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枫叶已经变得鲜红,路边的白杨树叶子已经哗哗往下落了,空气已经变得十分干燥,就连晴天也让人觉得太阳没有以前那样温暖了。仪薇给苏清鸾做的衣服,此时正好上身。
简陋而整洁的房间里,蒙枫正对着自己手中的刺绣发愣。“在想什么?”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她身边问道。
蒙枫抬头一看,是少爷身边的小丫鬟媚珊。自从来了和府,蒙枫就有心与丰绅殷德身边的人搞好关系,恰好媚珊又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女孩子,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蒙枫笑道:“没什么,发呆罢了。对了,你的脚还疼吗?”媚珊摇摇头:“已经好了。那些天看脚趾头被砸的发青,还以为要好久才好呢。”蒙枫道:“那就好。少爷最近没有为难你吧?”
媚珊笑道:“没有。其实少爷脾气挺好的,那次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把砚台掉在脚上,不关少爷的事。我从小就被卖进来,少爷对人一直都很好。”
蒙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少爷最近在忙什么?”媚珊道:“少爷他最近很刻苦呢,白天看书一直到深夜,天不亮就起来练剑,说是要等老爷回来给他个惊喜。”
蒙枫道:“那你不是要守在他身边照顾吗?怎么还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媚珊眨眨眼,笑道:“少爷身边有道文呢,还有,那个从外面请回来的苏公子,他不认识字,跟着少爷学习诗词歌赋呢,毕竟是有求于人,他也会好好照顾少爷的,所以我最近就比较清闲啦。”
蒙枫不语,低头想道:难怪我托他给少爷传话少爷不肯,原来是他自己要巴结,不一定在少爷那里说了什么呢。只是我平时对他也算不错,他没有理由要故意疏远我与少爷……
“蒙枫,你在想什么?”媚珊见她失了神,便问道。蒙枫忙回过了神:看我,在想什么呢?少爷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呢?蒙枫笑道:“没什么,我替你开心呢,这下你就能多陪我了。”
“蒙枫,四夫人的衣服做好了没?”田管家在外面敲敲门,问道。蒙枫高声回答道:“就快了,我在缝纽扣呢。”田管家道:“快些,老爷过几天就回来了,夫人等着穿呢。”蒙枫道:“我知道了,明天送过去。”
田管家走后,媚珊道:“老爷这回陪皇上出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以前都是好几个月的。”蒙枫道:“老爷是不是对人很凶啊?”
媚珊笑道:“就是对我们比较严一些,毕竟这么大的和府,没有威严也镇不住啊。不过,老爷很疼咱们少爷了,少爷一来,老爷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蒙枫放下手里的活计道:“媚珊,你以后是不是就留在少爷身边做姨娘了?”媚珊的笑容没了,反而有些怯怯的:“我不知道。少爷除了叫我端茶送水之外,从来不多和我说话,有时候做错了事还会骂我,但是从来没有夸过我,我觉得,少爷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的。当然,我也没有,我可能再过几年就要出去嫁人了,到时候会有年轻的丫鬟进来服侍的。”
说完,媚珊抬起头道:“蒙枫,你怎么会问这个?”蒙枫笑一笑道:“这不是为你以后想嘛。”媚珊道:“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少爷已经被皇上赐婚了,皇上要把他最宠爱的固伦和孝公主许给少爷呢。”“哦。”蒙枫垂下眼睑,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又拿起了绣花针。
媚珊并没有看出来蒙枫的失落,还在一边兴奋地说道:“皇上那样信任老爷,还要和老爷结成儿女亲家,等公主嫁过来了,咱们府上的荣耀更是填了一层呢。这是皇室的喜事,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许多的赏赐呢。”
“把公主娶进来未必是好事,公主自小养尊处优,性格未必好相处,到时候你侍奉左右,又没有少爷为你说话,我只怕你到时候的日子不好过。”蒙枫抬起头说道。
