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慕台面色淡然:“不必了,那么大的府邸我住不惯。”
说罢他就要关门,两个书童赶忙紧紧扒住门:“公子,您就跟我们回去吧,老爷说了,要是搬不回行李,就不让我们俩回去了。您行行好,别让小人为难行不行?”
娄慕台垂眸一想,这么躲着不是办法,他从未向人提过出身,可是娄尚书逢人就说这是自己的儿子,偏偏事实如此,没办法否认。但是,他并不想住进那个高高在上的府邸,也不想看见负心的爹,趾高气扬的后娘。
“好吧,我随你们走一趟,不过行李不用搬,回头再说。”娄慕台知道,若是不和尚书大人说明白,这种骚扰的小厮以后每天都会有。
两个书童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下楼,早就听说公子跟老爷之间有些嫌隙,原本以为这一趟得磨上几天才能成,没想到公子这么好说话,竟然答应回府了。“公子,我叫墨白,他叫墨青,老爷说以后我们俩就做您的贴身小厮。”
娄慕台未置可否,出了客栈的门,就见一辆宽大的马车正在恭候,上车之后约莫过了两刻钟,就到了尚书府门前。
瞧一眼气派的大门,娄慕台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觉得悲凉。每走一步都十分沉重,宽大的庭院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完。
终于,绕过前厅,来到了后宅之中一处独立的院落,假山石上雕刻着“墨雅轩”三个大字。庭院中桃红柳绿、流水小桥,绿竹掩映着灰瓦白墙,的确是清幽雅致的上佳居所。
娄尚书正坐在竹林旁的石桌边饮茶,见儿子来了,满脸欢喜地迎了上来:“慕台,你瞧瞧爹给你准备的院子,可还满意?”
娄慕台却笑不出来,冷冷淡淡地说道:“劳烦尚书大人费心了,不过我自小在苏城长大,住惯了寒屋瓦舍,突然住进这么好的房子,只怕要生富贵病。”
娄耀祖看看儿子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下人们都出去,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七年前我去苏城接你,你就不肯跟着我回来。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长大了,经历了人情冷暖,会明白爹的一番苦心。哪知……你还是这么固执。”
“我的确固执,放不下自己的执念,您可以放开手不管我,让我自己撞够了南墙,或许就会明白您的苦衷了。”娄慕台满脸倔强。
娄尚书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连连叹气:“你知不知道爹忍辱负重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你不再承受我曾经受过的苦,那些滋味不好受,你何必要让自己遭罪呢?”
娄慕台挑唇冷笑:“我命贱,乐意遭罪。今天我就直说了吧,这尚书府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搬进来的,以后还请您不要逢人就说我们的父子关系,我们之间除了血脉相连,其实并没有半分亲情不是吗?还有,我喜欢一个姑娘,一个普通的小商户,不是达官显贵之女,我要与她白头偕老,不离不弃,纵是您不答应也拦不住我。因为我不是那无情无义,始乱终弃之人。”
娄慕台转身就走,毫不留恋那高门大院的雅致风景。娄尚书颓然地坐在石凳上,抬手扶额,满心凄楚。
儿子小时候多乖呀,最喜欢坐在自己腿上背唐诗,稚嫩童声,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而今,终于盼到他长大了,来京城了,以为可以父子团聚,可他还是放不下旧事,这可怎么办?
娄慕台回到客栈,收好了已经晾干的画,打算明日托朋友拿去画坊出售。这个夜晚,起风了,很冷,客栈的棉被似乎挡不住风寒,透心凉。
次日一早,没睡好的娄慕台早早起身,到明月绣坊给兰月帮忙。他脚步匆匆,只想早点见到她,似乎只有她才能让自己寒凉的心温暖起来。
兰月刚刚点燃茶炉里的木炭,就见身材颀长的男人进了门,头顶和肩上都被细雨打湿。“慕台哥哥,你怎么不打伞呢?快进来烤烤火吧,今天太冷了。”
娄慕台乖乖地跟着她进了里间,坐在茶炉边,把湿衣烤干。“小月亮,昨晚睡的好吗?冷不冷?”
