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底下难乘凉(副小姐)

47.争风吃醋姐妹

    
    第三十九章·争风吃醋姐妹
    那对姐妹花,一个手里托着茶盘,一个手里捧着点心盘子。见析斯亦和欢颜都抬头看向她俩,姐妹花同时羞红了脸。
    而虽然都红了脸,大姑娘赖悦的母亲到底是侍候过王府郡主的,风度上明显比二姑娘赖愉更高了一筹。
    只见她上前一步,对着析斯亦盈盈一礼,半垂着粉颈,对析斯亦道:“二爷请用些茶水点心。”
    二姑娘赖愉没想到大姑娘会违了约定,忽然抢先一步向二爷行礼问安,顿时被大姑娘扰得乱了节奏,向析斯亦行礼时,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
    于是,颜欢便看到,这小姑娘羞愧得几乎要把整个脑袋都缩进了胸腔里,连脖子带耳朵,更是红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看着怪可怜的。
    她忙悄悄推了析斯亦一下。
    析斯亦默默看她一眼,这才对那二人道了声:“多谢。”
    大姑娘低垂着脑袋,将茶盘放在炕几上,又体贴地从那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的二姑娘手里接过点心盘子,也同样放在炕几上,然后便打算上前来替析斯亦斟茶,却不想二爷忽然开口道:“谢谢,我自己来。”
    大姑娘的手一顿,抬头飞快看了二爷一眼,却是脸上一红,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如蚊子般轻声道:“二爷难得来一趟,哪能叫……”
    她话还没说完,颜欢就看到,析斯亦的眼里冒出丝丝冷气来。
    好歹同事多年,且和他又多有交锋,颜欢自然知道,BOSS在面对不喜欢的人和事时,一向不是个耐心很好的人。虽然自以为很有绅士风度的析BOSS,不会失礼地对着这两个小姑娘吼出一个“滚”字,可他最擅长的是以眼神杀人于无形。而这两个在内宅里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却未必能够受得住析斯亦那“绅士”牌眼刀……
    这么想着,颜欢不禁动了怜香惜玉的心肠,忙不迭地对着赖家姐妹道:“有我呢。”
    而她这里难得动了一回善心,收到的,却是大姑娘那带着怨气的眼神。
    于是,颜欢才于忽然间反应过来——这对姐妹花顶了丫鬟婆子的差事,显然不是出于对主家的敬重,而是这二人有着别样的心思。
    偏偏她这自以为是的解围,在人家看来,怕是要认为她出于私心才有意阻挠人家的好事了!
    果然,那赖大姑娘挤着个笑脸对她道:“三妹妹自个儿还病着呢,哪能照顾人。”
    却不想,析斯亦忽然道:“不用了,我坐坐就走。”又道,“我跟颜……我跟她还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于是,颜欢又收到怨毒眼神两枚。
    直到门帘上的银铃恢复静默,眨着眼的颜欢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这两个小姑娘是怎么跑进来的?!
    要知道,三奶奶和赖老嬷嬷可就在外屋陪着小游郎中呢!
    果然,因那对姐妹花退了出去,赖老嬷嬷和三奶奶又双双进来,对着析斯亦一番客套,只说招待不周什么什么的。
    于是,析斯亦和颜欢都知道,他俩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单独说话了。
    又因小游郎中已经开完了方子,析斯亦便看了颜欢一眼,带着小游郎中告辞出去了。
    临走时,析斯亦又做了回好人,只说今儿是立冬,便让长青留在家里过完冬节后再去府里听差。
    赖老嬷嬷听了,立时对着析斯亦一阵千恩万谢地拍马逢迎,直听得析斯亦一阵暗暗皱眉,逃也似地匆匆走了。
    长青和赖老嬷嬷送着二爷出去后,留在三房的二姑娘赖愉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跳将起来,只说大姑娘刚才是故意令她出丑什么什么的,跟大姑娘掰扯起来。
    等赖老嬷嬷和长青送完人回到三房院里,就只见二姑娘和大姑娘已经撕扯在一处。三奶奶和几个丫鬟婆子,以及那不好再躺在炕上装无事人的颜欢,几人一并上前左拦右挡,居然都没能拉开这二位。
    直到老奶奶发了脾气,两位姑娘才各自收手。再一看,却是一个被揪下一团头发,另一个脸上明显一个巴掌印。就连那拉架的颜欢,也因一时收手不及,于手背上多了一道划出来的红杠子。
    三奶奶见了,可心疼坏了,一边大张旗鼓地令丫鬟去拿药水找纱布,一边头也不抬地教训着两个依旧梗着脖子的侄女:
    “谁也没叫你俩进去送茶水点心,原是你们自个儿抢了平安和顺利的差事。我是不好当着二爷的面说穿,才由着你们胡闹。偏你俩殷勤没献成,倒自个儿撕扯起来!这还罢了,你俩打架,做甚竟冲着我们欢宝儿下黑手?!看看,这都红了!”
