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信件这事儿和姜夫人通气后,谭文难得清静了两日。
这日,请了安用过早膳后,在谭荫一如以往的甜美笑容中,姜夫人将谭文和谭婉留了下来,独独撇下了谭荫。
两人坐到姜夫人跟前,一旁的玉香坛中正焚着檀香,清烟袅袅。谭文面色如常,倒是一向活泼的谭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姜夫人只道是谭婉因着陈庭之的事焦虑了些,待亲事定下,也就规矩了,所以也未过多在意。
拉过两个女儿的手,笑道:“明日便是靖南侯的生辰了,今日娘打算去医馆看看,顺道和你俩去逛逛。”
谭文看向心神不宁的谭婉,见对方似乎想着其他的事,也绝了和谭婉沟通的意思,询问道:“娘,今日怎么……”
姜夫人也察觉到谭婉没在听,捏了捏她的手,待谭婉回神似的抬起头,这才说道:“你俩年纪相差不大,眼看着阿文下月末便及笄,阿婉也快了,倒是这性子该收敛收敛。”
谭婉抿着唇,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姜夫人继续说道:“这事本不该给姑娘说的,但娘寻思了一晚还是决定跟阿婉说说。”
谭婉不由将视线转向谭文,得不到想要的这才收了回来暗暗寻思。姜夫人愉悦道:“前两日,你们大嫂倒是为阿婉提了门亲事,娘倒觉得这事儿不错。”
谭婉一听,猛的瞪大了眼睛。
姜夫人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继续道:“说的是巧言的嫡亲弟弟李志言,虽是一介白衣,但李大人家教严厉,更是祖训有言:正妻无子方可纳妾。倒是你父亲多有不满,觉得这婚事是李家高攀了。娘倒觉得这是门好亲,再加上李志言过不久会参加春闱,若是能中,那就双喜临门了。”
谭婉猛地站了起来,挣脱了姜夫人握着自己的手,红着眼眶喊道:“娘!为什么姐姐能嫁给庭之哥哥,我就不能!?”
姜夫人似早有预料谭婉会抗拒异常,但没想到会说话如此直白,倒吸一口凉气后,语气也就不那么好听了:“你去做什么?给人做妾吗?!啊?”
谭婉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不喜欢庭之哥哥!可是阿婉喜欢,喜欢到肺腑里了,娘!”
姜夫人定定地看着谭婉,许久才说道:“阿文和庭之的婚事,是你祖母在时便同那靖南侯夫人口头定下的!死者为大,要怪只怪你自己生不逢时罢!”
谭婉喘着粗气,还欲争辩却在姜夫人的厉色中歇了嘴。许久才平缓下情绪坐下,好似刚才发怒的不是自己般垂下头:“阿婉知晓了。”双手却是紧紧握着膝盖上的裙衫!
姜夫人见谭婉服了软,也不想再提叹口气道:“今日跟你说这事,便是想你明日能规矩点,不要和着以前一般了。”
说罢,转向一直未开口的谭文说道:“及笄礼用的物件娘倒是为你备好了。今日就是出去逛逛,想要什么跟娘说。”
听着姜夫人像哄小时候的自己般说话,谭文将刚才发生的事抛到一旁,笑着应道:“知晓了,娘。”
谭婉见谭文如此毫不在意,心里憋屈感更甚:“阿婉便不去了。”
姜夫人也知道谭婉是难受,但心坎的事情是谁都帮不鸟的,挥挥手:“罢了,下去休息吧。”
待谭婉离开,姜夫人才看着谭文说道:“阿文可在意?”
谭文回握了姜夫人的手,将心中的疑惑掩去,明眸里透着认真:“阿婉的性子一直这般,毕竟是我的嫡亲妹妹,万不会因为这事和阿婉生疏的。”
姜夫人拍了拍谭文的手背,低垂了眸色,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动作摇曳:“娘不是怕这个,怕的是......”抿了唇,将后头的话咽下,转而笑道:“不说这个了,阿文去收拾收拾,待会儿出府瞧瞧。”
谭婉出了姜夫人的院子,刚转角便遇到早已在那等候多时的谭荫,本心事重重,瞧了她更是皱紧了眉。
谭荫好似没见着谭婉的不乐意,带着如往常的笑意走来:“阿婉妹妹好像......心情欠佳呢......”
谭婉松了眉,望着已经展露嫩芽儿的柳树,万物复苏,而自己好像还呆在严酷的寒冬中,心绪低沉还是应付问道:“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问问妹妹前些日子考虑的事考虑得如何了。”谭荫手里正拿着枝不知哪来的柳条,纤纤细指捻着绿叶一片片扯着,眼神意味深长:“妹妹,这机会可就一次,错过后的花红柳绿,可就只有你一人欣赏了。”
谭婉看着那柳叶落在石板路上,好不凄凉。像是想到什么,心里不由一突,咬着唇定定地看着谭荫,许久才下决心道:“就按阿荫姐姐的主意办吧。”
谭荫高兴地握着谭婉的手:“阿婉还是头一次叫我姐姐呢!”
