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嗣根微微一笑,“我心里没底,没有人选。”
顺子爷“嘿嘿”几笑,扯着嗓子,有点儿像单田芳,放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您老亲自出马,太好了,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毕嗣根兴奋了,愁容满面的黑脸立马阳光灿烂了。
“咳咳”老顺子笑得咳嗽了几声,“我快七十了,老了,还有气管炎的老毛病,路走不稳,气喘不顺,还能当村主任?我是说,你书记主任一肩挑。”
“能成?”
“有啥不能,找几个人给你打下手,实行民主集中制,他们可以参政议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只要他说的对,我们就照他的办,但是最后的决断权,在你书记兼村长手里,东山屯乱了这些年了,不能再乱杆子扑头了。”
“爷,你说的有点儿道理,容我再考虑考虑。”
“没啥考虑的,就这么办,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别看老爷子年纪大了,但对东山屯的形势了如指掌,八月十五望明月——看得清清楚楚亮亮堂堂。
三天后,张万全和管区书记来到东山屯,召开了党员会,宣布由毕嗣根担任村支部书记,随即召开社员代表会,选举毕嗣根为村主任,村两委班子随即成立,毕嗣根书记兼主任,赵洪顺任支部副书记——给了老爷子一个安慰奖,毕嗣根的发小邵若水任村会计,赵老爷子的小儿子赵大诚任民兵连长,区翠华任村妇女主任,原来的四个小队长暂时不变,东山屯新的两委班子应运而生了。
新班子成立了,遵照伟大领袖的教导“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毕嗣根带着一班人满山满坡地转了三天,只转的他心里哇凉哇凉的——东山屯积重难返哟,问题之多出乎他的预料。
随后,第一次村班子会召开了,地点选在小学校,时间选在星期天上午,还聘请了学校的刘老师列席会议——毕嗣根说,人家是知识分子,有文化,给咱当个参谋。
听说邀请他列席村委会仪,刘某人有点儿受宠若惊,臭老九能被书记看得起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一大早就来到学校,把教室打扫干净,还抓了一把素大叶,烧了一壶茶水,没有茶碗,只好把他自己用的搪瓷缸子,罐头瓶子,饭碗洗刷干净,等着贵客来临。
大伙儿坐下,毕嗣根说:“大伙儿说说,这三天看到了什么。”
七八个人张飞看绿豆——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
毕嗣根点将了,“若水,你说说。”
邵若水说话了,“根哥,说嘛,你也看见了,问题一大堆,大田种小了,小田种荒了,地堰坍了,水渠废了,好好的一库清水无用武之地,粮食产量少,肚皮吃不饱,工分值一年少起一年,人们出工不出力,没有积极性。”
“为什么会这样?”毕嗣根追问一句。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吃大锅饭的必然结果。”
“哪怎么办?”有人问一句。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毕嗣根想了一下,接着说“要想不吃大锅饭,就必须分田到户,责任到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哑口不语的人们开了腔,七嘴八舌了:
——单干?
——包产到户?
——这可是路线问题。
——走回头路?能行吗?
——上头能愿意?
——是要挨批斗的。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毕嗣根摆摆手,止住了众人,胸有成竹地说:“这叫分配责任田,是把责任分配到户,任务分配到人,地仍然是集体的地,人还是集体的人,这和单干是有本质区别的。”他稍停一会儿,继续说“我在部队听说有的省已经联产承包,分田到户,责任到户,任务到人了。”
“责任到户?什么责任?”有人问。
“种好田,管好地,按时耕种收,多打粮食。”毕嗣根回答干脆。
“任务到人?什么任务?”
“按规定缴公粮,缴集资,缴提留,出义务工,剩余归己。”掷地有声。
“缴田赋,出劳役,古来有之,老祖宗留下的章程。”刘老师插了一嘴。
“这地怎么分?要拿出个章程来。”有人说。
“解剖麻雀,抓好试点。”刘老师再插一句。
毕嗣根点点头,“刘老师说的对,就以二队为试点,若水、大诚牵头,在座的全体人员参加,三天之内丈量土地,摸清底子,制定方案,然后召开村民会,统一思想,一周内把责任田分配到户,一月内完成全村的分田工作。”
老支书坐在那里,旱烟袋在烟荷包里习惯性地拧着,至今是徐庶进曹营——一言未发,他看着面色黢黑,出言铿锵,指挥若定,当断则断的毕嗣根,默默地点点头,心想:根子这些年大兵没白当,见了世面,长了气魄,出任支书,选对了,东山屯是月亮底下看和尚——前途光明,李双双瞅老公——看到希望了。
------题外话------
在中国的不朽排名里,立德、立功、立言,德是最难的,其实德是包括言和功的,功也包含了言,我们的言说是对善、好的记录。在这个意义上,亚里士多德这句话,一切技艺都以某种好为目的,就是我们写作的意义所在。一个人能力有大小,水平有高低,但是起码你要达到自己对善好的一个期许,如果我们写了一个东西,能够教育到自己,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
——赵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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