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与沙盒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低着头，受到强光刺激而分泌出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皮里挤出来，顺着脸颊流到嘴角。大地不断震颤，人们只有把自己的四肢紧贴在地面上，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此等天地异象，据史书记载，仅千年前有过一次。只是那次的天使长，没有回应深渊之底传来的呼唤，而是默然退了回去。
    原本半张着的天界之门，像是里面有个人推了一把似的，张得更大了。
    随着光强再一次陡然增大，伊芙琳舞动着羽翼，从门里飞出，列在了其他五位天使身边，围着天界之门排成了一个环形。
    一身银白色铠甲的帕瓦尔此时才缓缓走出，背后两倍身长的天使之翼宽阔地张开，翅膀中部在身体两侧弯曲，翼尖的白色羽毛垂到了他的脚踵。
    七位天使，归位了。
    帕瓦尔面色漠然，凝视着脚下无尽深渊，那里似乎有两位形态狰狞的魔王，在进行殊死的战斗。
    “计划一，倒计时。”帕瓦尔沉声道：“七柄罪之权杖被集齐的那一刻，立刻动手！”
    本来就不可能有所谓的盟友关系，都只是为了朝着世界核心更近一点，互相利用罢了。
    而现在，帕瓦尔一方已经拿到了天界的七把钥匙，林离等人离剩下七把钥匙，也只有一步之遥。
    图已穷，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是时候落下来了。
    那把菜刀就是天界审判。
    由七位天使长表决，半数以上同意，即开启天界审判。
    审判日，所有魔界的灵魂，皆会被至痛的刑罚折磨。
    除了通过试炼之路，完全得到罪之权杖的认可，晋升到管理者权限的魔王之外，其余所有拥有原罪力量的灵魂，都会承受响应的刑罚。
    心中原罪力量越大，惩罚越重；掌控原罪种类越多，惩罚越重。
    同时受到三重以上审判者，必将万劫不复。
    千年前的诺撒，只征服了傲慢权杖。其他六柄，是他凭着傲慢之路西法在七宗罪中所处的王者地位，强行收归的。如果不是天界的梅迪尔丽，在同步掌控四柄美德权杖后，强行把天界审判压了下来，恐怕诺撒的灵魂早已在无尽痛苦之城里彻底湮灭。
    而现在，天界的诸位天使，可不是站在魔界的林离那一边的了……
    ……
    魔界。
    “哧——”
    血从原本四肢所在的断口处喷出来，没有了腿支撑的躯干坠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收回路西法魔剑“末日审判”的凌若夕身体晃了两下，但很快稳住身形。刚才必杀的两剑，几乎耗尽了她剩下的所有气力。
    活体肢解，也许这种死法最适合愤怒魔王，萨麦尔了吧……
    凌若夕招手把愤怒权杖吸入背后的匣中。
    “我们集齐七柄罪之权杖了！”林离说道，刚才他和菅原雪伊远远地站在一边。
    这种等级的战斗，林离可帮不上忙，别一不小心被十几米高的萨麦尔踩到就谢天谢地了……
    还好凌若夕够猛，竟在保持清醒，不能最大程度发挥傲慢权杖的情况下，打败了愤怒魔王的完全狂暴体。
    “走，去无回宫。”凌若夕说道。
    林离看向从人界降下来，落于傲慢魔山峰顶的无回宫。看来那里就是激活世界核心罪面的地方。
    嗯？
    一道光破开魔界灰暗的浓云。
    林离想起记忆碎片里明亮的魔界。
    是帕瓦尔他们。
    到最后关头了，他们会遵守盟约吗……不对，那种天色！
    一开始很窄的裂缝，此刻已经扩大到半个大陆大小。林离可以仰头看到人界天空里的巨大光门，以及悲壮的七色云彩。
    审判二字闪电般划过林离的脑海。
    “凌若夕，审判日！”林离大喊。
    凌若夕也很快明白过来，身后有四柄权杖飞出。
    “封懒惰，色欲于林离；封暴食，贪婪于菅原雪伊。”
    这下对了，林离接过权杖，同时接下了不完全权杖持有者要承受的刑罚。
