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在心上

    
    第二天
    陆颐静静地面对浴室的镜子，他无法否认，昨晚他被顾恺宁的诚恳回答所打动了内心，看清楚自己眼底的一丝懊恼。“你在想什麽？”他指责镜中的自己。他与顾恺宁之间什么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他会有自厌感？他大步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泳裤，穿上浴袍。从厨房的大片窗户看进去，顾恺宁在整理着今天的食材，而另一边顶层游泳池里的陆颐。他的身材极好，宽肩、细腰、窄臀，看得出来是长期以来游泳的成果。由此可见他是一个自律很深的人，每一百米变换一种姿势，绝不出错：自由式──蛙式──蝶式──仰式──自由式……以此类推不断循环，终于，他离开泳池。
    中午，他低头看她摆上来的午餐。顾恺宁为他介绍菜色，从他每次走进餐厅的微表情，她能猜到他在跟她暗中较劲，他等她无法再变换出新的菜色花样。餐后她收拾碗盘，去厨房陆颐靠在厨房门框上，细细地看着她，看她倒洗洁精，用抹布把所有锅碗餐具都洗一遍，再逐个在水龙头下冲干净，擦干，放好，有条不紊。
    他喜欢她的手指，从不蓄凌厉的长指甲，指甲外侧一圈干净的白色弧线，里面是健康的淡红色，露出一弯皎洁的月牙。也不曾见她涂艳丽的蔻丹。纤匀合度，一动一静之间，彷佛有水光在圆润的指尖泛起，轻盈莹亮，细看又没有了，撩得他心头一阵阵奇痒，却无处可挠。
    他见过无数双手，漂亮的，优雅的，冶艳的，无不是被女子当做心肝宝贝一样呵护着，绝不会泡在洗洁精里洗碗。那么多双手，就没有一个像她那样好看。他想过很多次，要不要把那双手拉到怀里亲一亲。现在她就在他面前，在他的公寓里，近在咫尺。
    其实顾恺宁，与他之前交往过的各色佳丽相比，长相只能算是中上。人既不顶顶聪明，也不特别温柔，浑身上下挑不出几个优点。她最多是有一点善良，有一点纯净，有一点脱俗，有一点坚强，有一点才华，有一点忧愁；再加上一点可爱，一点温柔，一点能干，然后还有一点他说不上来的味道，如此而已。平常穿得也不曾花俏，完全没有引人注目的打算。不施脂粉，在一群燕瘦环肥的女子中间，竟然显得那么舒服，怎么看都不够，偏偏就只看她顺眼。
    她甚至是刻意地抹煞自己的美丽，掩盖自己的长处，像蚌壳一样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以至于谁也没见过她真正的美丽。只有他知道。早就知道，早就渴望。世界上的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有一个他，就有一个她。她不同于他所了解过的任何人，这样清澈又忧愁，单纯而丰富，柔弱又坚定。如此矛盾，却如此和谐，令他不由自主地想更深入地了解她，怜爱她……拥有她。
    看着她清洗完毕，他走回去坐在原位，等着她帮他准备下午的茶，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不知道今天她为他准备了什么茶饮。不久顾恺宁奉上一杯生脉饮，里面有人参、麦冬，五味子。陆颐细细品味以后，觉得很特别问起顾恺宁今天的茶，“今天的茶，也是补气的么？”
    顾恺宁笑着，“是生脉饮可以保护心肌健康，我是日常观察您的生活，大约也能理解您的工作压力强度不小，我以前不幸有过心脏衰竭，明白心脏如果坏了，花再多的时间都难以恢复当初的。我自己也是经常饮用，由于心脏能主宰人体整个生命活动，故称为「君主之官」「生之本」「五脏六腑之大主」。人体最重要的就是护心养心，固护心阳，如果不注重心脏的保养，就容易损伤心气、耗竭心阴，从而出现心慌心悸、血行紊乱、失眠多梦、心阳不振等症状。富含维生素B群和矿物质的当归（偏热性，体质燥热者不宜使用。肠胃功能较差的人食用，也容易出现腹泻问题）具有补血功效，在传统中医典籍里有活血化瘀功能，也是护心的药物之一。除当归之外，具有通经化瘀、养血护心的药材还有银杏叶、灵芝、桂圆、益母草、郁金、玫瑰花、丹参、田七、莲子心等。故现实生活中辨症搭配使用，可以达到护心功效。所以一直为陆颐制作补气茶水，如人参、西洋参、韩国高丽参能增强心脏功能，有助于控制高血压以及失眠症状。 ”