媚珊笑笑道:“这个倒没关系,反正我从小伺候人,伺候谁都一样,公主来了以后我多用心侍奉,到时候公主信任我的话,那对我来说更是有数不清的好处呢。”蒙枫听了,摇摇头,不再说话。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苏清鸾看着书,小声念着。道文在一边笑道:“苏公子,您这念起书来,还是有模有样的呢。”丰绅殷德在对面坐着,抿一口茶道:“还不是我这个师父教的好?要不是本少爷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也教不出这样精进的弟子呢。”
苏清鸾放下书,道:“这一个多月来每天读书练字,我有一些心得想说与你听。”丰绅殷德道:“说吧。”苏清鸾站起身道:“为何只有在国难家难和求之不得的时候才有好诗?如若只是讲述一些平淡琐事,就与那些大起大落的诗词相比,意境远远不如。”
丰绅殷德笑道:“才一个多月,就已经学会如何辨认好诗了,不错不错。据我看来,只有那些对个人对国家有重大影响的事迹才有记录的意义,如若记录家长里短,也不过是废话一堆,此其一,其二嘛,只有人生面临大起大落之时,心中的各种情感才会被激发出来,才能下笔成章,出口成诗,这写出来的东西才有感染力,可让人见了便感同身受,即你所谓的意境。”
“原来如此。”苏清鸾点头道,“可见我前几天读《孟子》中的一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在诗人作诗的时候就能体现出来了。”
“你还真的都看了。”丰绅殷德伸个懒腰道,“我随便给你的书,你还真的一本一本仔细看啊。我当年要是像你这般用功,只怕我早就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了,哪像现在,只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而已。”道文听了不禁笑出声来了。
苏清鸾歪着头道:“既然你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为何不去考状元呢?”丰绅殷德站起身来,背着手得意洋洋的说:“我的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我还用参加那种无聊的考试吗?将来父亲的爵位肯定是我来继承,何必费那样的心思呢?再说了,就算我凭着满腹经纶考中了状元,旁人见我的出身这样高,未必相信我是凭的真才实学,到时候,又会抹黑我父亲。”
“说的也是。”苏清鸾点点头。片刻又竖起大拇指笑道:“是个好师傅。”道文笑道:“苏公子,你笑起来蛮好看的,就是你不爱笑……”
“要你管,”丰绅殷德白了他一眼,“笑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了。”苏清鸾收起笑容,仰起脸道:“我想笑就笑,干什么要笑给你看啊?哼!”
丰绅殷德宠溺地笑道:“是是是,那我的任务呢,就是在我想看的时候逗你笑就好了。你开心便笑,不开心,那就是我的错了。”苏清鸾娇嗔道:“那自然是你的不是了。”
一旁的道文一脸疑惑的表情,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大男人为何这么酸溜溜的。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晚点的话这鸡皮疙瘩可就掉下来了。
二人眼中哪里还有道文的位置。丰绅殷德刮着苏清鸾的鼻子道:“以后你的喜怒哀乐只能是为了我,不许为了别人,知道没?”
苏清鸾歪着头笑道:“凭什么?就因为你是中堂大人的儿子?也太霸道了吧。”丰绅殷德上来就是一顿挠,笑道:“就是这么霸道,你能怎样?能怎样?”
苏清鸾生性怕痒,这一下立刻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笑一边躲。忽然,一片手帕从苏清鸾身上飘下来,轻轻落在丰绅殷德脚边。
丰绅殷德停下来,捡起手帕一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是那个绣娘的东西!我叫你还给她,你怎么不还给她?还随身携带?”
苏清鸾道:“我去了,她说这是她这辈子绣的最好的刺绣了,说就当是我以前帮她的酬谢,我看着也确实好看,就带着了。”
丰绅殷德知道在蒙枫眼里苏清鸾还是个男人,便把手中的帕子扔在地上,皱起眉头道:“我不许你带着,从今天起,你也少见她,听见没有?”
“哦。”苏清鸾道。丰绅殷德对着道文使了个眼色,道文走过来捡起手帕便丢了出去。
苏清鸾撇撇嘴,坐回到书桌前,接着方才的书看下去。
醉春楼里,又乱成了一锅粥。
杜大人左手拿着一块包着冰的毛巾按在被打的红肿的脸上,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房间里?J柠低着头,身边的仪薇扶着她的肩膀给她拭泪。
唐妈妈上前笑道:“杜大人,消消气。”杜大人一下子拉开她,指着?J柠道:“我今天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也不打听我是谁!老子今天花钱了,叫你怎样你就得怎样!”