    除了通过试炼之路的嫉妒之外，包括傲慢都没有完全解锁，剩下六种原罪的刑罚，三人平摊，每人两种。
    “我，帕瓦尔，将赐予你们审判。”
    像是电椅的开关打开，“滋”地一声，林离的灵魂被瞬间抽离。
    下一刻，万蛇将林离淹没，又有硫磺和火焰把他的灵魂炙烤。上次懒惰惩罚的痛苦，已经让林离的精神急剧不稳定波动，被迫断开了与梦社区的联系。而这次，林离要承受的是双倍。
    “不能呼叫黑皇后，她在打最后的大boss，不能打扰到她——嘶！啊——”
    痛楚贯穿大脑，冲击全身神经的末端，再破坏每一处的细胞……
    比起这种作用在敏感的灵魂上，由内而外的痛苦，林离甚至觉得，换成拿一个锤子把他全身骨骼敲碎，都是莫大的恩赐。
    “突！”
    乌云遮蔽了月亮，路边的灯熄灭了，连墙角的黑猫都闭上了它泛着琥珀微光的眼睛。世界一片黑暗，世界一片寂静。
    ……
    直到有了光。
    能驱散痛苦的天界之光。
    尽管林离失去了所有力气，脸朝下趴在地上，沉重的眼皮也无力抬起，但他还是能看到那束光。
    以及圣光里的白衣天使。
    光虽强，但很柔和，能够让林离很舒服地看着，看着她耳边微微卷曲的金色发丝，看着她精致温和的五官，看着她雪白光洁的肌肤，看着她白色裙摆下，轻轻点着的玉足。
    伊芙琳闭着眼，一顶银色，又镶着些淡金色花纹的头环束在她额头上。长长的睫毛翘着，轻轻颤动。双手叠在一起抱在胸前，像是为什么虔诚地祈祷。
    就这么看着她，灵魂深处的痛楚消失了，林离呆呆地，不知过了多久。
    “来吧，来到我的裙边，牧师协会的圣光会笼罩世间……”
    “来吧……”
    林离动了，手肘撑在地上，躯体和膝盖抬起来，然后脚用力，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
    “来吧，看着我，来到我的裙边……”
    没有抬头，林离把右手举到鼻子旁边，轻轻推了推歪在一边的眼镜架。
    “我不把眼镜带好，怎么看清楚你啊……”林离说道。
    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消失了，伊芙琳睁开了眼。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离狂笑着，扶正眼镜的右手用力一挥，指向空中的天使，尽管脸色有些苍白，夸张的动作可能扯动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灵魂伤口，但他完全抑制不住这放肆的笑声。
    “如果我是第一次看这幅画，《圣光里的天使》，恐怕已经被你控制了。哼，在世界树体系下的众多沙盒里广泛流传，牧师协会用来打广告的画像，竟然隐藏着高阶魅惑法则，看来这牧师协会不怎么圣洁呀……”
    只可惜，在洛伦城图书馆里的那个凌晨，李立借助梦社区，把林离拉入时间100比1的深层梦境，并向盖亚申请解析功能。虽然不能让林离悟透里面的高阶魅惑法则，但在他的潜意识里埋下种子，在林离被伊芙琳魅惑的一瞬间发芽，迫使他苏醒过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这一段林离不会对伊芙琳讲出来，给对手讲解原理这样愚蠢的行为，和随之立起的翻盘flag，林离可不会碰。
    “你们的想法不错，在我们精神最脆弱的时候，试图控制我们。只可惜，失败了！”
    本源傲慢的凌若夕，怎会伏跪在伊芙琳的裙下？
    本源嫉妒的菅原雪伊，怎能承认有女性比自己更有魅力。
    对不起，全员通关。
    审判日结束，林离三人站在一起，看着上方的七位天使。
    “七柄权杖对七柄权杖，每一方各一半，这下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吧！站得这么高，我们看得可是很累的。”
    嗯？帕瓦尔神情怎么这么平静？完全不像动画片里大反派阴谋失败，一脸慌张的样子啊。
    林离倒是有点慌了：难不成，他还有后招？
    “计划二，执行！”帕瓦尔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