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和李潼潼跟在后面, 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两人。
蒋成不以为然。主子喜欢谁, 想做什么都是主子的决定, 他只要服从命令,做自己该做的便好。
李潼潼自从与宓琬聊过之后,也看开了。她相信宓琬, 只是在心中还隐隐为其担忧。
倒是跟在他们身后的换成了日常装扮的士兵们,好奇地不时悄悄打量着郭英与宓琬,心思各异,却也都静默无声。
巴里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宓琬和郭英一眼。脸拉得越来越长。
到了休息的时候, 巴里忍耐不住, 走到宓琬面前, “跟我来。”
宓琬见郭英正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观察着什么, 便点了点头。
跟着巴里到了离休息地较远的地方,便听得巴里道:“你喜欢郭英?”
宓琬疑惑地看着他, 一时间没有接话。
她不知要如何回答。
喜欢吗?
自是喜欢的。
可她如今也分不清这种喜欢里, 有多少是出于敬重和欣赏, 有多少是出于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同时,她也不明白, 为什么巴里会在意这件事情。
因着她的沉默, 巴里的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能看出来,他喜欢你。”
他的右拳拍在自己的心口, “他的这里, 装的都是你。他看你的眼神, 就像我看洛拉那样。可是,你不能喜欢他。”
听到他的第二句话,宓琬失笑,听到最后一句,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李潼潼说她与他不能在一起,是因为知道她曾经是司空复的如夫人,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摆脱这个身份。可心里装的都是洛拉的巴里为什么也要说这样的话?
巴里不说,“你只要知道你们不能在一起就够了。”
宓琬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没有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凭什么让我不能喜欢他?”
“我是为你好。”
宓琬呵笑两声,垂眸轻声道:“我若说你不能喜欢洛拉,也是为你好,你会如何?”
巴里气结,“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宓琬的目光扫向他,语气平静,“我喜欢他,起之于情,发之于情,我遵从自己的心意,愿意留在他身边。”
“你和他不会有……”
“巴里!”宓琬打断他可能要说的话,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你这样,一点也不像北狄的勇士了,倒像是天德那些刻板而婆妈的夫子。”
巴里愕然。
宓琬又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甚至于能不能一直走下去,我都不能确定。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愿意留在他身边,想要陪在他身边。”
原本,她对郭英的感情还不是那么明朗,被巴里一激,倒是清晰了起来。
除了乍一见之下的惊艳外,还有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的点点滴滴。只是她对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让她迟迟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感情。正是郭英所说的一样,她的心里分明有他的位置,却总是在回避。
郭英理解为他们间的隔阂是那个孩子。
她却知道,是因为自己做什么都太冷静的缘故,总是会将事情分析来分析去,分析的结果,正是巴里所说的那样,他们之间难有结果。于是,她便不想为了一个明知道会失败的结果而坚持一个开始。
可一个又一个来和她说他们不能在一起,反倒激起了她心里的不服与不甘,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巴里怔愣住。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绕过她走开了。
“我可以向你挑战,让你知难而退,但她喜欢你,这个挑战便没有意义。若我发现你对不起她,必不会放过你。”
巴里并没有等对方的回答便大步离去。
宓琬错愕地回转头,正看到一脸笑意的郭英。刚才那股子热血冲头的劲一下子都散了,两手交在身前,手指不断地绕圈圈,绷着脸,尴尬地道:“那个,你别多想,我只是不喜欢听旁人说那样的话,说是为我好,却根本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你也别和巴里置气,他是因为我说了那样的话才……”
郭英眼中的笑意更深,上前将她的双手稳稳包在掌中,“我懂。”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巴里会为宓琬说出这样的话。若不是清楚地看到巴里的眼中对宓琬没有半点情爱,差点就要为以为巴里是他的另一个情敌了。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可她看着他面上的神色,不由得怀疑这话的真实度……
空中的水汽似乎都染上了粉红的色彩,此起彼伏的“咩咩”声却化解了两人间的不能言说。
“哪里来的羊群?”蒋成一反常态地活跃起来,“快去看看,这是有主的还是没主的。”
几名换过装的士兵在羊群里穿进穿出,“没有牧羊人,无主的!”
