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在心上

    
    顾恺宁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静静拥着。陆颐心里很清楚，今天他的小柠檬受了惊吓。是没想过在这个地方遇见过去的人，还是她彻底明白了自己要什么，他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陆颐说话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小柠檬，你是想回家还是想去逛逛？”
    顾恺宁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抱着陆颐。听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有力而不失节奏，永远不会像她一样心跳过速，节奏错乱。陆颐没有催她，只是抬起手摸摸她的脸。“怎么了？不说话？”
    顾恺宁放开陆颐抬头看着他。“陆颐，我想去见你的家人。你觉得合适吗？”
    陆颐微微诧异。“怎么那么突然？为什么？”
    顾恺宁缓缓地开口，脸色微微娇羞。“陆颐，我很好奇你跟妈妈说了什么，但是我估计妈妈是同意了我们在一起。既然内心已经有了答案，那么就要奋力向前跑，把曾经错过的补回来。所以我想去拜访你的家人。”
    陆颐发自肺腑的笑了。“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去，不用遇见不好的人。你需要等我一段时间，处理家里的事情。”
    顾恺宁想来想还是说出来了。“陆颐，我昨晚醒来看不到你，下楼听到你跟孟清扬他们聊天。如果你有想问的，可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陆颐看向顾恺宁，直视她的双眼。“小柠檬，你想说就说，不说我不会问。我是对你有很多疑惑，但是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是。重要的是你认为合适不合适现在给我知道。不要去忘记自己的理智，它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而不是情绪。”
    顾恺宁咬了咬嘴唇。“陆颐，我明白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害到你。但是现在还不是所有东西能说的时候。”
    陆颐给顾恺宁重新扣上安全带，发动汽车。边开边说。“那就不要说。每个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经历跟小秘密。当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不想说不合适的的时候，那就不提。这些东西不会影响我们什么。不过是自己的隐私。对不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你看，你也没有问过我的过去，我说什么了，你听什么。成年人世界相处是要给留白的，因为有些是不能触碰的位置，只有自己可以去接触，旁人不行。”
    顾恺宁收回思绪，反问陆颐。“陆狐狸，你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你有没有很多很多前女友？”
    陆颐突然一脸严肃。“咳，谁没有年轻过？女朋友当然有过，但是性质不同。年轻时是激情是情绪，是需要经历的。现在是明白自己要什么，学会接纳跟尊重。不一样。”
    顾恺宁不想追问，她怕自己吃醋。“不问了，问了待会闹心。你长得好看，有能力，肯定很多人前仆后继。我要都知道会好难受。”
    陆颐无奈的摸摸额头。“好。我别的不能保证，有个事情绝对能保证。不会有任何前任在你面前出现，更不会有什么人可以在你面前嚼舌根，影响你的心情。”
    顾恺宁撅起嘴巴，跟一只河豚一样，气鼓鼓的。“陆狐狸，要是有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完了，以后不许跟我玩了。”
    陆颐看着她小孩子一样的表情，抬起右手掐了一把。“小柠檬，你这是吃醋？”
    顾恺宁拍下陆颐的手。“嗯，吃醋，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多好。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到了商场，陆颐解开安全带。“小柠檬，我们都在彼此最需要的经历成长的时候，没遇见是一件好事。如果遇见了不见得会走到今天。我几年前，不一定会有现在那么好的耐心跟谅解去接纳你。人无完人。我们能在彼此都经历过所谓的「成长」后，再遇见，是一种幸福，更是圆满。”
    顾恺宁不得不认同陆颐说的话很有理。“不纠结过去，活好现在，珍惜未来。陆狐狸，你好聪明。”
    陆颐摇摇头，“你成熟了，我也是。所以两个成熟的人谈恋爱或是结婚，都是水到渠成，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更没有什么太过的激情。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平和，才能细水长流的过日子。”
    顾恺宁回想过去发生的点滴。“陆狐狸，我要感谢过去的经历，让我能变得更好，长大了。”
    陆颐转换思维，“小柠檬，去买点东西好不好？给我们一点小纪念？”
    顾恺宁同意的点点头，“陆颐，我还有东西要给你，不过你先买吧。回家拿给你。嘻嘻，我给你做了很特别的东西。”
    陆颐心里微微甜。“好，我动手能力不好，只能买你喜欢的。你心灵手巧，聪慧过人。那就用你的方式送我东西好不好。”
