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攻略(快穿)

33.二杀

    
    连江楚晚膳吃得多了些, 平芜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西陇农家小菜, 虽不是甚么山珍海味, 却颇具当地特色, 倒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教人食欲大增。
    只是菜系偏浓咸肥腻, 有些不好克化。
    碰巧严和带了盒山楂糕来, 切成方条的晶莹红像是能挤出水来, 不似从前吃过的那种红至发黑的甜腻, 外面撒了几粒桂花粉,淡淡的清香融入咬一口软弹的酸甜, 解腻又开胃。
    屏退外人, 严和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唇角的桂粉屑,“我今日得来些消息, 若此事属实,那便是一件株连九族的重罪。”
    他顿了顿,见连江楚吃得一侧腮帮鼓鼓的,闻言侧着凤眸好奇的盯着他,鸦羽似的长睫扑闪了两下,似是某种憨态可掬的小动物。
    严和眸中笑意微深, “淑贵妃母家沈氏一族显耀煊赫,父兄皆是边陲重臣, 甚得皇帝重用。只是这两年宁王势起, 渐被皇帝猜忌。如今宁王身残, 再无一争之力, 原先攀附赵家的朝臣不免有另生心思,暗中倒戈之人。这时局动荡的间隙,我倒是捏着赵家的七寸了。”
    淑贵妃,宁王。
    这倒是巧了,白日里祁连琮钻进她马车里一通陈词,她记得尤为清晰。
    他信誓旦旦道,严和乃是淑贵妃为宁王培养的死士。
    “怎么说?”连江楚随意在巾帕上搓了搓指间的黏腻碎屑,眸光灼灼地凝视着严和。
    严和清隽的脸背着烛火蒙上一层阴翳,嗓音低醇,“赵家,恐有谋反之心!”
    连江楚微惊,不自觉地往桌案前倾身凑近了几分,压低声线问:“你确定么?”
    “七成把握。”严和半敛着眼睫看向面前近若咫尺的脸庞,唇边的笑意轻轻牵出些柔色来,“不过我需要时间筹集证据,到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家手握兵权,军中威望颇高,上次西陇一役,赵巍存身为主帅,却推她出来当枪使,屠戮百姓的残暴之名教她担着。班师回朝之日,姚监官当朝弹劾她之时,赵巍存却和稀泥,假意替她开脱,却反扯出来她治下不严的罪名,着实奸猾可恨。
    如今宁王废了双腿,淑贵妃膝下却尚有一幼子,年九岁,同燕王这等出类拔萃的成年皇子自无可比拟,遂不能在争夺皇储之位上脱颖而出。但若赵家举兵谋逆……
    见连江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严和温声道:“将军……依旧无心帝位么?就现下局势而言,若你不争,这天下便要落入燕王殿下囊中。即便你与燕王略有几分交情,但你是皇子啊,帝王老路约莫是弑兄杀弟,只恐来日,燕王会对你不利!”
    弑兄杀弟,祁连琮会么?
    连江楚眸光怔动,抿了抿唇道,“但我如今于他并没有太大威胁吧?”
    “他会猜忌你我。”严和叹息一声,“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若燕王殿下登基,定不会坐看我势大而不作为,势必收回政权,而后千方百计铲除我。在此之前,你我因这一层主仆厚谊,难免教他疑心哪一日联手掀翻他的皇权。你我于他犹如芒刺在背,非拔除何以心安?”
    默然半晌。
    倏而,连江楚嗤笑一声,拍着严和的一侧肩膀没心没肺道:“不若你我辞官赋闲,去往深山里盖两间茅屋,捕鱼砍柴,春种秋收,但也乐得清闲自在。”
    严和拿他没法,无奈道:“你明知并非这般容易。”
    连江楚也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咂了下嘴,起身毫不顾及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道:“夜深了,我着实困倦,不与你相谈了,你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他一味逃避,严和也不好苦苦相逼,见他哈欠连天眼角湿润的模样,不由眸生笑意。
    “下人都屏去睡了,我给你铺下床铺吧。”
    连江楚摸着脑袋,“不用,我回……算了。”
    她想说回清月阁去睡,但也没什么必要,这小半日她功夫也算做足了,却是一句话也没撬出来,左右平芜已睡下了,不若改日再旁敲侧击吧。
    “我长手长脚的自个儿能铺床,你早些回去歇着吧。”连江楚拢了下鹤氅往里间走,挥手赶他。
    严和清冽的眸光微敛,转而轻笑道:“你是旁人伺候惯了的,哪里做过铺床叠被这等事,还是我来吧,不瞧着你好生睡下,总归是不放心的。”
    从前做近身长随的时候,一直是他伺候连江楚起居的,凡事亲力亲为,如今久不做这些事,却也半点没生疏。
    厚重的锦帐即将拉紧时,连江楚倏然伸臂握住严和的手腕。
    严和呼吸一滞,暖热的温度由腕间缓缓蔓延开来,激起一阵鼓擂般的心跳,他半边身子僵硬着,垂眸深深地凝视着仰卧在榻上的人。
    “怎……怎么了?”他低声问,声音轻到唯恐惊退了什么似的。
    连江楚眨了眨眼,沉声道:“严和,我还记得许久之前,我说过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便许你前程。可你今日今日坐到我义父曾经的位置上,是朝臣无不忌惮的存在,尽是你凭一己之力拼来的,我从未替你做过什么。”
    “说这些做什么。”严和微微蹙眉,恐他胡思乱想生出什么愧意来,浅笑道,“若我不是你的近身长随,又岂会得到连督主的信任与重用,你已然帮过我了。”
    连江楚摇了摇头,“我是想说,你已位极人臣,我再不能兑现从前的承诺了,但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即便是将来做了皇帝的祁连琮。”
    若燕王做了皇帝,他焉能容得下我呢?