    颜欢这才知道,原来送茶水点心,是这两人自己的主意。
    那赖老嬷嬷见二爷竟亲自来看他们家的欢姐儿,心里原正得意着,却不想,那畅想中的美好未来还远着,自家两个孙女就如此不给她作脸。亏得这会儿二爷是走了,若还在,赖家在府里就不要做人了。老奶奶气得当场拿拐棍子就把两个大孙女打了几下。
    最后还是颜欢装着个贤良模样,假惺惺地把老奶奶给拦了下来。只说两个姐姐因为在二爷面前错了规矩,这是一时面子上头下不来才急了眼。可要说起来,原本也是她们没侍候过人的缘故……
    其实颜欢心里很清楚,她手上挨的那一下,是大姑娘故意下的手。且大姑娘原本有意要让她见血的,不过因为她闪得快,才只被她的指甲划了那么一下。
    而归根究底,两个姑娘在三房这么闹,不过是因为她们都觉得,是欢姐儿抢了原该属于她们的前程……
    她这里话里话外地暗讽着两位姑娘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连侍候人都不会,还怪别人不给她们机会,却是激得两个姑娘都胀红了脸,偏偏又不敢在老奶奶面前跟她吵。
    而人久成精的赖老嬷嬷岂又不明白,颜欢这话里带话,其实也是在替那一向被打压的三房出气。所以她难得地任由颜欢发作,并没有阻止她的那些牢骚怪话。
    直到颜欢发泄得差不多了,再次装着个贤良模样替这两个“不懂规矩”的姐姐求情,老太太这才顺坡下驴,只说今儿是冬节,不好动家法,又罚了两个大孙女许多针线功课,再回头安抚了三奶奶母女两句,这才带着一帮人离了三房的院子。
    等人都走了,三奶奶心疼地捧着颜欢的手,道:“你出来做什么?你是病人,就该好好将养着,管他们打死打活。”
    颜欢嘻笑道:“我不是怕你拦不住嘛。”
    三奶奶撇嘴道:“若真想拦,哪有个拦不住的。”又后悔道:“早知道有这一出,当时她们进来的时候,我就该拦下她们。”
    因看四周一时无人,三奶奶才压低声音对颜欢交着底道:“我看她们两个都有心在二爷面前露个脸,就想着,要是二爷能看上她们,只怕你这里也就能好了,所以我才没拦着,且也故意拦着没让老太太说话。倒是没想到,这俩人竟这么上不得台面。”
    *·*·*
    其实颜欢这一回的病并不严重,以后世的话来说,也就只是上呼吸道感染而已。
    不过,就像析斯亦所说的那样,这时候的医疗条件有限,人们对待任何病症都是如临大敌,所以,虽然今天是冬节,照着当时的习俗,该是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的时候,可因人人都畏惧怕过了病气,老太太只说怕颜欢出来再受了寒凉,便没让她出来吃这顿团圆饭。
    她不出来,三奶奶便也有理由不参与这冬节的事了。所以母女二人便自得其乐地在自己的小院里,照着三奶奶家乡的口味,过了个南方式的冬节。
    等吃完了晚饭,老太太带着一家子女眷过来看了一回颜欢。那闯了祸的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因为被禁足而没有来。她们的母亲,赖大奶奶和赖二家的,则就各自女儿在三房院里撒野的事,特特向三奶奶道了一回歉。大奶奶还送了颜欢一只据说是出自康王府的玛瑙戒指作为赔礼。
    因女儿的事,大奶奶脸上一直有些讪讪的,只在三房略坐了坐,就和赖老嬷嬷一同回去了。
    赖二媳妇倒是拉着赖四家的,在三奶奶这里坐得久些。
    说起二爷来看颜欢的事,赖二媳妇一改往日的酸味儿,一味地恭维着三奶奶,话里话外地说着将来欢姐儿一定有大富贵的意思,却是听得三奶奶想压住火气都不能。
    也亏得赖二家的留下,并不只是为了拍三房的马屁,只略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后,赖二家的就又开始绕着圈儿地说起长房的不是来。只说大奶奶为人如何圆滑,整天只知道哄着老奶奶向着他们,又说他们家愉姐儿就是个傻的,被大姑娘悦姐儿拉着做了垫背的都不知道,等等等等。
    这般抱怨了半天,三奶奶是一句话也没接。
    那赖四家的原还跟着一同抱怨老太太偏心长房的事,可听着听着,便是她一向不擅长勾心斗角,也听出不对味儿来。且四爷也总悄悄于私下里教导她,有事没事学着三奶奶一些,所以赖四家的看看一声儿不吭的三奶奶,便也学着做了个锯嘴葫芦。
    赖二家的抱怨了一会儿,见两个妯娌都不肯搭腔,也觉得没意思起来。想着虽说欢姐儿将来有大富贵,可如今她小儿子长青也在二爷身边做着小厮,将来未必就不如三房,便指着一件事说要走。
    可当她探头到里间,想要叫儿子一并走时,却只见长青正对着家里的姐姐妹妹们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却原来,她们几个妯娌在外间说话时,颜欢因想向长青打听今儿文会的事,便把他给拉进了内室里。四姑娘赖怡和乐姐儿见了,也都跟了进去。
    这会儿,长青正说着今儿二爷在王家文会上的事。
    而,果然如颜欢所预料的那样,王家大爷请析二爷去赴文会,根本就没存着什么好心。
    文会上,王家大爷和林柏两个一唱一和,起哄要二爷当众作诗填词……
    “你们猜怎么着?!”
