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与沙盒

    
    千年之前，屹立于傲慢魔山的峰顶；行至百年前，仍是南部大陆最辉煌最华贵的宫殿。而此时，无回宫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只剩下一位孤家寡人，无力地靠在王座上。
    圣城远征军的喊杀声，已经近而可闻。
    巴尔古夫目光低垂，指间的黄色戒指失去了流动的光华。一直以来忠心候在他左右的吉灵甫，也带上了黑色兜帽，站在墙边的阴影里，他的脚边放着到他胸口处的一个黑色大水箱。
    “我的爱将，奥古斯都，离我而去，是我……是他控制我的身体，亲手捏爆了你的心脏。”
    没了领主般的威势，巴尔古夫的声音里透露出迟暮老人的荒凉。三十多岁，两月前还意气风发，只是现在，已然满头白发。
    “我的戒指，傲慢王戒，失去了来自魔界的力量。”
    “我的忠仆，吉灵甫，早就背叛了我。”
    “我的灵魂，我的灵魂啊！什么时候成了他人的安身之所……”
    “还能怎么样呢？我的一切！我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我……”
    “这就是第三十六代洛伦的故事！”
    “伟大的洛伦家族，一个时代的落幕……”
    巴尔古夫悲声吟唱着，像是为自己的传记书写一个结尾。
    因为一直以来执笔的吉灵甫，这一代，不会再为他写下那本《伟大的洛伦家族》了。
    无回宫正殿的大门“轰”的一声被人推开，帕瓦尔拖着重剑走了进来，跟着的圣城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巴尔古夫领主包围。
    站在帕瓦尔身后的梅迪尔丽从他腰间探出脑袋，摸出了推演残卷。
    “我来看一下他是不是——”
    四目相对。
    梅迪尔丽呆住了，一动不动，像是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而手中的推演残卷也掉落于地。
    “不！伟大的洛伦家族不会灭亡！”
    原本悲凉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激昂，变得充满野心。巴尔古夫，不，是诺撒，从王座中站起。
    隐藏在黑袍里的吉灵甫，把他脚边摆着的黑色箱子推到了诺撒和梅迪尔丽中间，打开了箱子上的锁。
    黑色水箱的盖子从里面被顶开，内里翻腾的血水洒了出来，一只沾满血的小手伸出，扒着箱子的边缘，慢慢把整个身子拽出血平面。
    “呼——”
    血箱里的小男孩长吐一口气，右手也扒到箱边，双手用力，一个引体向上侧着翻出血箱，摔倒在地上。
    在血泉里重新培育的奥古斯都，此刻长到了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笑着看向十岁的梅迪尔丽。
    尽管他脸上满是鲜血。
    尽管她灵魂已然出尘。
    但一切，都好像是刚见面时的那般模样……
    “咔嚓。”
    蛋壳破碎的声音，什么像是被打开了。
    诺撒恢复了对原罪力量的感应。
    奥古斯都再次站到了他心爱的人面前。
    梅迪尔丽拿回了丢掉的记忆。
    看着殿中的三人，“吉灵甫”以一种阴恻恻的语气说道：
    “那么……交易完成。”
    一声响指，诺撒三人的额心处突然亮起一个紫色符文，其纹路的复杂程度，远超帕瓦尔之前见过的所有法则印迹。
    “我是紫幽，代表伟大的恶魔，服务所有潜在客户的交易官，四阶交易法则，绝对品质保证，愿意为您效劳……”
    帕瓦尔听不到紫幽默念的那段话，但他仍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作为维克托家族的继承人，他阅读过很多有关法则符文化的书籍，也能从纹路的大致形状和灵魂对符文的感知，大概推测出每一个符文所代表法则的等级和类型。
    此刻在诺撒三人额头处亮起的，绝对不下于三阶。
    更重要的是，这个紫色符文给了帕瓦尔一种广博的感觉，即是说，没有火之法则，影之法则那么有特点和指向性，反倒有些像帕瓦尔自己的创造法则，与大部分其他法则都有很强的兼容性。
    极强的兼容性，通常是上位法则的代名词！
    他开始有些担心了……
    “小花，宽容神位解锁了吗？我们立刻进入天界！”
    帕瓦尔和伊芙琳化为两道光升上天界，而诺撒在恢复对原罪力量的感应之后，也马上遁入魔界。
    这个存在时间横贯三个纪元之久的世界，灵魂洗涤之所，即将在天界与魔界的交融中，迎来它的终末。
    一阵剧烈的抖动，在无回宫的正殿处，大地裂开了一条缝，无回宫缓缓沉入地底，而宫内的众人被传送了出来。
    “什么情况！无回宫什么不见了！”
    “快看！”一名士兵指着天空：“太阳……太阳消失了！”
    “胡说，天这么亮呢！”
    太阳，确实是消失了，取代它普照万物的，是一扇巨大的门。五位张开白色羽翼的大天使，从门后无尽的圣光里飞出。
    地上的那条裂缝也是越来越大，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渊谷，在魔界倍受苦痛折磨的灵魂，攀附在峭壁上，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一边奋力向上爬去。
    “奥古斯都！”
    看着裂缝另一边的小男孩离自己越来越远，梅迪尔丽奋力向那边跳去。可是被剥离天界力量的她，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又怎能跃过那道不断扩大的深渊。
    “啪！”
    奥古斯都抓住了梅迪尔丽用力伸出的小手，黑箱里的血水化做一条血绳，拽住了已然跳下深渊的，奥古斯都的脚腕。
    “梅迪尔丽……认识你这么久，你一直都很快乐，很宽容……原来你也会哭呀……”奥古斯都笑着说。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小男孩抚摸着靠在自己肩头啜泣的小女孩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道：
    “没事的，别哭了，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
    紫幽捡起了梅迪尔丽丢在地上的推演残卷，把附在上面的灰尘擦干净。
    “嘿嘿嘿……”
    还是那种阴笑狡诈的笑声。
    “回收了这份推演之章，又可以跟克里斯汀娜谈条件了……”
    “我付出一点，她付出一点。我得到一些，她得到一些……嘿嘿嘿，我最喜欢交易了……”
    他又打了一个响指。
    一座手掌大小的小型雕塑飞到紫幽手里。
    “这对恋人……把他们送到另一个沙盒世界里去生活吧。”
    “毕竟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被毁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