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月

    
    杜兰汐梦看到扶着自己肩膀的秦氏，一下子忘记了言语。
    秦氏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舞儿，你还在？”
    “娘亲，娘亲你不要走。你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我了，不要走。”杜兰汐梦双手抱着秦氏，秦氏宠溺地看着她。“怎么越大越任性了？”
    “娘亲，我再也不杀生，再也不会偷懒不练舞步。无情楼已经在九届消失，舞儿再不会做魂灵的买卖，一定呆在宫里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娘亲，你不要走好不好？娘亲你要是喜欢血狼国，就陪在王上的身边，舞儿再也不会怪你，不跟你生气。你要是不喜欢血狼族，那我们回秦城，开自己的乐坊，招揽九届的生意。我们一定能养活自己的，娘亲。女儿好不容易懂事……”此时的杜兰汐梦已经是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因为秦氏常说穿着鹅黄色的秦无最温婉大方更像是一国公主，穿红色的太妖，穿黑色的太冷给人有距离感。所以不论她平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款式的裙子，每当见到娘亲的时候都会用幻术改为鹅黄色的宫装。最初级最拙劣的幻术，却是一个女儿对自己娘亲最用心的讨好。
    秦氏摇头，她说：“舞儿，我想你爹爹了。你会有爱你的人好好陪着你，会有一个家。做一个凡人吧，去过一过那平凡的人生。”
    “舞儿也陪娘亲一起消失，好不好？”
    “幻月老人说过，你在人间还有一份未了的缘分。谁都有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有自己该做的都做完了才有资格去选择。萧逸为你建的楼兰渡掠夺了多少生灵，那都是罪孽，你需要去承担，去挽救。这样才是你爹爹的女儿。”
    “娘亲，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了不起的人，比幻月还要厉害的仙人。娘亲只能告诉你，舞儿，你应该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东西，才配做是你爹的女儿。娘亲陪了你千年，等了你千年，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娘最后告诉你的，只是一个道理——所谓正邪要看心，九届生灵都有心，却也是各有不同。”
    “为什么始终不肯告诉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
    “在人间你会有新的爹爹和娘亲。舞儿乖，娘亲累了。只能引你渡入轮回，其他都要你靠自己了。”秦氏牵起杜兰汐梦的双手，让她的双手结印就像自己刚才的动作一样，却念着别的咒语。
    “娘亲。”杜兰汐梦在河底伸出双手竟然合在一起，像是秦氏“之前的动作一样。伊人看到皱起眉头。“魔尊，如果伊人救不了她，会怎么样？”
    萧逸难得的没有说出杀人的话，只是看着河中的杜兰汐梦。似是不忍，更多的是不舍。“真的有宿命么？”
    在萧逸的面前浮出一个人形，却是秦氏的样子。她穿一声黑底红色花纹的宫装，长发高高盘起，面带着溺爱的微笑，向着萧逸招招手。萧逸走过来，她拿出一块手帕帮萧逸擦着额角的汗水。”孩子，我在估度等了一千年。一千年花开为伴，像极了我和舞儿刚到魔界的时节。“
    “我能不能像小舞一样叫你娘亲？”萧逸低声地问，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魔界君王，他只是一个孩子。他伸手将秦氏抱在怀里，再也抑制不住地哭起来。秦氏拍着他的背，轻声哼着以前常唱给秦无的歌谣。萧逸安静下来，仿佛一千年的心累，在这一刻全放下了。他低声地呢喃着，很是无助。“娘亲，我要怎么办？”
    “万物皆有命，所谓命是其自然的规律。你这样逆命而行，还不是苦了自己。你是舞儿喜欢的人，就为她做点事情吧。”妇人的声音温柔，萧逸沉默了。
    那边伊人终于支撑不住，所有的经文碎成光点，一口鲜血喷出来，她跌倒在地上，万千花妖霎时临近将她围住。她吃力地站起来，无助亦是无奈。“一群血养的畜生，本神的血也敢觊觎。”她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转身之间五步以内所有花妖全部惨死，折断的花茎上流出黑色的血。其他的花妖再也不敢动了，只是立在原地，她动一下，身边的花妖全部散开。
