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平一中, 所有人都知道木宁志。
即便不认识,走在路上时,也会被女孩子们的手肘隐秘而雀跃地提醒。
姜桃桃见过他几次。
只是觉得他的长相的确堪称校草,其它的就没想过了。
他长得好, 成绩好,家境还好, 是永远被人高高仰望的, 怎么会把注意力投放在她们这些初中小屁孩儿身上?
姜桃桃也没想过会和他有交集。
某天放学后,她因做值日回家晚了会儿,路上就遇到了木宁志。
还见到他那副惨兮兮的样子。
浑身泥泞, 头破血流。
他坐在路边, 好像站都站不起来了,头发上狼狈地沾了几片青草。
姜桃桃都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再三确认后,揪着书包带子冲了过去。
木宁志抬头, 先看见她身上的校服,然后才去看她的脸。
没有拒绝她的帮助。
姜桃桃家就在附近。
她小心翼翼地搀住他,往家的方向慢吞吞地走。
路上为打破寂静, 终于启齿小声问他,“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啊?”
知道他现在情绪低沉,这明显是在戳人痛处,换做是她的话, 绝对不想搭理她的蠢话。
是姜桃桃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了。
没期待等到他的回答。
他低头苦笑了一下, 还是告诉她了。
口气自嘲一样。
放学路上, 意外被外校的几个小混混围攻了。
他一人势单力薄,才被他们弄成这副模样。
姜桃桃怔了怔。
随即压低了嗓音替他咒骂出气,“怎么会有这样没素质的人!他们就是在败坏社会的风气!”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可能她样子显得太傻气了,木宁志没忍住笑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瞥,姜桃桃想要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心砰砰砰地跳着。
也终于知道“小鹿乱撞”这个词,到底形容的是种什么样的情形了。
霍红霞在家做着晚饭,看到姜桃桃领着这么一人回来。
头一眼,光看身形还以为是她的宝贝儿子,急得差点儿跳脚。
木宁志虚弱地说了声阿姨好,姜桃桃在一旁跟妈妈解释了两句。
霍红霞急忙过来看了看他的伤势。
额头上破了一块大口子,一直在淌血,纸巾湿得透透的。
这得多疼啊。
骨子还算硬,一声不吭的。
霍红霞去拿了件姜强强的T恤让他换上,开着家里拉货的小面包车,送他去镇上的诊所。
身上原本的那件沾了血和泥,跟干什么了似的,出去太吓人了。
姜桃桃也跟过去了。
在诊所的时候,霍红霞跟着医生出去开药。
木宁志想去触碰额角的纱布,姜桃桃急声制止,“别动啊!”
才碰了一下,他疼得咧嘴吸气,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姜桃桃捂着嘴巴笑了。
他看向她时,她就不笑了,讪讪地把手放下去。
“对了,你初几的?”木宁志说。
“初三。”
“叫什么名字?”
他长得可真好看。
她手捏着校服的衣角,说,“姜桃桃。”
伤口处理好了,霍红霞又送木宁志回了家。
他家里这会儿没人,霍红霞不放心,要给他家人打电话告知一下。
木宁志请求她帮忙瞒住父母,自己只是走路时不小心跌倒了。
因为不想让他们担心。
霍红霞也知道一开始就不是他惹是生非,想了想就答应了。
回了家,姜桃桃发现他的T恤忘在这里了。
她连夜清洗干净,准备明天到学校了还给他。
白天把衣服藏在书包里,偷偷往高中部跑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他。
从他们班门口两个闲聊的男生口中知道,他这几天请假了。
姜桃桃一整天都期盼着去见他,现在变得很失落。
但自此,对木宁志的印象就变得深刻起来了。
班上的女孩子们对他像追星一样得崇拜,处处搜罗关于他的一切讯息。
以往姜桃桃从未把这当过一回事儿,总是心不在焉地左耳进右耳出。
如今不自觉地支起耳朵认真听着,不想遗漏任何一个小细节。
甚至还在懊悔,她以往怎么就错过了他那么多的事情?白白失去对他那么多的了解。
