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娇妻

40.第40章

    
    宓琬从郭英的房里走出来的时候, 已经到了寅时。
    她知道郭英所说的害怕, 在书里成了事实, 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宽慰他才好。人人畏惧的杀神,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地位和权力,却也有别人无法体会的绝望。那种心如死水, 任天地崩塌都无法生出感触的感觉只光想想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她将山竹放在郭英身边,猫儿破天荒地没有闹着要跟着她出去。宓琬失笑,顿时觉得猫儿比自己有良心多了,在这个时候不放心留郭英独自待着。
    也亏得宓琬力气大, 能将睡着的郭英送到床上。总算是做了一件小厮该做的事情。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 她才真正地意识到, 若是他的父兄找不回来, 她自己则是唯一一会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此时到底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留在郭英身边了。
    第二天郭英准备出门的时候, 她也跟着出来了, “他这么些天都没来, 大约是知道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不给他些可趁之机让他出手, 过些日子, 我们无法安心出行。”
    说了一大串, 最后才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郭英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眼下的乌青淡了不少, 精神头不错, 双目有神,与昨夜里那个听到陈云死讯的人完全不同了,哪怕宓琬说了这么多,还是听出了她要跟去的最终目的,“我用别的法子来诱他出手,你且在府里待着。”
    宓琬笑盈盈,“你觉得我在府里待着安全还是跟在你身边安全?”
    郭英神色微微顿了一下,展开眉眼来,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向外走,“阿琬,你要一直陪着我。”
    宓琬愣了一下,没想到郭英会突然说出这般让人误解的话来。但看到周围的人都自觉地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到,顿时也只能在郭英的视线投过来时尴尬地微笑。她抽了抽手,对郭英努了努嘴,示意他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能不能不要这样拉拉扯扯。
    郭英扬了扬眉,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到底还是松开了她。淮阳城里的那些事情发生后,他便觉得宓琬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全,亦觉得只有她在自己身边自己才能安心。
    山竹迈着交叉步走在两人之间,直着脖子仰着头,眯着眼睛唇角上扬,长长的白尾巴一会扫一扫郭英的衣摆,一会抚一抚宓琬的衣摆。
    郭十做为老管家,也听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想要劝一劝郭英,却又不忍拂了郭英面上的笑意,只得悄悄地把这里的事情写信分别送往桑榆和京城。桑榆有耿直敢说话的甘茂,京城有英武侯夫人,都比他说话要有份量得多。
    平城的雪终于化开,枝丫上生出嫩绿的芽儿来,城中的几株银柳儿吐出或银色,或褐色若红色的花芽儿,不知何时悄然散发出香味儿来,叫人险些以为到了桂花飘香的时节。
    郭英停在了一棵黄色花儿开满枝头的树下站立不动。宓琬狐疑地偏头看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忽听得他轻问:“阿琬可知这是什么花?”
    宓琬摇头,想到他并未看向自己,补充道:“不知。”
    郭英的唇角微微上扬,带上了一丝笑意,“这是梦冬花,听说,只要在它的枝条上打上两个同向的结,梦想便会实现,阿琬帮帮我可好?”
    “你的梦想是什么?”
    郭英笑而不语。
    宓琬也没非得要个答案,因为郭英的梦想太明显了,谁都知道他希望父兄回来。虽然自己不是一个会将希望寄托在许愿上的人,却还是答应了,却又不解,“要拿什么打结?布条还是绳索?”这树上什么也没挂,不会是郭二被人经骗了吧?
    郭英愉悦地笑出声来,“这树枝柔~软,便是用枝条打结。阿琬,你看,像这样的。”
    宓琬恍然,果然在树上看到许多用枝条打成的结。
    按郭英的提醒,她在一旁当帮手,似乎很容易便打出了两个同向的结。
    “阿琬,你看,只要你伸出手来给我一个方向,我便能将结打得紧紧的,恁谁也解不开。”
    宓琬见周围的人朝他们投来诡异的目光,觉得很尴尬,听到了他的话,却不曾往心里去,只敷衍地应了声。
    郭英却似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壮举一般虔诚,对着树静默着阖眼站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宓琬离开。
    ……*……
    姜丹木一去不复返,但暗探来报,也不曾回到姜戎国。
    对于他,郭英已经失了寻找的心思,也和郭英从来没有真的将他放在眼中,当成一个有力的敌人有关。
    只是不知为何,荒川藤伊也还是没有出现。倒是郭英的神色已经放松了下来,时而会露出一种快意又复杂的笑来。
    在宓琬的追问下,郭英才道:“杜氏腹中孩儿难保,想必他得了消息,先去护杜氏周全去了。”
    宓琬惊讶,“他是杜氏的人!”那书中派他来杀郭英的,也是杜氏而不是司空复?!
