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方在宫人的簇拥之下进了军帐, 便将那些烦人的宫人轰了出去,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此回未嫁成还是有些庆幸。
她扶着案子险些未撑住,腰后一暖而后径直跌进一个不算宽阔的怀抱中, 闻着那熟悉的淡香味儿便知道是何人了, “蓁蓁…”
蒙蓁垂眸将她固在怀里,而后大着胆子收紧, 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明明只是说跟着王翦将军去历练, 诓我回去取饮月, 可转过脸去连嫁衣都穿上了。殿下明明已经答应过蓁蓁永远不会弃了蓁蓁的,明明已经答应日后会接蓁蓁去公主府的, 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要骗蓁蓁?”
夭夭瞧着他密长的睫毛上缀着晶莹的泪珠儿, 这小子生下来就是个爱哭包, 每回在她这里受了委屈眼圈儿即刻便红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负他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长大,“饮月剑可带来了?”
蒙蓁依言垂着脑袋乖乖从腰际解下饮月,“蓁蓁已经按着殿下的话寻了民间的十个铸剑师试了,不眠不休试了三天三夜,结果还是一样, 融不掉也断不了。”
夭夭瞧着他眼圈儿又红又黑的, 这世间也就他这傻子这么老实, 真的寻了十个铸剑师去试。
她靠着他的肩处, 这般毫无顾虑的与他在一处真自在,“没用的,只有白起的斩风能断它,现今斩风是王翦将军的佩剑,我要用它必须要接近王翦将军。”
蒙蓁瞧着她这一身嫁衣十分好看,若是他早生几年便不会让她受苦了,“为了接近他便要嫁与他吗?只要王上一句话,王翦将军定然……”
“父王那时失了母后整整荒废了十数日,现今若是知道这件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大秦存亡之刻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母后之事决不能让旁人知晓了,你这嘴巴万不能与芝姨透露半个字,否则别来见本殿了。”
夭夭急急捂了他的嘴儿,极力压低了声音,“当初茅先生便提醒我小心他这师弟,可我也不知怎么了见着饮月便忘了,是我闯得祸事,自然由我来了结。”
蒙蓁急急抹了自己的泪珠儿,现今她总算没能嫁出去,应该高兴才是,“一定会有法子解决的,蓁蓁会一直陪着殿下。”
……
王翦那处战战兢兢地躺在另一个被子里,这一日他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双手竟不知在何处安放,“非是老臣矫情害了公主,老臣最怕的是家中几个可爱的孩子受了牵连,待大业得成老臣会与王上自请归田,还请公主转告王上,老臣一定会拿下楚国。”
“你那封写得十分肉麻的信已经交与王上瞧过了,我可是等着你种地养活我呢!”
嬴殷瞧着他躺得远远的,掩口笑了笑,“皆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性子还如当年那般青涩,还要回老家种地……过来吧!”
“唯…”
嬴殷仔细点了他的唇口,“不准用唯。”
“诺、诺…”
王翦仔细掀了被子与她躺在了一处,而后大着胆子抚着她的发,她原本便是心宽之人,发中养护得极好,没有一丝白,“公主还如当年那般好。”
“贫嘴!明明是老妇一个,哪里比得上当年的娇嫩?”
嬴殷笑了笑顺势靠着他的胸口,瞧着他的两鬓斑白轻叹了一声,他们二人皆是连孙子都抱上的人,真是造化弄人。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中急急地摸着他的腰际,寻到那一物时温情的抬了目,“一早我便瞧见这荷包了,都已经旧成这样了想不到阿翦还带着,明日……我再绣一个新的。”
这一夜等得太久,王翦过几日便要出征,到时候又是许久无法相见,他那处也不再矫情径直揽住她吻了吻她的口,“殷儿愿意嫁我……真好。”
……
夭夭一大早便仔细盯着新房,等着王翦起身出去操练军队,她才溜进去探望嬴殷。
嬴殷那处有些疲倦,一件衣裳也未穿尚窝在被子里睡着,见着这小丫头来了睁了睁眼,即刻将她拉上了榻,而后仔细的抱着,“我要是能生个夭夭这样的乖丫头该有多好,也不知老天爷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夭夭目中瞧见她身上隐隐的红痕惊了惊,急急地垂下眸去,“太、□□母是不是伤着了……疼不疼?”