    陆颐认真的看着顾恺宁，“你还有多少的东西等着我发掘出来？室内设计布置，日常饮食，心理学，瓷器配搭，每天的茶饮还结合中医养生。”
    顾恺宁笑的像一只狡诈的小狐狸，“那么您需要再观察再等待了。”她有一双巧手，蝴蝶兰美则美矣，可是她竟能在一个扁平的大磁片上，把一个盆景做成像山水画一样。若不是他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她完成这件作品，否则实在想像这样的盆景是怎么组成的。原来美丽的表面下，藏有很多的巧思。门口的梅枝已经被她移走了，由这盆蝴蝶兰造景取代。配着??上的字幅，仍是一派中国古风。
    二个月后，她连提都不提泡工夫茶给他喝的事情。最近阴雨绵绵，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游泳。原以为用不上的壁炉，也烧起了炭火。她说那是「龙眼炭」，有着淡淡的香味，而且没有木头的那些烟尘。他见识过日本的茶道。说实话，其实觉得有些无聊，而且那绿油油而且苦涩的茶，根本不好喝。倒是那些手拉胚的杯子，还有些看头。
    她收拾好午餐的碗盘后，坐回她一贯的位置，“其实品茶就是一连串静心与修心的过程，花样很多，但说穿了，最重要的还是看陪伴着你喝茶的物件，是雅是俗了。在中国的古画里可以看到，当时的文人，经常让书僮背着煮茶的器具，带着香炉，跑到山上、溪边、松树下、竹林里，听着风声，和知己好友品茶聊天。还有很多的名画里，这些文人去拜访的物件是佛教的高僧。”
    陆颐说，“像是找心理医生？”顾恺宁失笑，“对不起，您说的很有趣，但也很贴切。是有点像去找心理医生，也像是找神父告解。研究佛法，交换心得。总之就是企图找到人生的答案。如果今天下午你愿意挪出时间，我可以做一次给你看。但是你要帮个忙。”求之不得，陆颐点点头。
    这个房间是佣人房，房门直通厨房，在冰箱旁边的角落位置，一开门就正对着一排碗柜。与其说这里是她的卧室，还不如说是她的工作室，除了晚上不在这里睡觉。这是一间套房，浴室里只有淋浴间。房间里除了一张简单的单人床以及一个衣柜之外，几乎被一张超大的桌子占满。那是她的工作桌，插花、缝纫、写字，都在上头。陆颐随口问道，“这张桌子怎么搬的进来？”她掀起厚厚的黑色桌布，“这是三张桌子拼成的。”
    这三张桌子是她特别请人?作的，当初着实花了她不少钱。桌子是花梨木原木打造，完全用接榫工法，没有一根钉子。桌子其实是矮桌，放在两组抽屉上就变成工作桌，拿下来就可以坐在地板上泡茶。这是她教学的工具，一间教室可以同时做为插花与茶艺二种用途。只要学生们帮忙调整桌子就好。由于原木的桌子很沉，所以她必须靠陆颐帮忙，才能把矮桌抬到客厅里。
    波斯地毯被拉到落地窗旁，矮桌居中摆好，看起来不错。陆颐询问，“这样可以吗？”顾恺宁，“我还需要准备一些工具，请再等半个小时。”让他先回书房。半个小时之后，他从书房探出头来，发现顾恺宁已经背对落地窗坐下来，并对他坐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示范散盘、单盘与双盘的姿势给他看。“中国人在古代，各行各业都要学习打坐与静心，这种坐姿和日本的跪坐不一样。”
    陆颐只能勉强散盘，顾恺宁微笑，“没关?S，如果能够单盘或双盘，就可以久坐而不会累，成年人一下子要做到双盘是不容易的。”
    顾恺宁拿起手边的一个摇控器，一阵古琴的声响回荡在空间里。“你刚开始听这种乐器时，可能会觉得根本是同一个声音的不断重?，因为西方的音律与东方不同，但多听一阵子，应该可以听出差异来。”她知道这样的音律在旁人刚听来根本就像是催眠曲一样。
    陆颐还能接受，“还好，比印度的弦琴声更有层次。”