    伊人看到萧逸的样子，笑得很无奈，伸手擦一下自己嘴角的血迹。“魔尊，很抱歉，伊人帮不了您。”
    魔尊抬起脸，刚才的脆弱全部消失不见。他看着伊人，脸上又恢复了那样冷冰冰的状态。“你回去吧。”
    伊人转身之间消失在原地，魔尊坐在地上。秦氏依然站在他的身侧，看着那平静的忆昔河水发呆。“当年忆昔河畔的大火，并没有保全舞儿的魂魄，有一部分去了人间，转世为人。你，可知道？”
    “翎颜没说过。”魔尊说着，皱起眉头。
    “如果你能找到，或者可以找到破解之法。逸儿，你们两个都太苦了。”秦氏的手上有一枚耳环，她将那只耳环放在萧逸的手上。“舞儿父亲走之前留下了这个，也许这个可以指引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萧逸看着秦氏，愣愣的。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耳环，感觉到浓厚而纯郁的灵力。
    “那活在人间的舞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许配人家，你说舞儿的郎君会是什么样的人？”秦氏说着身体慢慢变淡了，笑得很好看。“萧逸，既然你那么相信你们两个的缘分，为什么不肯在人间赌一回呢。“
    萧逸侧脸看到秦氏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秦氏看着萧逸，笑着摇头。”逸儿，娘亲不能再陪你们了。这个没有舞儿父亲的世界，我已经受够了。“
    萧逸还想再说什么，秦氏已经消失在原地。萧逸仰躺在花海中，看着那混沌未明的天空，慢慢闭上眼睛。“你，会在哪里？”
    萧逸闪身回到魔族的宫殿，平陵抱着一坛梨花酿坐在自己的庭院中央。她抬头痴痴地看着半明半昧的天空，半晌一声叹息。萧逸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伸手去拿她面前的酒，却被她抢先。她有些醉了，挑眉看着萧逸。“萧逸，你很久不喝酒了。”
    “闻到你的酒香，心痒。”萧逸伸手从她的手中夺过那坛子酒，自己喝起来。平陵单手支着脑袋，看向萧逸。“你很难过，尊主。”
    “你看得出来？”
    ”我的酒知道，知道每一个喝我酒的人的心情。“平陵笑着，站起来，手中凭空又多了一摊子酒。“我可是酒娘子苏晓卿，九届唯一。”平陵晃晃悠悠地走着，回头看向萧逸。“你还记得我叫苏晓卿么？我听见有人叫我了，在他的梦境了。听着真心疼，揪着疼。”
    ”好久没见你说这么多话。“萧逸将坛子放在桌上，站起身，像是打算离开。平陵怯生生地问道，“萧逸，千殇他怎么样？”
    “受伤了，现在应该在幻灵界。”萧逸说着，看向平陵。“秦无在人间。能帮我么？”
    “怎么找？”
    ”她一定会带着炎魂的，那只朱红色的钗子。“萧逸说着，走到平陵的身边。他伸手撩动平陵的长发，眼睛出神地看着她。“喝酒的酒娘子才是真的酒娘子，酒痴。又到春季了，中原的梨花开得正盛，记得去采摘些回来酿酒给我喝。今天的梨花酿格外有味道。”
    “知道为什么么？”
    “你是酒痴，我也是酒痴。你是痴迷的痴，我是白痴的痴，你知道的。”
    “因为有我的眼泪，酒娘子的眼泪其实是人世间最好的酒。”平陵笑着，打落萧逸抓着自己发梢的手。“凝胭阁那里让媚主回去经营吧，她适合。”
    “好。”萧逸点头，向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着平陵说。“好酒应该让人解脱，而不是伤心。所以酒娘子，你的眼泪再好，我也不喜欢。”
    平陵手中的酒坛落在地上，碎了，溢出一园酒香。“秦无在人间，你知道么？那是你最爱的妹妹。”
    回答她的是魔界的寂静无声，她转身，一身梨花白的宫装在身。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她爱谈天他爱笑，两个人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却也彼此信赖的时候。那时候的千殇萧吹的很棒，她就在梨花间起舞。她想着，不禁莞尔。“千殇，我们有轮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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