唐妈妈道:“杜大人,我知道您的大名,只是咱们可是说好的,我们家?J柠,只卖艺不卖身,您要是起了别的念头,难怪?J柠姑娘生气动了手呢。”
杜大人冷笑一声:“不就是钱吗?我有的是钱,大不了我加钱,我就不信了,还有钱办不成的事?”说罢,一沓银票甩在?J柠面前的筝上。
唐妈妈道:“杜大人,我虽说是做这样的营生,也讲究个信用,进咱们醉春楼的人都知道?J柠姑娘来的时候就说过了只卖艺,我也答应她了,现在您这样,叫我多为难啊。”
杜大人道:“少装了,这一个月来她天天有客人,每天和一个男人关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外人怎么能知道?”?J柠一听,刚止住的泪水又不停的往外流。
唐妈妈道:“杜大人,?J柠伤了您我感到万分抱歉。这样吧,我把您今天的钱退了,再加一些您的医药费进去,您就高抬贵手吧。”
杜大人仍不依不饶:“你说你们言而有信,行,那你就叫来几个婆子,当场验明正身给我看,如果她真的没接过客,那我今天就算了。”
唐妈妈心里“咯噔”一下,?J柠的出身她比谁都清楚,当过皇妃的人身子怎么会清白,万万不能验。还是陪着笑脸道:“杜大人,这可不合适吧??J柠姑娘现在也算是我们的招牌,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是验了证明了清白,以后她还怎么抬得起头呢?”
杜大人瞪起眼睛道:“流落到这种地方还想怎么抬得起头?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一边的?J柠开口道:“唐妈妈,我愿意证明我的清白。”说罢,站起身来走到杜大人面前道:“不就是验身,我不怕。只是,我担心这事会传了出去,有损杜大人的声誉。据我所知,皇上前不久才升了你做四品管,还是和大人保荐的呢。我呢,正好认识宫里的淳妃娘娘,也与和孝固伦公主见过几面,彼此颇有眼缘。如今杜大人在妓院里闹事,不知道传到这些人耳朵里,杜大人是否还有入京的机会呢?”
杜大人眉头一皱,他确实是和中堂举荐,但此事只有几个人知道,眼前的姑娘居然也清楚,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又速来听闻醉春楼与皇宫有些瓜葛,今天如果真闹起来,不知道对方背后是怎样的背景,万一吃了亏,刚到手的官位只怕要丢掉,不如算了。
想到这里,杜大人还是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别以为我怕你,你都是扯谎罢了,你一个烟花女子,怎么会与宫里扯上关系?”
?J柠见杜大人有些心神不宁,料定他不敢再查,便道:“哪个妃子进宫前不是在宫外长大的呢?难道在宫外就没有认识的人了吗?只不过彼此选择的道路不一样罢了。”
杜大人收起方才甩出的银票道:“罢了,既然你提起淳妃和公主,我少不得给他们个面子,今天就饶了你。”说罢,带着人恨恨地走了。
等唐妈妈也走后,仪薇关上门道:“?J柠,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J柠道:“我的出身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仪薇道:“那你说政事还提到淳妃,会不会有人去查淳妃与宫外有关,干涉政务呢?这岂不是连累了淳妃娘娘?”
?J柠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她?她还会怕连累吗?就算连累了又怎样?你以为我是如何从二品妃的地位变成今天这样的玩物?”
仪薇吓得捂住了嘴,结巴起来:“你是说,是她?”?J柠狠狠地拨了一下筝弦:“你以为能把宫女活活打死的人,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吗?”
仪薇点点头,想起前几年老百姓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一件事,就是宫里的淳妃娘娘将一个宫女活活打死,因此被降了位,但不久又看在十公主的份上恢复了她的位份,从此淳妃更是嚣张,连令皇贵妃也不放在眼里了。
?J柠却忽然一下子又柔和起来:“仪薇,你攒了多少钱?离你赎身还差多少?”
仪薇握紧了手中的手帕:“加上你最近给我的,我现在只有二百两银子,加上一些首饰,应该有一千五百两了。不知道够不够,我不敢提出来,怕唐妈妈不答应,反而会把我的钱都拿走。”
?J柠道:“我记得两个月前一个女孩子走的时候,唐妈妈才要了三百两啊。”仪薇道:“那个姑娘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了,而且那天是中堂大人的儿子来领走的,唐妈妈多少也会少要一些。我前几年被选成了头牌,要赎我,起码要七八倍甚至数十倍才够。”
?J柠道:“说实话,我很不想让你走,你在这里还能陪我说说话,你走了,我被人欺负都没有人保护我安慰我。”这话,倒是不久前仪薇对蒙枫说的,现在再听,又是不一样的心境了。
仪薇见?J柠有些难过,道:“不如我等你有人赎的时候和你一起走好了。”?J柠慌忙摇头道:“不不不,我这里还遥遥无期呢,你都等了这么久了,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一直呆在这儿,我以后在唐妈妈那里说几句你的坏话,她觉得你没用,自然就不会向你要高价了。只是,你可别怨我。”仪薇微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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