    接着顾恺宁拿出一个青磁香炉，点燃一小段木炭，“这是上次介绍过的备长炭。”木炭烧红后，她用一个银棒把它掩入香炉里的灰烬里，然后拿出二个小玻璃瓶，先从其中一个瓶子取出一小段灰褐色的物质，放入香炉里。空气中立即飘散着一股浓郁的香气。顾恺宁教他如何从她手上接过香炉，以及旋转香炉的闻香技巧。其实陆颐的心早已迷失在刚才与她手掌皮肤接触的触感，这香味倒底好坏如何，真真没有在他心上。他傻傻的把香炉交还给她。
    她开始着手泡茶，“现在我们先泡第一种茶。等到这段檀香烧尽了之后，我们换第二道茶，并且换上第二种香。”
    陆颐全心的看着她那双巧手在他眼前忙碌着。之前她在他面前布菜、端茶，他都只是短暂的一瞥，可是现在，他可以近距离的直盯着她的手瞧着。他满心都是想要啃噬她那双手的念头。最后她到底泡了什么茶，他喝了什么东西下肚，他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她说第二道香是「奇楠」，她说奇楠，是沉香的中的一种，即伽南香，沉香的别名。清代查慎行 《与陈漳浦莘学话旧》诗：“山租输海贝，市舶贱迦楠。”是极品沉香中的极品，古代称为琼脂，比之沉香更加温软。通常在一大块极品沉香料子中，只有可能有非常小的一部分才能算得上是奇楠，极其珍贵。“奇楠”是从梵语翻译的词，唐代的佛经中常写为“多伽罗”，后来又有“伽蓝”，“伽楠”、“棋楠”等名称。奇楠是由沉香升华质变而成，但需要极其苛刻的特殊条件，奇楠属于沉香，但一块沉香里却未必有奇楠。它是瑞香科植物，沉香或白木香，近根部有多量树脂的木材，它性味也是辛甘而温。奇楠的香味高雅尊贵，唯亲身体验方能感受。自汉朝起，皇室祭天、祈福、礼佛、拜神、室内熏香，奇楠为最重要香材。四库全书中以占城（今越南南部地区之王国）为首所出最优及正统，但其它产沉香国家亦出奇楠香。
    莺歌绿（俗称绿棋）,切开奇楠的切面其为墨绿色，绿多黄少,，其层次如同黄莺的羽毛带着闪亮的绿光，十分芳香，若用品香炉欣赏其味，应是嗅觉中最上层的享受，身心灵可完全释放。
    兰花结（俗称紫棋或蜜棋）香味带甜，黏牙为其特色，同业中很多把此级奇楠亦称绿棋，此有争议，用心查审应是二种可能：一是年代很久的紫棋其实是绿棋转化而来，若不从油脂及香味分辨，其外表与绿棋其实相同或相似，二是香味每人所爱不同，有人认为紫棋香味胜过绿棋故其才是真绿棋，如果以完全醇化净脂的紫棋与资浅或含纤维未净化的绿棋的相比，此理论并没错，但在同净脂同级数的比较中，以品香炉做实验，笔者认为莺歌绿还是胜过兰花结一筹，主要前者香味富丽多变化又持久，后者香甜带果味但香味属保守。
    金丝结（俗称黄棋）应是较资浅年份尚不足的绿棋，油脂切面黄多绿少其香味虽好，但不持久，价格较便宜。
    糖结。其油脂切面为黄褐色，有可能是资浅的紫棋（故俗称红棋），香味以甜为主，在上好的富森红土奇楠中有时可发现较软质口感带凉味的奇楠，应就是糖结。
    铁结（俗称黑棋），其油脂较硬，口感以凉味为多，香味亦不持久，但黑棋仍可在活的沉香木中发现，是奇楠等级里价格最廉的，故中医师常采用之。
    今天顾恺宁今天为他燃的是白奇楠，白奇楠可以说是熏材中的极品，不仅因为白奇楠在熏燃时有着五种段位的沉香变化且味道持久，特点应该就是它的味道了，初闻时是一种甘甜的奶香气息，接着闻就会感受到一种清凉香甜的味道，到品闻的最后则像是是薄荷和甘草味道的结合，总之，白奇楠的味道是非常好闻且浓郁的，不管生闻还是熏燃，都值得一闻。
    白奇楠熏燃所散发出的味道是非常具有爆发力且具有层次性的，会有五种段位的变化，分别为清凉、蜜香、奶香、花香、果香，且最后香味保留非常持久。因为是蕴涵着丰富的油脂，颜色较暗，通常情况下白奇楠的油线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极为漂亮，但也不能排除那些油脂分?鸭???鹊陌灼骈??庵钟拖呔徒仙佟Ｂ唐骈?绕骈?拿??歉?萜溆椭???虻难丈???前灼骈?⒉皇且馕蹲潘?挠椭?前咨?模??灼骈?挠椭?丈?瞧?稚?模??矣拖呓舷福?雌鹄囱丈?喽越锨常??猿浦??灼骈?
    从头到尾陆颐根本就心神不宁。让她泡茶给他喝，还展示了一遍「香道」，还真是「对牛弹琴」，但愿她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