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多多戳着孙琰脑门:“总之在外要顾着自己,切莫再当自己是个孩子了。”
孙琰:“好。”
崔婆婆她们知道孙琰将去学院读书,纷纷前来看望她,好生叮嘱了番,崔平生得知后,也直夸孙琰又出息,说是为他这个师父争脸了。
崔平生也为了孙琰进书院读书的事情,特地回到书院,好生探望皇上指定的那位大儒,说了些场面话,无非是什么孙琰当他是长辈,他不放心她一人在外求学,拜托先生好生照料之类的。
大儒也场面应付,实则对皇上的安排很是不满,她这个丫头除了字好看外,看着并无半点可取之处,对于这种特批,他一向瞧不上。
待到孙琰入学的当天,果然书院里面都盛传她是凭关系进来的,并无真才实学,再者,众人见着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未将她放在眼里。
孙琰也感觉出众人对她的敌意,她虽觉失落,但时刻记着师父的话,不曾主动招惹他们。
前几日过得相安无事,谁知两三天后,孙琰常遇上奇怪的事情。
一日早晨,孙琰起床洗漱,便发现自己的鞋子找不见,找了许久就是不见,幸好云多多之前给她多备了些,拿出新的穿上,这才出了门,她急冲冲来上早课,坐下才惊觉,凳子上不知被谁洒了墨汁,书院的长衫染了大偏墨汁,孙琰气急了,这些人,真是枉为读书人。
课上的学生见孙琰狼狈拍着自己的衣服,笑得十分大声,早课的师傅不管什么原因,直说孙琰扰乱了课堂纪律,罚她出去面壁。
孙琰失落的走出课堂,从小到大,这样的委屈,她还没有受过,在家人庇护下,她一直过得幸福满足,直到这,她才见着云多多说的人心险恶。
她站在门外,课堂上坐着那帮虚伪的人让她恶心,现在唯一的方法便是在学业上赢过他们。
孙琰记住云多多的话,不去惹他们,但她想到,之前皇上指定的大儒对她也不冷不热,想必是他十分不满意这个弟子。
当然,想想也是,这个桃李满天下的城中大儒,怎会因为皇上随便塞过来的一个小孩子上心,但皇上旨意,他又不能推脱,于是随意应承下来。崇德学院的所有大儒,在学生入学时,会根据自己的学望进行挑选学生,一般品行好的学生,都会优先被选走,而那些资质较差的学生,便会编入一般学士名下。
皇上指定给孙琰的那名大儒,可是学院里,学识最渊博,声望最高的人,不仅别人,甚至连孙琰自己都怀疑她何德何能有这般际遇。
但既来之则安之,孙琰可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背着行李哭哭啼啼回去找云多多,要是那样,她一辈子都会在人面前抬不起头,甚至还会连累崔平生他们一块被别人耻笑。
于是孙琰调整好心态,不理会他们这些恶作剧,时间长了,众人见她没什么反应,觉得无趣的很,便也不再作弄她,专心读起各自的书来。
一日,先生授课,课间讲起了太史公。
大儒:“史官,定是要以事实为基石,摈弃个人偏见,以史叙事,方才得正道。”
学生甲:“如若我将来成为史官,定会做个如他这般公正,不带丝毫偏见的人。”
众人也纷纷点头,这堂上,大部分人未来都会分派到文书相关的岗位上,做朝廷的文官,更有甚者会成为学士,留在这里教书育人,一辈子都没机会与权势打交道。
众人纷纷附和的时候,独孙琰皱眉,大儒见状,也皱眉:“孙琰,你有何见解?”
孙琰愣了下神,听到大儒点名,便站起身来:“学生认为,太史公虽将事情的表象书于笔尖,写清了事情表象,但实则从文字背后,看出太史公对每所写之人的喜好。”
孙琰驳了学生甲的话,脸上不悦:“孙琰,你大胆,大儒的话你竟然敢不赞同。”
谁知大儒挥手制止了他,示意孙琰继续往下说。
孙琰大着胆子说:“汉高祖与霸王二人,虽他根据民间口耳相传与其他史书典籍来写,但高祖那篇,从字语行间,流露出对汉高祖的鄙视,与市井小无赖的不齿,而霸王,太史公却字字透着惋惜,都说成王败寇,太史公分明更倾心霸王。如若太史公并非汉臣,而是后世史官,学生猜测他定会为霸王单独列传。”
孙琰说完,堂上鸦雀无声,众人没料到她有这么一说,胆小的学生,偷瞄着大儒,生怕他会因为孙琰的话而大发雷霆。
果然,大儒板着脸,踱步来到孙琰跟前:“听闻以往崔平生教过你,方才你说的,也是他教的?”
孙琰摇头:“崔师父不曾教过我这些,是我自己所想。”
大儒:“也是,崔平生是个书呆子,死读书的谦谦君子,怎么有这般见解。”
孙琰见大儒这么评价崔师父,不大高兴嘟囔着:“崔师父才不是书呆子……”
大儒没听清孙琰的自言自语。
大儒:“依你所见,史官应如何做到公正而无半分个人偏见?”