    他们走到一家珠宝店，顾恺宁认得出这个品牌很贵，不太想进去。“这个牌子的东西好贵的。陆颐，你要干嘛。”
    陆颐拉着顾恺宁往里面走。“买东西给你。孟清扬送你东西了，我都没送过。快，进去，别纠结。”顾恺宁只能听话往里面走。
    销售小姐们，看到这对璧人走进来，穿着打扮都不差，主动开始介绍各种各样的产品。
    顾恺宁被眼前各种各样的珠宝，弄得有些应接不暇。“陆颐，你想要什么？”
    陆颐看了眼那些东西，没感觉有合适顾恺宁的物件。“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如果没有，我们就买一对情侣手镯吧。”
    顾恺宁选择了一对很简单手镯。“陆颐，你想绑着我一辈子？”
    陆颐低下头亲吻她的头发。“绑着你一生一世，你愿不愿意。”
    顾恺宁欣然一笑，“我有什么不愿意，你绑着就绑着。”
    从珠宝店出来，两个人戴着很低调的情侣手镯，没有任何的钻石，很普通低调。符合两人的风格。
    晚上陪着顾恺宁睡着以后，陆颐给孟清扬打了一通电话。希望他能帮忙打听柳安童的联系方式。“清扬，帮我打听今天下午的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我希望约他见一面。”孟清扬很理解陆颐的性子，二话没说就把联系方式报上。
    柳安童接到信息的时候感到诧异，但更多是了然。他从下午看到陆颐对顾恺宁的保护欲还有爱意，就知道顾恺宁没有挑错人。他也想能跟陆颐谈谈，看看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守护顾恺宁，完成他没做到的事情。
    第二天吃完早餐陆颐就跟顾恺宁报告行程。“小柠檬，这两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在家里。你要不要出门？如果要的我给你安排。”
    顾恺宁看到陆颐穿的很正式，估计他是处理工作事情也就没多问。“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我在家里等你。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陆颐今早约了柳安童，下午还要回去老宅一趟，应该很难赶回来。“我应该没办法赶回来陪你。你真的不用出门？”
    顾恺宁摇摇头，“我自己能安排时间，况且你这边好多好东西值得我研究。这些园林都是艺术，前几天还没有机会静静观赏。你别担心我。”
    陆颐也没有强求。“好，你有任何事情给我电话，不要自己一个人处理。”
    分别过后，陆颐给老宅打了一通电话，说自己下午就回去看爷爷。
    柳安童再次见到陆颐时，已经平静下来，他知道他跟陆颐肯定会再见一次。只是今天这个见面比他预料的更早。
    陆颐坐下以后很简单挑明他见柳安童的原因。“你好，柳教授，很抱歉。今天这个会面，希望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柳安童或者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陆先生客气了。叫我的名字就好。昨天看到你跟恺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约我见面，只是这比我预料的早了一些。”
    陆颐扬眉一笑。“谢谢。我并不是责怪柳教授。只想想大约了解当时的意外。小柠檬的情绪跟心理状况，不适合提问太多。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透过你，了解事情的原本。”
    柳安童忽然把整个人放空。说的好像不是跟他有关的事情。
    “那天是恺宁的生日，我想跟她说我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出事了。当时发生意外的时候，我一直处于非常精神恍惚的阶段，处理事情很失控。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想必我不用说你也知道。当时她发生意外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怨言，她只是陈述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的责任。她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希望我去医院陪她。”柳安童苦笑一番，“陆先生，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好事吗？”
    陆颐不太明白，“对不起，恕我不太能理解你的话。”
    柳安童把三年多前的话再讲一次，那一刻他只想逃避责任。今天说出来更多是忏悔。“我脱口而出的是。这是你受伤是个人的事情与我无关，另外我从未喜欢过你，是你自作多情。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以后柳安童自己都笑了出来，“我当时的话，是不是很不是人？每当我回想的时候，我只想扎死自己。我不是个男人，不配当男人。在顾恺宁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不止没有给她支持，还说出那么一些逃避的话。”
    陆颐很平静，他并有起太多的情绪反应。“所以她是一个人走过来所有的伤痛？”
    柳安童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敢说不敢问。第二年顾恺宁母亲出了一些事情在国外，她求我帮忙。当时我以为她对我死缠不放，没有帮她。甚至质疑她骂她不要脸，没有听她电话，甚至拒绝信任她说的每一句。”
