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

    
    司马翊进了国公府收拾了一下, 就靠在床上等着时辰, 中午后头的习学堂下课, 按照惯例明檀肯定会从那边的跨院路过小角门回自己的院子, 他让两个小厮都过去那边守着, 但凡见到明檀的身影就立刻过来报他。
    果然中午时分习学堂下了课, 明檀和明棋两个辞别了蔡乙乔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刚出了角门不远处, 前方一转弯正好碰到了司马翊。
    姐妹两个一愣, 转而都矮身行了行礼：
    “安诚公子。”
    “安诚哥哥。”
    明棋对这厮的印象一直都不错，老早自己就背叛了姐姐改了口。
    司马翊状似无意的微笑着上前和她们打招呼：
    “好巧, 在这里碰到了两位妹妹。”
    明檀还挺纳闷, 司马翊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转而就听他解释道：
    “今儿休沐正好呆在家里，本来无事, 想着好些时候没有来后园子逛了，这才闲步至此，没想到就碰上了你们，这是刚下课？”
    明棋立刻笑着点头。
    司马翊本意是想和明檀单独谈谈的，不想有明棋跟在身边说话就有些不太方便，又见两人和她打过招呼之后便要走, 情急之下便对着明檀道：
    “檀妹妹留步，我有话想和妹妹说。”
    明檀刚刚见到这厮就有些意外, 果然女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见此恨得都想跺脚。却也没奈何, 只能缓缓的转过身对着司马翊笑道：
    “公子找我有何事？”
    明棋也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看过来, 司马翊千年不变的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身边贴心的小厮这时上前对着明棋道：
    “棋姑娘，我们家少爷找檀姑娘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小的先送您回去？”
    这是明晃晃的神助攻赶人了，司马翊忍不住赞赏的看了一眼这机灵的小子，一边的明棋一听，撇了撇小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要非得背着她说的。心里是这般想的，动作倒是很贴心：
    “既如此，那你们先聊，我这就回去了。”
    说着看了一眼自家姐姐，见她只是皱着眉头不作声，遂抿唇笑了笑，也不用那小厮送，自己带着丫鬟先走了。
    待她离开，司马翊又往前挪了两步，看的明檀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有事就说事，离她这么近做什么？
    司马翊舔着脸嘿嘿笑着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他抬手搔了搔后脑勺。
    “过两天我要出一趟公差，可能好些日子不能回来，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
    明檀努力忍住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变的有些奇怪。出公差有必要专程过来和她报备一下吗？她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明檀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了，最后憋了半晌总算憋出一句：
    “那，那什么，你一路保重吧！”
    司马翊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她，还以为她能说出点什么体己话出来，结果最后竟然说的这么敷衍，立刻便有些失望，抬手摸摸鼻子，倒也给面子点点头。
    明檀见此实在觉得有些尴尬，两人就这样站在一块总是觉得别扭，还不如说完了赶紧走人。
    “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提脚就想离开，司马翊立刻便伸手捉了她的衣袖。
    “等一下，我还有别的事呢！”
    明檀内里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微笑着再次看向他：
    “还有什么事？”
    司马翊知道这丫头有些不耐烦了，倒也不敢再拖延，摸索着从袖口处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个送给你，七月你及笄我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这个就提前给你吧！”
    明檀低头一瞧，他手里正拿着一只精巧的牡丹金钗。
    “那日在苏府见你对牡丹情有独钟，我就特意画了花样子，让人拿去照着打了这么一支。。。”
    说着，见明檀不接，就又往前递过去。
    “拿着吧，这是我对你的心意！”
    司马翊对明檀的心思一向都不在她面前藏着掖着，明檀虽然心里清楚，但因为对他不怎么感冒，所以从来也不怎么当回事，这次却有些不同，送人金钗若是她直接收了，可就代表了她接受了他的心意，这可不行，明檀可从来没想和这厮扯上什么关系。
    “司马翊你这是做什么？”
    明檀抬起头一脸怒容的看向他。
    司马翊深吸一口气：
    “过了年，我就十六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我如今文上有个秀才的功名，武上暂时在禁卫军里当值，也算有个正经的营生，另外等到秋闱我还想试试武举，若是能得中，至少名头上文武双全了。。。以后，我会更加努力，至少不会让我的妻子孩子受委屈。檀妹妹，你看，我这样的条件你可是看得上？”