其实姜桃桃一直自认早熟。
初中这几年,是青春期性激素疯狂往上飙的重要时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是哪个女生先起了个头,问谁,“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句话好似一道惊蛰,一下就把小孩们儿埋在地底下的春心唤醒了。
表面羞涩又抗拒,实则心底就像勾着条馋虫,蠢蠢欲动地往男女之事上伸头伸脑。
姜桃桃和她们不一样。
她不讨论男生,也没喜欢过谁。
一群个头小小的豆芽菜,都还没发育好呢,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她觉得可笑。
学霸们和她保持同样的态度。
但姜桃桃不是学霸,她的成绩一直徘徊在中下游。
对学习也没兴趣,整天就爱看小说和漫画。
终归结底也是天生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女孩子。
她的幻想对象都在书里头呢。
和上面的人物一对比,就会知道现实里,身边的男孩们有多磕碜。
和木宁志接触之后,他打破了她的这一保守想法。
书上的终归是假的。
当现实里突然多出和小言男主一样帅气高大的男生,那才是真正地叫人心跳加剧、魂牵梦萦。
而且,她和木宁志的关系不同于这些只能暗地讨论他的女生们。
相比她们,她在木宁志眼里的存在感一定是多了很多的。
她这么认为。
毕竟她帮过他,带他去过自己的家,她也知道他家在那里……
他还问过她的名字呢。
姜桃桃把脸埋在书里,美滋滋地偷笑。
不过她没有告诉旁边这群同学们。
这是只属于她和他的小秘密。
上课铃响起来了,沈菁菁和几个女生踏着铃声走进教室。
沈菁菁一眼就看向聚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女孩子们。
这种情况太常见了,光看她们兴冲冲的表情就知道是在讨论谁。
沈菁菁扬起嘴角嗤笑一声,路过她们时,伸脚踢了踢谁的桌腿。
女孩儿们立即安静下来,一两个胆大的暗自翻个白眼,大家各做其位。
姜桃桃原本正在赶作业,桌子猛地震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皱起眉,不高兴地望向她。
沈菁菁大大咧咧地倚着后排的桌子,翘起二郎腿。
“沈菁菁你瞪什么瞪,就你眼大是不?”沈菁菁冲她大声喊道。
她周围一圈都是班上最爱闹腾的学生,很捧场地大笑起来。
姜桃桃没过多理会她。
撕掉那张被画脏的作业纸,从头开始写。
老师进教室后他们就安静下来了。
刚才沈菁菁故意叫错她的名字,这个梗,只有他们班上的人才懂。
她和沈菁菁名字格式一样,还都是带草木偏旁的。
班里只有她们两个名字是这样。
其实也不是很像,但几个小课程的老师们,每周的课少,不经常过来班里,所以对他们的名字不熟悉,还经常搞错。
经常对得上脸,对不上名。
没少闹过冲着姜桃桃喊沈菁菁的笑话。
同学们暗自讨论,是姜桃桃这个名字太明艳了,一听就想到漂亮的桃花、水灵灵的大桃子,和名字的本人不符合。
而“菁”字,意思为韭菜的花,沈菁菁这三个字,莫名有种可怜兮兮的小家子气息,就显得和姜桃桃气质很像。
同学们总是调侃她们两人,要想人若其名,最好把名字换换。
这样老师们就不会搞错了。
因为这个,姜桃桃就被动地跟沈菁菁捆绑在一起了。
班里像姜桃桃这种不惹眼的女生,沈菁菁平常看都不看的,偏偏只因为一个名字,沈菁菁动不动就爱调侃她。
姜桃桃从不回她的茬,她才不把自己往枪口上撞。
暗暗期待等暑假过了升高一的时候,千万别再让她跟这人同一个班!
姜桃桃同桌是个女生,一直很看不惯沈菁菁。
凑过来跟姜桃桃说,“你知道她刚才为什么踢我桌子吗?”
姜桃桃摇头,“不知道。”
同桌往后鄙夷地瞥了眼那人,把英语书竖在桌子上挡住老师的视线,小声说,“她老是见不得我们讨论木宁志。”
“为什么呀?”
姜桃桃下意识地猜想,不会沈菁菁也喜欢他吧!
那完了……
“因为木宁志是她姐夫!”
“啊!?”
这个叹词发音过于响亮,几十颗脑袋同时朝姜桃桃转了过来。
往黑板上写板书的英语老师也回了身,盯着她,严肃地推了推眼镜。
姜桃桃老老实实地趴回桌子上,脑袋缩在书架后。
她的好奇心被无限放大,挠心挠肺。
沈菁菁的姐夫?
那她姐是谁?
木宁志什么时候成她姐夫了?
