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琬发现郭英的神色有些怪, 便问他发生了什么。
郭英想到木箪提到的羊肠衣, 还未开口说话,耳朵尖便红了。纵使两人亲密无间, 重复那样的话也觉得怪难为情的。
见四下都是人, “唤上小猪, 我们去帐篷里说。”
宓琬感觉到事情有些严肃, 便歇了想要打趣他耳朵尖的想法,对着山竹唤了一声,便见小猫如离弦的箭一般从枝丫上俯冲而下,扭着腰肢, 撒娇地“喵喵”叫着, 围着宓琬的脚踝一面前行一面转圈。
宓琬被它可爱又黏人的模样给逗乐了,将它抱入怀里, “儿砸,你又重了。”
“喵~”人家也不想的呀,肿么办嗫?好像人家还能再长得更重嗫……
宓琬笑着摇了摇头, “再重些,我就抱不动你啦。”
对于力气很大的宓琬来说, 再抱几个山竹都不成问题, 抱不动,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山竹却当了真,“喵喵喵!”不要!小宝贝不要长大了!小宝贝要麻麻抱……
目光又转向郭英。麻麻抱不动了, 粑粑能不能抱呢?难不成以后要改向粑粑撒娇?
郭英回头看到这一人一猫的互动, 严肃的面容上荡出笑意。
想要他们的猫, 给再贵重的东西也不换!
宓琬带着山竹进帐时,郭英已经一手拿刀一手拿着小木块在比对着,似乎打算刻着什么。
“他和你说了什么?”
郭英深吸一口气,将木箪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宓琬听着那些条件,先是觉得脸上发烫,而后,猛然间反应过来,“他要儿砸?!不对,他不是要儿砸!”
郭英颔首,“他要的,怕是小猪脖子上的这个东西。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
宓琬的手指勾了勾山竹颈间的束带,小猫儿下意识地转了转脖子,麻麻的手指挠得好舒服。
“所以你想雕一个类似的替代儿砸脖子上的这个?”
郭英一面雕着一面点头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或许我们都忽略了什么,他会为了这个东西花费这么大的心力,这绝不仅仅是一个额饰。”
宓琬想要马上就把这东西摘下来仔细看看,却被山竹发现了她的意图,拿小爪子扒着她的手,不让她摘。
直到郭英手里的木牌如变戏法一般变成了羊首的模样,一双猫眼睛瞪得圆圆的,立马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这个可有可无了,似乎粑粑手里的那只羊,更像一只羊王一般。
两人拿着这个额饰左看右看,终是没找出这个额饰的秘密。宓琬泄了气,“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能让一族之王只身流浪这么长时间,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一定极为重要。对了,原来你做木雕的手艺这么好。”她还是第一次见人从头到尾地雕出栩栩如生的东西来。
郭英丢开那点想不明白的事,“我雕得第一个木雕在你那里,雕得并不好,差点要被我自己嫌弃地丢掉,你却把它当宝贝似的抢了过去。”
宓琬讪讪,“我不记得了……”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伤人,便又改口问道:“那个木雕雕的是什么?”
见郭英凝视着自己,心头漏跳了一拍,“我吗?”
……*……
五月中旬,短暂的春天无声无息地换成了夏天。
夜里,帐外传来????的声音,警觉的郭英在夜色里睁开了眼,眸中寒光凛冽。
刚将宓琬唤醒,便见寒光从帐外飞入。幸得及时滚开,几柄利箭刺在他们先前躺着的羊毛毡上,箭尾轻轻晃动着。
宓琬无声地看向郭英,他们出来已经隐藏了消息,难道这十几日,已经有人将消息透露出去了?
郭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刺杀的情况,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杀意和战意,给了宓琬一个眼神,对着她低声道:“跟紧我。”
提着枪便往外走。
为了不被人看出身份,他的枪在出行前便在枪杆上包上了一层竹积?模?雌鹄矗?胙俺N湔呤褂玫某?枪无二致。
他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行踪被泄露的可能。这便说明,他身边存在叛徒。
宓琬感觉到他身上气息突然变得极为可怕,仿佛从修罗天降下的杀神。她的脚步顿了一顿,想到神秘人对自己说的杀神临世,眼看着行在前面的郭英直着脊梁,长~枪随着他的手臂左右展动,每一下,必让血光溅出。
这与在书中看到文字的感觉不同,亦不同于在马上被他护在怀中看到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是一个抵御外敌的将领,而此时,他似乎只是为了要杀,要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不知来了多少人,只知道郭英杀了许多,但是还有许多。
只是微顿的一瞬,两人的距离便拉了些许,立时有人横在了他们之间。
宓琬:“……”拿到武器到现在,还没有真的在人身上试过呢,自己的防狼术难得能发挥上用场。
山竹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发出一声山竹式的尖锐“喵”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龇着牙,虎着脸,爪子张开,扑向宓琬面前那人的面门,爪子却是朝他的脖子上割去。
宓琬:“……”好家伙!她这是养了一只集战斗和卖萌于一体的猫?