    陆颐忍下所有的情绪。“柳教授，恕我直言，你真的伤的她彻底。”
    柳安童的笑容中仿佛丧失了灵魂。“对啊，当我梦醒以后，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人。伤她也伤的够深。最后就是当我想找她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给我机会让我找到她。”
    陆颐本以为自己可以听到下去，最后他觉得自己忍着没动手打这个人都已经用尽自己的修养。“柳教授，你伤她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是过去了，希望你以后可以见到她也当作不认识，不要再打招呼了，谢谢。”
    柳安童本来不想问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陆先生，你对她是真心的么？如果不介意，能不能说说她的近况给我知道。我并不想打扰他的生活。我就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陆颐看着他一脸的颓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如果小柠檬愿意，我可以立马跟她结婚。我不管她以前怎么样，但是现在跟以后，我都不会离开她，更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轻易去质疑她。她现在很好。但是柳教授，我想说不是意外毁了她，而是你毁了她对于接受爱的能力跟爱人、信任人的能力。我没有资格评论也没有立场去说以前的事情，就现在说，你知道为什么她放弃了所有东西都要回来吗？那是因为你对她的伤害已经无法扭转。”
    柳安童没有反驳陆颐的话。“我只想告诉你，她的情绪有些不太正常。你要多注意。”
    陆颐没有太大的反应。“我知道。她有抑郁症，因为这个放弃了心理学不是么？”
    柳安童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以为她只有PTSD（创伤后遗症）。她放弃心理学是因为抑郁症，这个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以为创伤后遗症太严重，从心里到身体，没有康复，她才放弃博士学位的。”
    陆颐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她的脸修复的很好，不是身体的伤最大问题，是心理上问题严重。请问当时除了脸部受伤，还有什么地方她的身体有严重损伤。她没有告诉我太多关于那场意外的事情。”
    柳安童把这几年不断折磨自己的的医疗报告内容，直接背诵出来。“脸部左边额角缝了17针，左鼻翼直接失去了一半的1/6的肉，脸颊到下颚的缝合内外高达60针。右边膝盖骨裂，脊椎永久挫伤，颈椎胸椎腰椎移位各18度、29度、32度，形成脊椎侧弯。她因为胸椎的伤压迫心脏，所以心肺功能受损。我不知道是谁帮她完成整容修补手术，但是可以肯定脊椎损伤应该是最难治疗的。以后你要多照顾她的身体。对不起，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只是她身体因为那场灾难确实毁了大半。”
    陆颐很少抽烟，甚至不抽烟，但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吸一口烟把内心的郁闷带走。最后他选择深呼吸，保持冷静。“柳教授，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谢谢，我认为现在没有足够的冷静再跟你交谈。请谅解，再见。”语毕，陆颐起身直接离开。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拳打过去柳安童脸上。
    柳安童目送陆颐离开，就那么坐在茶馆的椅子上，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是怀念过去跟顾恺宁在一起的时光，还是在忏悔过去自己的不成熟所做的一些不可理喻又异常幼稚伤人的行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以死谢罪，还是就这样继续行尸走肉的活下去。上天对他最大的报复可能是他从未相信过顾恺宁的真心，更多是他从未尝试去了解这个水晶心一样的姑娘。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才是付出的一个，黄粱一梦后，原来付出最多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他怕要面对的人。
    顾恺宁强势么？强势，可永远不会不讲道理；她够不够了解自己？了解，她可以说比他自己更了解他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她对自己够不好？很好，有空都会给自己烤小饼干，做各种各样的手工；她不相信你么？她也想依靠你信任你，当她需要的时候，你只会质疑她，不信任她；她爱你么？如果不爱你，她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找你、等你回去找她……回忆把他彻底击的支离破碎。柳安童，你说你干了什么？你还算是人么？别想了，你这一生都已经错过了，更别提你还妄想她会等你。你现在能做什么？可能就是祝福她，希望她能过的更好，找到一个珍惜、爱护、理解她的人。你已经错过了曾经那个为你掏心掏肺的人了。老天爷真的让他醒的太晚，让他伤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最深。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