谭婉说出这话后,心里好似松了不少,也没拍开谭荫的手,愣愣地望着石板路上破碎的柳叶发神。
当今圣上执政四十余年之久,勤政爱民。虽边境小战不断,但任用良臣,治理有道,百姓倒也安居乐业。因着快举办春闱的缘故,京城人口流动却是比平时多了太多。透过酒楼的窗口也能看到文人学子凑一起吟诗作对,一片繁华。
因谭文外公个性洒脱,不在乎这黄白俗物,所以这医馆的地势选得并不好。
姜氏一族本是京城一大医药大族,整个太医院,姜氏更是占了大半!后因外祖父早逝,这家族担子便早早落到了外公身上。
那时夺嫡之争已见苗头,外公辗转反侧数夜后,不顾族中长辈的反对,一意孤行,愣是分了家!守着个小医馆平凡渡日。
对于这个外公,谭文虽从未见过,但是从内心里佩服的。新帝继位后,迅速对太医院进行了大肃清。姜氏,算是彻底从太医院除名了。原因谭文虽不知道,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姜夫人站在小医馆的牌匾下瞧了又瞧,医馆的管事看到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出来迎:“夫人,您来啦。”
姜夫人点点头,伙计这才瞧见夫人身后的谭文,脑子转的挺快:“小姐安好。”
谭文嗯了一声,两人这才走进医馆。医馆内病人也只有零星几个,多是平凡百姓。
谭文抬眸一眼便瞧见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高大男子正和那抓药的伙计说话,那伙计一脸愁苦。就连正在听管事上报医馆情况的姜夫人也注意到了,出声问道:“林管事,去瞧瞧怎的了?”
医馆药钱低,抓的药又管事,时间长了也多是平凡百姓来就医。突然瞧道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姜夫人不由怀疑是来找事的。
林管事一听,张望了一眼神色复杂说道:“是陈大人。”
姜夫人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是谁,不由问道:“哪位陈大人?”
林管事还未接话,男子似乎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也转过身来。却见那人嘴角带笑温润如玉,透过双眸竟能看到一丝的肃杀。只是腰间没有挂那块雕刻着‘愚’字的玉佩。
谭文一愣,那人似没看到她,面色如常移步走了过来,对着姜夫人抱拳道:“原来是姜夫人。”
姜夫人笑道:“我道是谁,是陈肃啊,你何时回京的?”
陈肃双手插入袖中,抱于腹部:“回京好些日子了。”
说罢转过视线看着一旁的谭文,眼神深不见底:“这是谭文吧,我那会儿年长,还逗过你,可是舔了我一手指的口水!”
谭文不说话,看着眼前好似未见过自己的男人,想到青岚寺的事儿,不由感觉毛毛的。
随后,默默将手里拽着的糖葫芦往身后藏了藏。
“是呢,这小孩子,遇到嘴边的东西总会忍不住舔舔,陈肃那会儿可是吓了一跳呢!”说罢拉过谭文的动作一顿,接着说道:“虽年长得不多,可按辈分,阿文该叫声叔叔。”
谭文抬头打量了陈肃一眼,估摸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乖乖叫了声陈叔叔便不再说话。
陈肃应了一声笑道:“这都是大姑娘了,过的得可真快。”
姜夫人想着陈肃并未娶亲,也就向前跨了一步将谭文拦在身后,这才笑着不确定问道:“陈肃今日来这里是......”
陈肃收回视线,好似没有注意到姜夫人的动作说道:“近日母亲风湿犯了,记得姜氏在这个风湿病痛上多有造诣,所以......”
姜夫人笑道:“这......家父在京时倒是可以为老夫人瞧瞧。”
陈肃也知姜老先生前几年就已经带着夫人搬出了京城,踪迹难寻。姜老先生将医药的造诣尽数交给了姜夫人,本想着她继承衣钵,奈何半路杀出了个谭太傅这个程咬金。所以外人却很少知道姜夫人还有着过人的医术。
要说陈肃为何知道,也是上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
姜夫人医术虽好,但毕竟是个妇人,生为男子,直接求怕是不妥,想了想陈肃道:“夫人经营着医馆,闻多视广,可否劳烦姜夫人为陈肃注意下风湿这方子的事。母亲这病虽是老毛病,但疼起来辗转难眠,身子也是日渐消瘦。”
姜夫人沉吟片刻,点点头:“你放心,这事我会安排人注意着的,寻到了便送来。我也希望老夫人身子安康。”
陈肃知是应了,双手抱拳行过一礼:“谢夫人!”
起身看着一旁的谭文,不由和那时的谭文重叠,目光柔和。待看到手里的糖葫芦的时候一顿,便转过了视线。
谭文被这个么眼神一瞧,心里就没由来的发慌,见他和青岚寺那次一般变脸,这才松了口气。
但心里总是发毛。
姜夫人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傅夫人,待送走了陈肃,转头问道:“阿文,可是有什么事?”
谭文皱眉想了会儿还是将青岚寺的事儿说了,姜夫人沉吟片刻说道:“这陈肃二十有五了有还未定亲,怕是心里有人。大概你和那女子有点相似之处吧......”
谭文抿唇不置可否,似想到什么,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娘,可听闻过愚山这个字?”
姜夫人摇摇头:“未曾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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