    郭英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想必,伯庸都不知道杜氏手下养着东夷浪人。”
    不过,荒川藤伊会为杜氏效忠的缘由是他所不知的。
    “司空复真可怜……”宓琬的神色微微复杂,“是你派人动的手?”
    郭英顿了顿,眸光微深,“伯庸新纳了一个妾室,生得貌美,极为得宠,杜氏嫉妒,对其暗中下手。却没想到那个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将计就计,让杜氏险些失了孩儿。”
    他的语气里隐隐有些快意,虽无意让杜氏失掉孩儿,却乐于让她体会一下这种痛苦。能让东夷浪人追杀宓琬到这里来,杜氏必不无辜。
    宓琬也觉得自己前前前……前世的死,还有失去的那个球必然和她有关,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拍手,直道报应。螓首微偏,“文渊,那个妾不会是你送去的吧?”
    郭英心中响起了警铃,眸光微闪,“司空复换女人如换衣服,我不过投其所好,送块擦眼布罢了。”他不在的那些日子,司空复必然做了一些会让宓琬动心的事情的。大是大非上不能冤枉了司空复,但抓准时机给宓琬上眼药上得必须不遗余力。
    宓琬点点头,不觉得郭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为了要对付司空复的宠妾,杜曼如一时半会儿不会顾及到找她的麻烦。这样一来,荒川藤伊的祸患也算暂时解决了。
    五月初,郭英将在桑榆的甘茂叫了回来,自己则与宓琬,带着蒋成、李潼潼等一行人与巴里会合前往阴魂岭。
    甘茂心情雀跃地赶到平城,想在郭英出发前向其进言几句,却不想卯时一刻,他从西城门进,郭英一行人从北城出,完美地错过了。
    他是郭家的家将,自小便跟在英武侯身边,郭英出生后,便有许多时间都护在郭英身边,可以说郭英是他看着长大的,于他而言,二少既是他的小主子,也是被他视如亲子的人。纵使二少对他表达了满满的嫌弃,他也不介意二少对他摆出一张嫌弃脸。
    赶到北城门,头鍪上的盔缨随着他的转动的头左摇右摆,怎么也寻不到郭英一行人的身影。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只得回将军府问郭十打听郭英好男风的详细情况,并想法子为郭英扭转声名。明明他离开前,二少还不好男风的啊……
    另一边。
    巴里看到这么多人,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原本就不多话的人,更是一个人骑马行在最前面,谁也不理,好似后面的人是一起的,而他自己是一匹前行的孤狼。
    山竹出了城,便如同放飞的孩童,四条细长的腿跑得可撒欢了。
    这个时候,到处都是春意盎然的,各色的小蝴蝶也出来采花了,山竹来了兴趣,跑着跑着,总要勾起前爪去扑一扑。它的额头上,毛绒绒的耳朵之间,出现了一片黄色的花纹,从正面看,觉得它额心多了一个“M”,两条黄线从它的额头顺着脊背下行,而它的身上,也有些地方的毛色不再如以往那般纯白了。
    跑累了,便蹿到宓琬的马上,仰着身张开了四肢,用一双又大又湿的眼睛凝视着宓琬,让她给自己顺毛按摩。
    每到这个时候,郭英都嫉妒得不行,觉得自己在宓琬心里边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猫,觉得宓琬对一只猫都比对他要亲密。恨不得自己是那只被宓琬揉了肚子又顺背又挠脖子又抚头的猫儿。
    山竹感觉到他不善的视线,狐疑地看过去,眯着眼,神色享受,“喵~”
    郭英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默默地在心里哼声,却又不自觉地将视线重新挪回一人一猫身上。
    宓琬浑然不觉,一面撸猫一面笑眯眯地道:“还以为你是只白狸,原来还是一只花狸。果然是花狸窝里出来的。”
    山竹的小脑袋又转向宓琬,撒娇地在她手上蹭了蹭,又在她手背上舔了舔,斜睨郭英一眼,拖长了音,“喵~”长长的白尾巴在宓琬看不到的角度得意地扬着,不时露个晃荡的尾巴尖给郭英看。
    郭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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