    眼前的少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出的话也都是质朴的实话，倒不像他从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明檀忽然觉得，他这时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一点没有假话。
    两人就在后园子的角门旁边，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时不时能从园子里传来一阵迎春花的花香，还有不知是谁家的杏花的花瓣随风飞舞了过来，飘落在两人的跟前。
    司马翊直直的看着明檀，他这次出公差，本来是不需要他的，是他自己给自己争取过来的，禁卫军看着名头响亮，其实内里没什么前景，他若是只单纯的想要混口饭过日子，倒是可以一直呆在里面，可是他不想，他来京城可不止单单来混日子的。
    明檀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后就能谈婚论嫁，依着她的才情样貌，很快就会有很多的媒人上门，他若是再不努力一些，以他现在的本事和家境未必就入得了这丫头的眼。
    武成王府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内里污糟不堪，要不是从小长到大的地方，还有个老祖宗让人牵挂，他是半点也不想再回去的。
    明家虽然是明凤泉当家，可是相处过后就知道明凤泉极为疼爱自己的两个闺女，想来就是明檀和明棋的婚事，最后能做主的至少有一半的缘由是她们姐妹自己。比起明棋，明檀其实更有主见，这丫头有眼力有脾气，最主要的还是心思灵透，若是真的让她瞧上了哪个男人，到时候他再回来买后悔药都买不到。还不如现在就和她表白，至少让她在心里有个数，不要盲目的做出决定。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明檀有些别扭的扭过身去不看他。
    司马翊往前迈过一步走到她近前。
    “明檀，你听的懂，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
    明檀往后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司马翊见此也跟着往前进了一步。明檀被弄的没办法，忍不住抬起头瞪了眼睛。却看见司马翊就在自己的眼前。
    中午的阳光最是强烈，照在角门旁边的绿树上，透过叶子的缝隙正好落在了司马翊的脸上，比起前些日子见到他的时候，似乎他瘦了一些，还黑了点，大约在禁卫军当值自然是比不得家里的。司马翊的眉形其实很好看，有些像女孩子才有的柳叶眉，倒是给他阳刚的脸上增添了一份柔和，大约是习武的关系，他的身材将来应该很高壮，便是眼前看着都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肩宽阔背，孔武有力。
    这去了禁卫军也没多长时间，俨然有了一种军营之中历练过的感觉，便是这样站在她面前，也是挺胸收腹，身形笔直，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
    明檀不自觉的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不觉间这人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男人的样子了，还能说出这样有担当的话，比之从前刚进府那会嘻嘻哈哈的样子又端正了许多。
    “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这样咄咄逼人的表白，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
    说实话，司马翊这人甭管从前有多不靠谱，至少对她确实是不错的，每年的生日必要送礼物，她这边但凡出了什么事，他那边第一时间都要偷偷的过来问一下，便是她被大太太罚抄《女戒》，他都能让人送过来一沓。明檀也不是铁石心肠，见了这些怎么会不动容的。但是她心里也很清楚，感动并不代表心动，男女之间的感情有的时候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至少在现在她知道自己对司马翊来说除了有些小感动，再无其他。所以让她现在就给他一个什么交代，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看着眼前少年一脸的真诚还有期盼的眼神，明檀又实在狠不下心来打击他。
    最后只能选择沉默。
    司马翊瞧着明檀，心里的热情渐渐冷了下来。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
    他想着，即便他们没有到男女之情的地步，至少他们在这镇国公府一块生活了好几年，两人之间总该有些熟悉的情分的，尤其他这样的喜欢她，这样的热情，总能与她感染一二的，可是看着眼前明檀纯净的眼神，即便此时不说一句话，表达出来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对他没有那份心。
    想到这他忽然有些害怕，若是自己这次就这样离开了，没有一年也有半载，或是至少也有几个月的时间是看不到她的，到时候明檀及笄，家里人给她张罗了亲事，等他回来不就什么都晚了。于是情急之下他一把拉着了明檀的手。
    “明檀，我这一趟出去要好些日子才回来，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咦？你们怎么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