……*……
郭英回首间,不见了宓琬,心头大惊,立时回赶,却看到一人一猫正打得不亦乐乎,女人嘴里念念有词:“防狼第一式……防狼第二式……防狼第三式……”
招招阴损,有让人断子绝孙之势。
她披散着发,只着一身中衣,又因着夜里入睡,把束胸解开了。身前的衣料被她撑得鼓鼓的,纵使现在光影斑驳,也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她身为女子的窈窕身姿来。
也不知对方是不是被她身为女子却使出这么阴损的招数给吓到了,竟没有几人在她身边。
郭英松了一口气,弯起了唇角。
被宓琬和山竹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一人却突然大叫了一声,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却见先前避开的人都朝宓琬围了过去。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山竹!
郭英眸光一沉,扬声呵令:“一个不留!”
他这是要斩尽杀绝了。
来人用的是刀体为梭形的弯刀,这种刀刀尖锐,刀锋利,体形虽小,杀伤力却不逊于斧头。这样的弯刀西戎人惯用,天德人极难得一把。郭英乐于收获这样的一波战利品。知道身份之后,连活口都不用留了。
银光划过夜空,宓琬觉得自己的力气还有一大把没用完,便已经无人可打了。瞥一眼,见山竹光洁的软毛被血污黏成簇,可心疼了。在大家清理现场的时候,她便抱着山竹去不远处的水源处清洗。
她不知道,自己走过郭家军那些人的身边的时候,那些人瞪直了眼,头一次意识到,他们将军身边的小厮是个女人!
原来,他们的将军不是断袖!!!
郭英从羊群里绑了木箪,不远不近地跟着,停在一处能看得到一人一猫的地方,将木箪丢到草地上,同时将一把战利品丢到木箪面前,“你还不坦白吗?姜丹木,这些人,都是冲你来的!”
他的眼里看不出怒火,却宛如能将人吸入泥黎之地的深邃漩涡,让姜丹木从头到脚感觉到了森凉的寒意与血腥。
姜丹木强自镇定,“只要你将那只猫给我,便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你的人把他们都杀了,没有人会回去向他们报信。”
郭英不想和他废话,将额饰提在手上,“你是想要猫,还是想要这个?”
见姜丹木一脸惊讶,便得到了答案,“我数到三,要么,你说出来,要么,我毁了这个东西。”
姜丹木神色反而放松了下来,就是不说。
郭英冷冷笑了一声,“这个东西毁不掉不成,那我便丢了它。”
三声一至,他扬手一抛,便将手中的东西抛入了水中。
这是一口大湖,这么小的东西落进去,再要寻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姜丹木疯了一般钻入湖中,几沉几浮,都无所获,倒是将他头上的毡帽又弄丢了,将他面上的胡须弄掉了一半,模样极为滑稽。
宓琬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已经清洗干净的山竹坐到了郭英身边,冷漠地看着这个人沉浮。
她对他,生出不怜悯之心来。
新王上任三把火,却将火烧到侵占他人的国土上来。李潼潼救了他,他却将恩人的药和药方悉数卷走,到如今,宓琬还记得她家的小仙女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
不过铜板大的东西,落入湖水中,自是再难寻踪迹。
姜丹木瘫在湖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对天长笑,笑声里带上了悲凉的哭腔。
“郭英,你是个恶魔!是个恶魔!”
宓琬不高兴了,一颗石子砸了过去,打得他蜷起了身子,“说我男人是恶魔,让你尝尝我的防狼术!”
郭英被她的话愉悦到了,轻轻笑出声来,“不必理他,我们回去便是。明日他走了,我们也便安全了。”
宓琬凶巴巴地瞪了姜丹木一眼,“不能让他走。若是寻常的牧羊人也就罢了,他是姜戎王,知道我们离开了平城,再带人去偷袭怎么办?还是将他结果在这里,让那些寻找他的人,知道他死了,也便会消停了。”
姜丹木脸色一变,“你个恶毒的女人!”
郭英若有所思地点头,“阿琬说得极有道理。便他说你这一句恶毒,便该死。”
姜丹木知道郭英不是在开玩笑,眼见郭英朝他走来,扯开嗓子道:“我说,我说!我把事情都说出来,你们不能杀我。许多人还在等我回去救他们!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可我弄丢了极为重要的东西……我……”
他的话,止在看到郭英掌指间垂下一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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