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要立摄政王殿下为帝君!!!
朝会之上, 女帝毫无征兆地抛出这一重磅消息,偌大的奉天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满朝文武震惊得合不拢下巴,个个儿眼珠子瞪得乌眼鸡似的,久久不能回过神儿来。
昨日礼部尚书还暗搓搓登门拜访摄政王,私底下面授机宜, 恳请摄政王以江山社稷为重,肩负起辅佐帝王向贤正道之任, 尽规劝之责, 辟异端邪说, 扭转国之乱象。
未曾想,摄政王殿下竟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需知, 女帝素来不待见把持朝政的摄政王殿下, 纵使政绩再显著, 仍被女帝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明嘲暗讽俱是常事, 一言不合半分颜面不留地驳斥亦不纳罕, 更有政见不合两人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的先例。
如此这般, 两个人若是凑到一块儿, 宫闱岂非鸡飞狗跳?摄政王殿下岂非身陷水深火热?
然而,为了将鬼迷心窍的女帝拉回正途, 摄政王殿下却甘冒大险, 愿舍身入深深宫闱, 这是何等高义啊!
噤若寒蝉的大殿上,礼部尚书倏然梗着脖子浑身颤栗,涕泗横流,高呼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朝臣面面相觑,迟缓地跟着附和,然而彼此都在旁人眼中看见了自个儿一脸迷茫。
身处舆论中央却心情大好的摄政王殿下举笏躬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继续面面相觑,继续呆滞地附和,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早朝在一阵莫名其妙的恭贺声,以及僵峙无言的空白中,低效结束。散朝。
素来冷峻寡言的摄政王殿下眉眼含笑地走在前面。
几位同他交好的官员道喜,祁连琮微微欠身拱手答谢,冷硬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明眼人只能看出来摄政王大人得立帝君,愉悦之情是何等飞扬难抑。
自然都是好奇的。
一群人簇拥着本就权势滔天,此后与女帝大婚,更是贵不可言的未来帝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但到底不敢问上一嘴。
从前摄政王同女帝谜一样的相处模式,那些一言不合似乎能打起来的场景,就自动自发被理解为打情骂俏。
可料想,将来女帝与帝君的曲折情史可以写一部恢弘巨著。
在这般欢喜又懵逼的氛围中,唯一愁容满面的便是礼部尚书了。
同僚得见,少不得询问一句,“女帝同摄政王殿下结百年之好,乃是西梁头等大喜事,如此摄政王殿下往后辅佐女帝必定愈加尽心尽力,尚书大人因何愁眉不展呢?”
礼部尚书下巴连同胡子一起抖了起来,末了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长叹一声甩袖离去。
同僚不明就里,待摄政王走远了,又同左右官员欢快地讨论起女帝同帝君的隐秘情史来。
人群中,清傲的右相大人快走几步,将摄政王拦在僻静处。
“你该不会以为,她是真心想立你为帝君吧?”
严和眉眼细长,温然浅笑时柔和儒雅,愠怒之色一起,飞斜的眼尾便露出锋利之刃来,气势凌然,却不同于另一个人阴戾的冷狠。
这个人是高傲的,骨子里的矜贵使得他很容易同另一个人区别开。没经历过从底层磨砺出来,一路摸爬滚打,流着高贵的血却不得不卑躬屈膝,那份艰难的隐忍与平和表象下的狰狞,是模仿不出来的。
故而,连他都未曾受半分迷惑,遑论与那个人朝夕相对的连江楚了。
祁连琮唇边噙着的笑意一敛,微压的眉峰将眸底的暗色挤压地更浓稠起来,他冷冷启唇,“不必你提醒我,我心中自有衡量。”
“呵。”严和闻言冷嗤一声,“我瞧你是全然乐得找不着北了,焉能分辨虚情假意?”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四目相对,两道同样凌厉的视线分毫不让,威压让周遭空气都冷凝了几分。
短暂的冷寂后,祁连琮拂袖负手而立。
天高云淡,他狭长的眸映着暖融却不刺眼的秋日,“就算虚情假意又有什么关系,左右我是她唯一的夫,来日方长,我且等着她深情厚意的那一天。”
言罢径自离去。
“若你等不到那一日呢?”
祁连琮头也不回道:“那我便陪她一辈子虚与委蛇。”
*
女帝摄政王大婚的那一日,是秋日里最美的时节。
秋阳杲杲,叠翠流金,枫林尽染。不温不冷的宜人天气,又值秋收之喜,西梁涝灾在女帝登基后大刀阔斧地整治,这一年庄稼大丰收,百姓无不喜气洋洋。
因女帝和摄政王不喜铺张,并未声势浩大地策划大婚典礼,不行劳民伤财之事,但到底是西梁臣民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遂百姓不约而同地在各家门前以及官道两旁的树上系满红绸带。远远观之,整个盛京如笼罩在一片祥瑞的红云之中。
大婚自少不了祭祀大典,但因前段时日女帝种种荒唐言行,礼部同奉常寺上下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儿上,生怕女帝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什么幺蛾子。
为此,礼部尚书不免又厚着一张老脸往摄政王府上递拜帖。
祁连琮自知晓他来意,也并未因诸事烦扰而露出半分不耐之色,好脾性地一一应着。
这回尚书大人倒是察觉了,摄政王殿下似乎是真得心情大好。
倒也不是愚钝之人,心下略略思量,便逐渐品出味儿来,不由暗暗咋舌。
想来女帝同摄政王一路磕磕绊绊,现下终于决定携手共度一生,定是一桩佳话了!
