嘛!”她自认为解释得挺合理,齐婶仍旧不信,摇头叹息,
“不想便罢,婶子也没旁的意思,只是怕你一个人住会遇到危险,还好官兵说那人已经逃走,总之你万事小心谨慎,可别出什么岔子,否则我怎么跟你娘交代?”
道罢就起身往外走,说是屋里人还等着她,晓得齐婶很关心她,玉溪乖巧点头,送她出去,
“我有分寸,会保护好自己,您尽管放心。”
出了门的齐婶边走边叹,“什么时候你能嫁出去我才能真正的放心啊!”
呃……嫁人这事儿对她来说实在困难,她倒是想嫁,可她这情况特殊,村里怕是没人愿意娶的。
回到屋里的她早已饥饿难耐,瞧了瞧碗中的鸡肉有三块,便只吃了一块,炒鸡蛋也只吃了几口,掰了半个馒头就此了事,其余的等着那人醒来留给他。
午饭过后的她困顿不已,很想睡会儿,可那人霸着她的床一直没起来,她只好自个儿将就些,把竹塌铺一铺,歪在上头小憩片刻。
睡得正香时,依稀听到脚步声,吓得她猛睁眼,这才发觉他已经醒了,正瞧着桌上的菜,“留给我的?”
点了点头,玉溪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却没听到感谢,反而是挑剔,“这菜都凉了,你帮我热一热。”
嘿!这人可真有意思,居然把她当丫鬟使?玉溪当即不乐意的撇撇嘴,穿上鞋子下了塌,“有的吃就不错了,居然还嫌弃?我家没开灶,没法儿热菜。”
开什么玩笑,“没开灶?那你平时如何做饭?”
到木架旁水盆边洗手的玉溪随口回道:“不做饭啊!都在齐叔家吃。”
那人闻言顿感惊奇,摇头啧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的这么懒?怪不得嫁不出去。”
本是随口一说,哪料下一瞬竟听到嘤嘤的哭声,侧脸便见她低眉啜泣着,那模样委屈至极,似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
琢磨了半晌,他也没明白自个儿哪句话有毛病,难道就因为一个懒字?不懂怜香惜玉的他也没安慰,继续追究,“我说错了吗?你家就你一个人,也无人伺候你,为何不生火做饭?人家过寿辰也就罢了,难道平时一日三餐都蹭别家?”
“你以为我想蹭啊!”玉溪这般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本不想和他说太多自家的事,可又无法忍受他用懒字来形容她,这才想解释清楚。不是她不愿做饭,而是做不了,这也正是玉溪心头的一根刺,“我娘她……是在一场大火中去世的,当时她为了救我,把我推出去,自个儿却被梁木砸倒,等人救出她时,她……她已经不行了……”
那场大火如噩梦一般,多年来一直燃烧在她心底,她不敢回想,一想起来就觉自个儿是个祸害,也正是那件事给她留下了阴影,
“原本我们住在镇上,我娘去后,李婶就带着我来到临水村,从那儿之后,我就有些怕火,一瞧见火就恐慌,不敢靠近灶台,甚至连烛火我也会怕,以致于晚上都不点蜡烛,只借着月光照亮儿。
李婶照顾了我几年,从不指望我做饭,她不幸病逝之后,就将我托付给齐叔一家,照顾我一日三餐。齐婶对我很好,把我当闺女一样看待。
我也不想白吃白喝,总会帮他家做活,我什么都能做,就是不敢烧火和炒菜,其实我也很苦恼,很想克服这弱点,可尝试过几次都失败,一瞧见那灶火就头晕心悸,多呆一会儿便会晕过去。”
原来她还有这样悲惨的经历,他忽然有些懊悔方才不该太轻易下结论,否则也不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呃……那倒也有情可原,你不懒,你很好。”
“好什么呀!你都不晓得这缺点给我带来多大的困扰,”这便是玉溪最惆怅之事,
“他们都认为女人洗衣做饭是天经地义之事,而我却不会做饭,将来嫁过去如何伺候夫家人?就因为我这个毛病,至今无人上门来提亲,都不愿娶我。”
至此,他总算明白为何她才见他一面就说缺个夫君,还能说出可以勉强接受他这种大胆言辞,原是无人肯娶,才如此恨嫁,想起这是村庄之中,倒也能理解,
“你们村子里的男人都是耕田打猎没什么本事吧?若是富贵人家的男子,娶个媳妇儿回家便是做少奶奶,请人来伺候的,根本不需要她去做饭,你是否怕火根本就不重要。”
想起云杉教训云鹭的话,玉溪断不敢抱什么奢望,“云杉哥说,好人家的少爷也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怎会轮得到我们这些山野村姑?我还是不要痴心妄想。”
闻听此言,他哑然失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兴许你会成为幸运的那一个,被富家公子瞧上娶回家享清福呢?”
摇了摇头,玉溪不爱做空梦,“就我们这山村里,哪来什么富贵公子,家境最好的也就村长家的儿子,可惜脑子不太灵光,其实我也不求将来的夫君多富贵,只要他能包容我不能做饭的缺点,我便心满意足。”
“我倒是不介意你不会做饭……”
此话一出,沉浸在失落中的玉溪惊喜抬眸,“你真的不介意吗?那你愿意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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