“自然不疼。”
嬴殷瞧着她面红,这才想起自己太过随性了些,她寻了一件简简单单的里衣披好,掩嘴笑了笑,“等着夭夭长大嫁人了,便……知道这其中的乐趣了。”
夭夭知道嬴殷是为了她才受了这苦,现今极乖巧地跪坐在她身侧服侍她穿衣打扮,却发觉她比寻常女子年轻许多,未在发间发觉一根白发,“□□母养护得极好。”
“女子美貌非是一件好事,但没有美貌偏偏又一文不值……”
嬴殷顿了顿,将她揽在怀中,“当年嫁了那魏王,即便是泛着恶心也得好言好语的服侍,好不容易盼着他死了,父王果真依言将我赎回去,而后许我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嫁人……可我也知道父王不为别的,只为我这个可人的公主还有几分姿色,受着好几个男子的喜爱,有些价值罢了。冯亭的儿子是一个,王翦也是一个,那时长平之战大秦树敌太多,若是和敌手的儿子结亲可昭告天下大秦的包容之心,所以……”
外处皆传她与冯阳父亲的恩爱之事,可万没想到实情是这样的,夭夭心中生了一股子难以言状的难受,瞧着她十分温和地说着自己的事儿,“那……□□母喜欢王翦将军么?”
“自然是喜欢。”
嬴殷微微笑了声,瞧着这小丫头面上的愧意,只能温声劝道,“老来不孤独是件好事,何况他对我好着呢,放宽了心吧。”
夭夭垂着脑袋,“可……”
嬴殷仔细攥着夭夭的手,而后在她耳边偷偷道了一声,“这几日皆要努力,若是老天爷眷顾,说不定他回来时还能再做一回阿父。”
夭夭惊了惊,“这……”
嬴殷将她搂进怀里,这丫头真是娇软得不像话,将来若是长成了定是会引了许多男子的注意,“我与他年少之时便有情,现今在一处虽有种种遗憾,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夭夭的命比□□母好些,有个知道心疼女儿的父王。等着天下尽归秦土,夭夭便可毫无顾虑早些嫁与自己心爱的郎君了,莫要再想其他……开心一些吧。”
……
冯阳仔细地跪了王翦,规规矩矩地敬了茶,那声音又小又弱还有些艰难,“父、父亲…”
冯阳位居相位,与蒙毅同是赵政手底下的左右宠臣,明面上虽屈居李斯之下,实际上王上与他有些血脉联系,王上对他的信任是李斯不可比拟的。
王翦现今虽是大秦将军的首位,但处处还是得仰仗内臣的,他一向与大秦后处的文官交好,将相相和才能确保他早日征战得胜。他明白此事突然,那处并未介意与耽搁,径直端过来便饮了。
倒是王贲那处唤得中气十足,对着嬴殷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母亲。”
嬴殷接过王贲的茶,宽大的袖子遮着茶碗,十分满意的饮了,而后皱了皱眉头敲了敲案子,对着冯阳十分的不满意,“去疾方才唤得我怎么未听清?莫非今早未吃饭?重来!”
冯阳自幼便怕自己的母亲吓得抖了三抖,即刻清了清嗓子,将茶碗举过了头顶,重重地唤了一声,“父亲,请用茶!”
王翦方才的茶刚咽进去,这一回又得重新接过来再饮一碗,他瞧着自家夫人生小辈的气只得好好地劝着,“夫人,可以了。”
嬴殷那处扬了扬脖子,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子贵气,“他这个小子自幼最不听话,夫君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等着征楚归来我再让老二过来补了今日之礼。”
征楚是场恶战,带着女眷是万万不行的,王翦那处终究还是让嬴殷回咸阳等他。下处的人瞧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恩爱,手拉着手依依不舍的在那处没完没了的辞别,着实有些受不了。
蒙武脑中忽然想起自家夫人,这还未出征便想家了,到了战场可怎么熬?
他垂身双手交叠,好心的劝了一声,“公主,时辰不早了,回宫的宫车已经备好。”
嬴殷那处终是披好了披风,宽大的袖子掩面,微微一笑,朝着身后的那些军士温和道,“此回定要凯旋而归,莫要给家中的夫人丢脸,到时候我会带着她们早早的迎接你们归来。”
夭夭那处并未随着嬴殷归去,发上如男子一般束起来,着了一身男子的劲装,手中拿着饮月,目光暗自落在王翦腰际的斩风之上,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让他使出斩风。
秦蓁跟随夭夭的目光盯着那斩风,父亲身子不好,母亲担心他的身子也会不好,便将他养在家中不准他舞刀弄枪的,现今连一把像样的剑也没有。
他瞧着那把极好的名器,十分羡慕,“斩风跟着白起将军一生饮血无数,后来白起将军自刎在斩风之下,而后落在王翦将军的手中,现今远远的瞧着……果真非是凡品。”
夭夭翘起眼瞧着他细胳膊细腿的,明明不是一块习武的料,偏偏就想做个武官,“蓁蓁,以后跟着本殿好好学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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