不敢再发声引人注意了,姜桃桃撕了张纸挪到同桌桌子上,示意她把后面的话写上去。
在同桌奋笔疾书的时候,姜桃桃装模作样地盯着黑板。
密密麻麻的粉笔字她一个也看不进去,不知道老师写的是什么。
在她眼下,它们通通变成了无限循环的三个字——
木宁志木宁志木宁志……
结束了一场不太愉快的会议,费华修在助理的伴同下回到办公室。
坐在宽大的椅子里,他面色阴冷地扯了下领带,眉毛拧起的时候,眉眼显得锋利。
助理正与他汇报工作,途中给秘书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去冲杯冰咖啡端过来。
女秘书小心地出去了。
费华修头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身处这个高位,他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同等的。
长久以来与表哥费华铭的明争暗斗让他如履薄冰,卯足了劲儿进攻防守,稍有不注意便让人有机可乘。
近期他和费华铭在争夺一座新楼盘的开发权。
费华铭在公司多年,有着众多可靠的亲信。
论团队、论资历,费华修的确争不过他。
他刚接手公司不到一年的时间,依靠更多的是外公的势力。
虽然费华铭更加年长,对公司更熟悉,不过在感情和生活上的作风很不受老人家待见。
最近因为婚内出轨,让老人家面子替他蒙羞。
还经常惹得各方争风吃醋的情妇来公司闹事。
身在这个圈子,形象不干净,风评非常不好。
在工作上,处事作风心狠手辣,利落干脆。
不知道是该褒还是贬。
也正因为如此,公司内除了跟随他的那帮势力外,又形成了一波反对的势力。
费华修进了公司后,这波势力便倒向了他。
他和费华铭,说得上是势均力敌,但也经常两败俱伤。
争斗得久了,背地互相捅刀子,还要辛苦维持表面的平和。
好在费华修天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才能做到与之抗衡。
他和表哥的关系,像极了古时为争夺宠信互相残杀的皇子们。
捏了捏眉心,抬手示意助理出去。
依旧闭眼小憩,听见女人高跟鞋与地板的碰撞,一声一声,足够曼妙。
他以往最钟爱的咖啡放在了面前。
睁眼,年轻的女秘书弓着腰把杯子摆好。
胸部因这个姿势挺了起来,衣领下,雪白的峰峦,沟壑神秘。
她柔声说着,“费总,您的咖啡。”
费华修目光凝在她脸上。
名校优秀毕业生,年轻貌美,受待产的原秘书推荐才坐上这个位子。
他看了看她,咖啡也没动,眼神转回电脑上,交代道,“出去吧。”
秘书没有立即听从吩咐,转而体贴地劝慰道,“费总是心情不好吗?”
费华修没出声,从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好像一直如此。
没抗拒,也没肯定,便给了秘书底气。
她身子往桌沿上贴了贴,又说,“费总,工作上每天都有这么多的麻烦事,我想劝您,最好不总要把它憋在心里,火气对人心脾都不好,还是发泄一下比较妥当。”
费华修还真向她询问起来,“怎么发泄?”
是时候沉默的时候,秘书目光羞涩地闪躲,面颊绯红。
她就这么站在费华修面前,他坐在椅子里,一转头就能正对上她傲人的曲线。
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敲了几下,“Lydia。”他问,“你上班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做作地用手指比了个二。
“你说得对,我是时候需要发泄发泄。”
他浅笑着摇头,在Lydia不明不白的注视下,拿起电话机,按下直通人事部的某个按键。
一句话,结束了女孩身在御商的职业生涯。
Lydia不敢置信地愣在办公桌前。
费华修表情依然平静,让她想起了刚才她自认为风平浪静的一幕。
自作多情地剖白自己,却完全没想到,海面下的风暴早已不耐地卷了起来。
现在再看着他,领略到这个男人的可怕,自己刚才的诱惑又显得太可笑。
Lydia后悔莫及,眼泪在娇媚的大眼里打转,虚弱地做着最后的请求。
费华修最后一次向她别过脸,“是我刚才的话没说明白,还是你……”
他嘲讽地用手指在太阳穴处画了个圈。
绅士的挖苦才最让人颜面扫地。
Lydia面色唰白,狼狈地往上提着衣领,快要走到门口时,又被费华修叫住。
“等等。”
绝望中仿佛看到最后一丝光明,Lydia期待地回过头。
费华修依然注视着面前的电脑,腾出手推了推刚才的咖啡杯。
“麻烦把你的东西也带走。”
……
经过这一个小风波,火气还真的发泄了一些。
但一想到那女人让人厌烦的嘴脸,费华修对现状的厌恶感来得更凶。
夜幕降临,他工作完毕,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旁边。
这种工作生活,以往倒也不觉得枯燥无趣。
一栋栋高大的办公楼在眼前林立,小小窗口亮起灯火环绕整个江畔。
多漂亮的一幕,可每一盏灯都在象征着不同的一种压迫。
他这里的一盏也同样如此。
回想起在万栖山的那天,水绿山青,小雨淅沥,臂弯里的女孩笑容干净,一对上那双眼睛,就像跳进了一汪清泓,身心惬意。
费华修滑动手机,解锁屏幕后,看到被他设为壁纸的一张照片。
思念让他像个独自在戈壁中行走的旅人,急需水的滋养。
而她正是。
费华修拨出熟悉的号码。
手撑在玻璃上,他们看着的月亮是同一个。
于是就拉近了彼此跋山涉水的距离。
随着听筒里女孩轻柔的应声。
他这会儿的情绪,就又跟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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