    严和抿了抿唇,不欲戳破其间的暗涌,瞧着榻上的人被暖黄的光映出两分稚气的面容,心生宁静。
    将他的手臂放回衾被下,掖好被角,顺着他的话温言道:“那往后还要请连将军多多照拂。”
    连江楚弯了弯眼眸,老实不客气地点点头,“好说好说。”
    *
    翌日清晨,连江楚半梦半醒地用罢早膳,便听琼枝来报,说是平夫人思乡深切,恳请回去探亲一趟。
    她睡眼惺忪,正是脑子一片浆糊的时候,随口便答应了,过后就抛诸脑后。
    漠北龙踞关一带近来不甚太平,边界之地屡屡异动,远徙大漠深处的匈奴数月前新任单于继位,不久后大魏北部边郡连番遭遇小规模攻掠。
    而龙踞关,正是赵巍存管辖之地。
    若是赵家果真有谋逆之心,铤而走险同匈奴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历代皇帝对匈奴皆是持防御姿态,再以和亲作为邦交手段,毕竟深入沙漠腹地长途奔袭,面对水源匮乏等恶劣条件,想要速战速决几乎不可能。但漫长的艰苦作战,势必意味着朝廷会损耗庞大到不可估量之辎重。
    懒于政事的老皇帝几近丧失决策力,现下已挑选着和亲公主了。
    连江楚倒也没什么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只恐朝代颠覆,累及自身。
    赵家意图谋反的证据不知搜刮几何了,但连江楚察觉到严和近来似乎来将军府的次数愈发少了,许是前朝公务繁忙脱不开身罢。
    这一日,连江楚正睡得酣沉,冷不防房梁之上隐有异动,她骤然睁开眼,手刚按在剑柄上,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掠入室内。
    “你就不能正常点儿,下封拜帖正大光明从正门儿进一回?”连江楚也是纳了闷儿了,这会子被惊醒,自是一肚子埋怨。
    祁连琮将面巾拉到口鼻下,解开身上的包裹,将备好的夜行衣扔给连江楚,“换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连江楚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了,拉高衾被将头脸蒙起来。
    数九寒天的深夜,不好生缩在被窝里安寝,谁要顶着吹入骨髓的冷风去外面溜达。
    祁连琮不由分说,两三步走到榻前,一把将柔软的衾被掀了起来,抓过金丝楠木衣架上的棉衣就往她身上套。
    “你给老子起开!”
    他在外头呆了许久,厚重的风霜覆了一身,一双冰如寒石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连踢带踹地躲着。
    一脚正中他面前,祁连琮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你老实点儿,晚了可就错过一次辨忠奸的机会!”
    连江楚狐疑地睨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没好气儿道:“老子自己穿,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教你给摸没了!”
    一身玄衣融入夜色的祁连琮,倏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眼尾的锐利如冬雪融化了几分,染上淡淡的温软之意来。
    这笑着实没头没脑,惹得胡乱往身上套衣袍的连江楚咕哝了一声“神经病”。
    深深宫苑琉璃瓦上,连江楚透过那一角缝隙,看清了不属于那后妃寝宫里的男子面容。
    想来这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人便是淑贵妃了吧,若非她已是两位皇子的生母,年纪过长了些,连江楚更愿意怀疑严和同宫妃暗暗幽会。
    总好过他是处心积虑潜伏于自己身侧图谋不轨这种可能吧。
    更深露重,连江楚伏身于冰冷的瓦片上敛息屏气,沉默了半晌,正欲撤身离去,却见底下寝宫里的二人似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距离甚远,声音始终是模糊的,却见严和倏而步步紧逼,淑贵妃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
    他脸上是连江楚从未见过的阴鸷之色,如同从尸林血海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再不是那个温和安静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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