“不冷啊,祁大哥来了,住在前院,?锦就不能住前院了,昨晚到我房里来睡的。我们俩两条被窝紧挨着,挤在一起暖和。”兰月笑吟吟说道。
娄慕台一边烤着手,一边看向兰月精致的小脸儿。不知是因为二人近在咫尺羞的,还是因为炭火烤的,面色水润,粉嫩诱人。
“兰月,昨天吃饭的时候,何?锦提到了《吾之明月》,她既看过,想必你也看过了,对不对?”娄慕台紧紧盯着她的脸色。
兰月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乍然抬头,却落尽他深深的眸光之中,陷进去就走不出来了。
是啊,他那么聪明,自然一点就透,这事肯定瞒不下去了。兰月小脸一红,羞答答地起身去拿烧水的铁壶。她的小手有点抖,打开壶盖看了看,又不知所谓地放下,空着手沿着墙壁往外屋走,似乎是下意识地要逃走。
事已至此,娄慕台岂能让她逃了。颀长的身影一晃,就堵在了她面前,伸开长臂撑在墙上,俯身轻声问了一句:“你都明白了是吧?”
兰月紧张地揉捏着自己地小手,倒退两步到了墙角,可是他很快就紧追过来。这次索性双手撑在墙上,把她困在墙角,避无可避。“你说什么?我明白什么呀?”
春日的细雨敲打在窗棂上,街上很冷,今日没有顾客造访。屋里的炭火已经燃了起来,非但不冷,反而暖融融的。二人心里皆是小鹿乱撞,他愈发逼得近了,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红润的小脸上,更加娇俏动人。
“小月亮,我要对你说的话,都在那一本《吾之明月》里面,你可明白?”娄慕台胸膛起伏、呼吸急切,便是那日中了状元,也没有此刻激动。
“我……明白。”兰月娇羞地垂着眼帘,迟疑片刻之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那你可乐意?”娄慕台紧追不舍。
兰月长长的眼睫毛跳呀跳呀,正如她此刻欢脱的心情,虽是十分难为情,却还是忍不住道出自己的心意。“自然……乐意啊。”
因为太过紧张,她的左手下意识地揉捏着右手的小拇指,把那细嫩白净的小指头揉的红通通的,简直快要肿起来了。
娄慕台终于看不下去了,轻轻一笑,伸手握住了那双不知何处安放的小手,温柔却坚定的说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不管前路有多少坎坷,都要像小时候一样互相温暖,不离不弃,好不好?”
兰月一双小手被他温热的大掌握在手心,羞的不敢抬眸,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颤声答了一个字:“好!”
娄慕台心潮澎湃,他的小月亮果然还是如儿时一般依赖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温柔地答应。不管前路有多少困难,都不会轻言放弃,用温柔却坚韧的力量支撑着前行。
他俯身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娇颜,那水润红唇有着魅惑的力量,引得他移不开眼。喉头一动,他咽下一口津液,却没有去侵袭那娇美樱唇,而是在她低垂的眼帘上轻轻印下一吻,再次确定这个共同的誓言。
少女的一颗芳心简直要跳出胸腔了,呼吸亦是急促热烈,当他温热的双唇落在眼帘的那一刻,微阖的双眸前绽开无数绚烂的春花,鲜香温润直达心底。
温暖的小屋里有脉脉柔情在流淌,寂静无声,唯有心跳相呼应。无需多言,只这般静静相对,就是最美的时光。
外间店铺的门吱呀一响,有顾客临门。
娄慕台又用力握了一下她的小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让她出去做生意。兰月红着脸快步走出,见来人正是昨日见过的大理寺卿之女。
丁丽娇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状元郎的身影,略微失望,不过想想他们只是同窗关系,而且掌柜的也没在,只有一个小绣娘在,就没有多说什么,随便捡了两个帕子买了,只等下次再来碰运气。
丫鬟付钱的时候,丁丽娇瞧着兰月火热的脸颊,有点诧异。这么冷的下雨天,她怎么热成这样?丁大小姐对一个小绣娘不感兴趣,即便心中有疑惑,也没有多问,转身出门,毫不留恋。
客人走了,娄慕台缓步从里间踱了出来,柔声道:“不是要作画么,我来画,你帮我磨墨吧。”
“好!”兰月收拾出宽大的台案,摆上笔墨纸砚,在砚台里倒上些许清水,捏着墨条开始研磨。
娄慕台望着洁白的宣纸略一思忖,心中就有了想法。并排铺开了三张白纸,待兰月磨好了墨,就挥毫泼墨,把底画一蹴而就,再用彩墨渲染,三张图一气呵成,精美绝伦。
兰月忍不住拍拍小手鼓起了掌:“太好看了!”
娄慕台含笑看了过去:“是画好看,还是人好看?”
兰月与他对视一眼,娇羞一笑:“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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