孙琰:“史书为人所撰,如一世袭史官,自身便带有等级偏见,因而瞧不起汉高祖,贬刘赞项,如若这史官十年寒窗苦读升而为官,他自会抑项扬刘。”
孙琰这番话,让这些学子见识了,这些话在他们听来,简直大逆不道!纷纷猜测大儒会如何惩罚她。
谁知孙琰竟不自知,继续道:“因而,一名史官,他无愧于史,也无愧于实,却难以无愧于心。”
大儒:“……”
课堂上谁也不说话,这时孙琰才有些害怕。
大儒:“很好,你坐下,今日起,定要认真听课。”
众人心中松了气,都想着孙琰今天没被大儒责罚走了大运。
自此,孙琰觉得大儒对她比以前严格多了,甚至比堂上的任何一位学生都要严格,而孙琰也让书院的学生对她刮目相看,遇到课业上的困惑,除了大儒,众人也喜欢去问孙琰,孙琰也毫不吝啬的讲解,在来年纪小是个孩子,众人在生活上也开始照顾她,偶尔会同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假日回归,云多多询问孙琰这段时日的情况,孙琰报喜不报忧,说大儒对她另眼相看,寄予很高期望。当然在书院里受欺负的事情,孙琰没说,因为讲了也只是徒增大家的担心,况且现在,情况改变很多,大家都当她是小妹妹,十分照顾。
云多多也放下心来,便将心思专心放在书店与写作上。
在崔平生成婚的事情上,云多多太过操劳,崔平生与公主很感激她,也希望她尽早同越长安修成正果,谁知越丞相因身体不适,提亲之事便一延再延,公主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便进宫求皇上赐婚,皇上答应赐一纸婚书。
宫中派人宣旨时,云多多一脸蒙圈。
公主:“多多,太好了!”
云多多:“……”
公主:“你不高兴吗?”
云多多:“没有,有些意外罢了,越长安知道吗?”
公主:“父皇已派人去了,估计这会儿,他正往这儿赶。”
云多多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她本以为他们会顺其自然,谁知……这旨意来的又急又快。
越长安见着云多多时,看她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以为她在生气。
“怪我迟迟未提亲,舅舅才赐婚的,你如若恼了,气我便是了。”
云多多白了他一眼:“我没恼,只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而已。”
越长安倒是高兴的紧,不需要时间消化,舅舅这是帮了他大忙,这些想法他可不敢让云多多知道,父亲生病的日子,别提他有多着急。
云多多将要嫁给越长安,已是板上钉钉子了,越长安的京城朋友纷纷前来恭喜他,寻得一段良缘。
崔平生也向皇上告了假,上次他同公主大婚,云多多帮了大忙,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她风光出嫁。崔平生坚持让云多多出嫁前住进崔府,云多多敌不过他们轮番劝,最后收拾包袱搬进去。
孙琰听闻也急忙向大儒请假,帮忙做些事情,她坚持要看到师父出嫁的样子。
皇上赐婚后,越丞相的病也渐渐恢复,府上也张灯结彩,筹备婚事。
云多多这段时间倒是很空闲,所有事情都让别人做了,她只须安心做个准新娘。孙琰见她有时无聊,偶尔抽闲陪她,却也得不多少闲。
云多多便盼望着成亲那天快些到来,否则她闲的快锈了。
大婚这天,崔府喜气洋洋,云多多一早便被人拉着上妆,梳头,处于浑浑噩噩状态,觉得这一切又不现实。
除了崔婆婆有些感伤,众人纷纷为云多多高兴,嫁给情投意合的人是件幸福而不可多得的事。
门外的轿子在催促着,云多多直到上了轿,还是觉得不真实,今天竟是她大婚日子!
越长安领着宾客早早在府外迎接,喜婆搀着云多多,直到将她的手交给越长安,云多多才醒过来:是了,这便是她要嫁的人!
拜了堂,接着云多多被送去洞房,而越长安免不了被众人拉着喝酒,仍然酒过三巡,越长安不胜酒力,席间被喝倒了,被人抬进洞房,扔给新娘子,云多多倒不觉太意外。
待众人离开后,云多多拍着越长安的脸:“都走了,可以醒来了。”
床上的越长安一动不动。
云多多:“再不醒,我手中的酒杯可端不住,洒了可别怪我。”
越长安一跃而起,笑看着自家娘子:“你怎知我装醉?”
云多多不想理他,越长安跟着云多多,喝下合卺酒,笑吟吟看她。
云多多浑身不自在:“你看什么?”
越长安:“看你呀,我不看我娘子,我看谁?何况我家娘子这般好看,百看不厌。”
油嘴滑舌,云多多心想,何时越长安这般无赖了?
越长安:“莫不是娘子害羞了?”
云多多虽有些害羞,但她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今天初为人妻,日后还要为人母,这些事情即便没有经历,但却也不至于自乱阵脚。何况……
她看着越长安,眼中星光闪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真好~
之后的日子,波澜不惊,越长安得到皇上重用,外出领军打仗,云多多专心打理书店,将规模一扩再扩,城中也是富甲一方。
不久,公主怀有身孕,接受众人祝福,甜蜜而幸福,崔婆婆也为崔晚在城中挑了个夫婿,崔晚见面后,没有反对,便同意了。
崔晚嫁出去后,云多多更加清闲,想着,之后,应该轮到孙琰了……
崇德书院,孙琰在灯下读着书,忽一阵恶寒袭来,她拢了拢身上衣服,看向窗外,心想,过几日应回家看看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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