士兵们欢呼起来。
于野外行走,他们带了干粮,但哪里有现杀现做的热腾腾的烤羊肉好吃?才出来一天便能遇到这么大的羊群,一路赶着往阴魂岭走,他们一行人有口福了!
蒋成一喜,便招呼人捉羊圈羊。
巴里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这是有主的羊,不能杀。”
蒋成迟疑了一下,左看右看,见自己的人捉羊圈羊好一会了都没有人出现,便不在意了,挑了一只肥羊赶出来,抬起一刀便将羊的脖子割破。
巴里看着他们如此行径,眼里冒出凶光来。
“牛羊马匹是我们北狄人最重要的财富,你们天德人不管不顾羊群是否有主动手便抢,简直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扯到天德和北狄之间的矛盾,蒋成的脸也拉了下来,将刀上的血在羊毛上拭净,“笑话,你们北狄人攻占我们的城池,杀害我们的百姓,抢我们的物资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恶魔!”
“北州一半的领土原本都是我们北狄的!”几十年前的战争,最终以北狄战败,向天德进贡割地献女和亲而告终,那对于当时的北狄来说,是对强大的屈服。却是北狄人不能忘却的过往。所以,这几十年来,他们一直在努力变得强大。
蒋成和一众天德人的怒火都被他点燃了。
他的刀尖指向已经气绝的羊,“它已经死了,你能把他叫活过来?死在你们北狄人手中的天德百姓,你能让他们再活过来?”
谁也不肯退让,场面胶着起来。
宓琬微微蹙眉,“巴里是北狄人,不会分辨错的,这群羊必然是有主的。”
视线转向四周,“可是它的主人呢?”
郭英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没有从天而降的有主羊群,且看看。看看蒋成与巴里谁的实力更强也不错。”
宓琬不安了一瞬,若是有人将羊群赶到这里来,那他们的行踪不是已经暴露了?这目的是什么?挑起他们的内斗吗?
李潼潼跑向他们,见他们手握手并肩而立,顿下步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跑到了他们面前,“阿琬,他们打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为了保证他们此行的安全,知道他们此行目的的,不过几个人,李潼潼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她的兄长李重尧便是在失踪的名单里,她的父亲这么多天不曾到平城,也不曾送来半点消息,极有可能也到了那里,并且被困住。
宓琬神色淡淡,“打是亲,骂是爱,他们在相亲相爱,不必担心。”
郭英一噎,神色古怪地扫了宓琬一眼。
这种一听就是忽悠人的话,连李潼潼都不信了,“阿琬,别开玩笑了,巴里最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他们,让他们别打了。”
宓琬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认真的。这个事情,我劝不得。我是天德人,若劝了巴里,会让巴里觉得我因为天德而不顾北狄人的死活。如果你是巴里,你会如何做?把他气走了,再寻个人带我们去阴魂岭,恐怕就得等明年的这个时候了。若是劝蒋成等人,将士们会怎么想?我是天德人,却帮着不时扰境的北狄人,轻则对我不喜,重则让我背上叛国之名。潼潼,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潼潼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该劝谁才好。
那边两个人已经打到了一团,一面打还一面唇枪舌剑,“你们天德占据了那么多资源和富饶的土地,我们却只有牛羊和马匹,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辛苦?”
蒋成哼哼,“幸好你们辛苦。若是你们强大了,我们就更辛苦了!三天两头要和你们打一仗。”
“天德人重礼重教,你却这般蛮横不讲理!”
“和你们北狄蛮子,没必要讲什么道理,刀剑说话便是。”
“天德小人!”
眼看越打越烈,蒋成隐隐落了下风,两人的刀却在相击后往同一个方向刺去。
全身雪白的羊被吓得四蹄乱蹬,为了不让自己的颈下被刺中,提起两只前蹄来,露出了沾着点泥色的肚下长毛。
山竹蹲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两人打斗,见着异样,好奇地歪起圆圆的猫脸,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喵”地一声飞速冲过去,咬住一点泥色,拖出一个正准备溜走的人来。
“啊呀!两位,不过是一只羊,不过是一只羊,刀剑无眼,刀剑无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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