    那长青跟个说书人似的,屈着一只手肘搁在炕几上,探着脖子看着家里那三个姐姐妹妹。
    “你们再想不到,二爷是怎么回他们的。二爷就这么淡淡看了亲家大爷一眼……”
    他学着析斯亦的模样,从低垂的眼帘下淡淡瞥出一眼,竟是学了个七分神似。
    “……说:不会。”
    四姑娘和乐姐儿都是一愣。颜欢却了然一笑。某方面来说,析斯亦还真是个耿直BOY。
    那四姑娘偷眼看看颜欢,道:“不是说二爷没事了吗?不会是真摔傻了吧?若是好好的,便是不会,也不能就这么当众认下呀!”
    “你懂什么!”
    长青冲她鄙夷地一撇嘴,道:“二爷说,所谓‘诗言志’,作诗作文也不过是向世人表示自己的志向。可诗文写得再好,也不代表就真能成就了志向。与其整天掉进那样的文字游戏里,倒不如挪出那些时间来学些真正有用的本事。”
    颜欢的眉梢不由就是一飞。这倒是一向讲究个实用主义的析斯亦会说的话。
    “别人怎么说?”她问。
    长青笑道:“不说那些少爷们,就是那些老先生们,也因着二爷的话,当时就分作了两派。一派说,整天只知道空口白话地‘为赋新词强说愁’,倒还真不如挪出那些时间来学点有用的学问。另一派则说,若没有诗词咏志,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志向。辩到最后,有两个老先生各自都不服对方,就给辨急了眼,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长青哈哈大笑道:“姐姐是没看到亲家大爷那脸色。好好的一场文会,就这么着,叫二爷的一句话给搅了。”
    而颜欢的眼前,却是不由就闪过之前提到文会时,析斯亦唇角那抹暗含得意的笑。
    要说起来,析斯亦那人最擅长的便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看着不声不响,莫名就把事儿给办了——若不是颜欢知道他没什么门路搭上那些老先生们,她甚至都要怀疑这场辩论也是他故意找人引发的了。
    送走了众人,三奶奶回到内室里,只见颜欢坐在炕几边上,拿手撑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便笑着问道:“想什么呢?”
    颜欢回过神来,对着三奶奶笑了笑,只道:“也没什么。”
    长青告诉她,从报恩寺里出来后,他们顺道去请小游郎中来给她看诊时,二爷曾在小游郎中那里跟那个陈三儿密谈了许久。临走时,那陈三儿还隔着窗户对二爷大声嚷嚷了一句什么“只信二爷”的话。
    而因着这句话,却是叫颜欢的疑心病于忽然间就发作了。
    如今细想起来,她才发现,她似乎是以貌取人了。那陈三儿虽长着一副忠厚相,人却未必就真的老实,不然那百花镇上也不可能没人听说过汪妈妈这么个人。
    而如果是陈三儿故意放消息把她引去百花镇,再想着之后遭遇的暗杀,颜欢不免脑洞一开,觉得那暗杀未必就是真冲着析二爷去的。
    对照着杀手当时看她的那个冰冷眼神,颜欢越想越觉得,也许自己并不是受析二爷的带累才差点挨了刀子。也许从一开始,那一刀就是奔着她去的……
    虽然从种种痕迹上判断,似乎并不是这样,可谁又能保证,这些不是障眼法呢?
    如果那暗杀真是以她为目标,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之前的欢颜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而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么便只有那个曾专门找她解释过立场的柏大爷最为可疑了……
    颜欢越想越是脑洞大开。若不是三奶奶及时进来,只怕她早因着弓影杯蛇的想像,把自己给吓出个好歹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