盛京街头巷尾,茶馆驿站,无处不热议。
有人翻起旧账来。
“先前女帝为了一青楼小倌遣散后宫,怎地闹了这么大阵仗,最后那小倌了无音讯,反是摄政王殿下被立为帝君了呢?”
自有深谙男女情感纠葛之人为他解惑。
“这明显是女帝使了一招激将法啊!先前两人感情不明朗,更因右相归朝一事,二人政见不合闹红了脸,女帝虽一时妥协,心下肯定不悦啊。”
“?G”,那人一敲折扇,“索性就来这么一手欲擒故纵,假意立那南风馆的小倌儿作帝君,气他一气!听闻朝堂之上,摄政王得知此事果真怒极,若不是群臣阻拦,怕是要直接扑上去!”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深信不疑,不禁又心生感慨,为两人曲折情史鼓掌赞叹。
建章殿里,传闻被迫人间蒸发的恒砚将市井流言复述给连江楚听。
“我怎么听着忍不住想信以为真呢?”
恒砚反身坐在红檀木雕祥龙瑞凤桌案上,抱着双臂审视地盯着眼前懒洋洋的女帝。
连江楚窝在铺了大红五蝠捧寿云锦软垫的圈椅上,尚未更换吉服的她着一身正红金枝线叶纹中衣,墨发未绾,随意披散着,皎若秋月的小脸半是倦意。
“我劝你趁着请吉服的姑姑还没来赶紧消失,不然走漏形迹,你可能会被祁连琮人道毁灭。”
她不说还好,一说恒砚更来气,“祁连琮这小子心也太黑了,竟然连夜派人追杀我!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这会儿只剩意识形态跟你交流了。”
顿了顿,他忍不住探她的口风,“你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要跟祁连琮成亲啊?这叫引狼入室你懂吗?往后有他缠着你,我都不方便露面了,还怎么共商大业?”
“……”
连江楚实在是不吐槽会憋死,“讲道理,说是你来帮我,可我发现你根本就是个鸡肋,话都听不明白,还共商大业,关键时候你别拖累我就好了!”
恒砚闻言登时瞪大双眼,忿然不乏委屈地看着她,“你竟然这么说我,还质疑我的能力?没有我的话你肯定就掉进严和那个陷阱里了!”
连江楚青葱白眼一翻,懒得跟他理论,一点不通她索性就跟他说透了。
“祁连琮早晚要反我,但若是放任他跟严和一起夺权,局势于我而言就全然劣势了。陷入这种绝对不利的局面,想要翻身几率基本为零。所以,我必须组织他们二人结党联盟,跟祁连琮成亲是最简单且减损的方式。”
偌大的宫殿里,大红的喜色将一室空旷冷寂渲染得热闹了些,连江楚温淡的嗓音无波无澜。
“何必等他来反我。”连江楚纤细的五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红檀桌面,“我早已准备拱手相让了。”
恒砚听得云里雾里,莫名就觉得这女人似乎有本事让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那万一,大婚之后你们朝夕与共的,你要是情难自禁越陷越深怎么办?”
连江楚闻言浅浅地勾了勾唇。
若果真有那么一日,她坚信自己有资本让祁连琮更加弥足身陷。
“你笑什么?”恒砚蹙了蹙眉,“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赢祁连琮?”
“大概是有。”连江楚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但不赢的话,也不会输。
连江楚真正换上吉服的那一刻,才陡然生出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两位相貌端正的姑姑服伺她将繁琐考究的婚服一件一件穿在身上,她手心里没来由地冒了一层薄汗。
赤金步摇冠垂下十二珠玉帘,她侧眸看落地方镜中的自己,宫人正跪坐在为她整理裙摆。三尺长的六层霞纱刺绣繁复精美,描龙绣凤,祥云五彩瑰丽,千丝万缕织就浮世繁华一梦。
编钟宫乐起,庄严而肃穆,在女官牵引簇拥下,她稳步踏上九十九层汉白玉石阶。
那个即将成为她帝君的男子,就站在玉阶之下。
宦人高唱册封圣旨,他一身帝君吉服,单膝跪地听封。玄色对襟外罩上金线蟠龙象征着帝君尊贵的身份,赤红腰封上的锦云同她一般针法。
他起身的那一瞬间随即抬眸,视线正与她相对,冷峻不可侵犯的摄政王殿下温然一笑,凌厉的眉眼皆柔软了下来。
好似此生圆满,再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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