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神领证后

    
    白周解开小包袱——
    果酒，小小一陶罐；
    糕点，六小块。
    差不多就是宵夜的份量。
    白周很快将之消灭一空。
    月宫的环境，白周是知道的，绝对的绿色食品。
    更不要说味道还这样的好。
    现在，小陶罐和盛点心的小竹盒怎么处理？
    府上的管家是细节控+强迫症，事事洞察入微力求完美。
    家里突然多了来历不明的物件，肯定要惊动管家，拎着显微镜调查研究一番。
    白周思前想后，决定将陶罐和竹盒送还。
    于是将两只简朴的盛器用青布包袱起来，提到楼顶的桂花树下，素手轻触树干，画册翻过一页去，眼前已是月宫的夜色了。
    天边一挂冰轮，将清辉遍撒田野，草丛中传来清越的虫鸣，放眼望去，稻子已经全部割完，一匝一匝地立在田里，秋风徐来，心旷神宜。
    画面虽美的咯牙，白周却不敢陶醉，她同意支援月宫秋收，月神才留下小包袱，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若月神大晚上捉她去做农活，她也不好说啥，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将小包袱放在树下便即闪人。
    回去的方式和来时一样，都是以手轻触树干。
    据月神说，自月宫建立以来，进到月宫去的，白周是千古一人。
    白周不知真假，也无心纠结，毕竟连月宫和月神是真实的存在也才刚刚接受。
    第二天早上，李秘书上班，和白周打了个照面，顿时惊掉下巴，但见总裁大人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却好像被美颜神器磨皮并加了滤镜一般，美的不像一个人。
    不知道的，肯定以为白周昨晚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可李秘书跟了白周这么久，很清楚白周虚长三十五岁，从来不知荷尔蒙是何物，私生活没有一点荤腥。
    所以荷尔蒙美颜这种事是绝对不会有的。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随下巴落地的声音，李秘书撞到了椅子，椅子又撞到了桌子，在外间弄出很大的动静。
    白周在里面咳嗽了一声，李秘书顿时吓的心脏停跳，尸体一样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三分钟后才复活，摒着呼吸收拾自己的办公桌，抹正椅子，轻轻坐下，力争不发出一点声响。
    白周阴着一张脸，整座中鑫大厦乌云压顶。
    BDUK财务副经理李男因私生活问题进了大狱，BDUK财务经理张男递上辞程，坚决表示要辞职，BD集团首席财务官徐男推荐BDCN副经理周男为BDUK财务经理。
    事发在BD与法方谈判之前，白周一直放着没有处理，现在法国的项目已经拿下来了，白周果断亮出冷艳锯。
    李秘书奉命将张男、徐男、周男叫到白周办公室。
    三男面面相觑，不知所为何事。
    白周扶一杯茶，小口抿着，并不说话，直到将一杯茶抿完，才将眉头微微地一抖，抬起眼帘看了看三人。
    三人，“……”
    白周命李秘书拿来一瓶白酒三只口杯，替三人各满一杯送到手上。
    三人，“……”
    白周，“你们三个桃源三结义，我想，大概，还没有正式结拜过？今天我送你们三杯酒，就在我面前歃血为盟，正式结拜吧。”
    周男比较胆小，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将满满一杯酒抖洒了大半杯，最后连酒杯都端不住，“哗”一声掉在地上，打的粉碎。
    白周看都不看周男一眼，直视首席财务官徐男的双眼，“你推荐的人，果然有胆有识，是个人才。”
    徐男，“……白总，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
    白周，“你们三个联手，设计李副经理，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我还需要听到什么？”
    张男手里的酒杯开始往外洒酒，显示出其精神层面已经崩溃。
    徐男手里一杯酒，仍是未洒一滴。
    白周有点惋惜，徐男定力这样好，确实堪当大任，只可惜这人喜欢拉帮结派，将BD的规章制度视为一纸废文，此次也不是第一次作案，实在不宜再留。
    徐男，“白总……”
    白周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喝下这杯酒，徐博士另谋高就吧。”
    徐男仰头一口闷，完了，酒杯口朝下，示意已干杯，转身走出了白周办公室。
    白周看向张男，张男不打自招，“我提出辞职，并非全是因为徐总，我、我就是不想让姓李的坐到我的位置上来。”按照BDUK人事潜规则，经理的职位将由副经理顺位继任。
    白周，“所以你趁他出事的时候辞职，还是赶在法国项目前，这样上面就被迫安排其他人出任BDUK财务经理？”
    张男，“徐总为我在别的公司谋到了不错的职位。”
    白周，“福利待遇比我这里好么？”
    张男，“差、差不多。”
    白周，“所以你为了一己私愤甘做他人棋子？”，扬了扬张男的辞职信，“我成全你，回去交接一下你就可以走了。”
    还剩下抖个不停的周男。
    白周，“BD不需要提线木偶，你也可以走了。”
    没看周男，看向李秘书，“带周副经理回去办交接手续。”
    李秘书，“是。”
    ……
    处理完公司的事，已是下午三点。
    灰暗的天空飘下绵密的细雨。
    白周站在窗前，心想，不知月宫是不是也下雨了……
    照传统神话上说，月宫应该在月亮上面，但这座月宫显然不是。
    月神不知在哪里圈出一片土地，立起“月宫”的牌子来。
    在时间上，与这个时空是相同的，同是秋季，白天黑夜也是相同的时辰，
    就不知在空间上离的有多远，海城下雨，月宫是不是也下了？
    皮肤状态一朝回到十年前，显然是果酒和糕点的功劳，
    如果每次去月宫做点农活就能收获这样好的保养效果，从而省去一笔不菲的保养费，倒也划算，
    而且去月宫活动筋骨，比在自家健身房要好许多，家里空间虽然足够大，但空气和月宫是不能比的……
    计议一番，白周拿起外套，回到九十八层家里。
    一进门，花牧便张着小手扑过来，“妈妈！妈妈！”
    白周弯腰抱起女儿，“宝贝。”
    白周忽然想，那个自称神的女子也应该这个时候现身来证实自己的存在才对。
    （真是奇怪的想法）
    谁知，不一时，月神真的出现在白周房间。
    白周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月神身上的衣服，是否落了雨。
    月神笑，“我有光灵守护，便是在月宫，没有法力，雨也淋不到我身上，况且是在人间呢。”
    白周，“……月宫那样忙，你还有心思来我这里闲坐。”
    月神，“我觉得有必要适时出现，以免你认为我不是真实的存在，从而顺水推舟，不履行你对我做出的承诺。”
    白周，“……我是那种人么”，停了停，“我去送陶罐和竹盒的时候，看到稻子已经收割完毕，那么我过去做什么呢，收稷（小米）？”
    既然月神宣称很久没有到人间走动，那么月宫里的作物必定只有传统的几种，稻、麦、菽（黄豆）、稷（小米）等，了不起再加几样蔬菜跟水果，种类十分有限。
    却听月神道，“棉花、土豆、玉米、花生，总之需要收获的东西很多。”
    白周，“……”
    月神仿佛看穿了白周的心思，“许久之前，人类讲同一种语言，陆地连在一起，作物种类极是丰富……”
    白周，“……专心做你的月神，不要随便客串历史老师和地理老师。”
    月神，“……”
    白周，“你的来意，我已清楚了。请先行一步，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月神欣然地笑了，“那么，等你来”，最后不忘说一句，“月宫里没有下雨”，消失无踪。
    白周现身月宫的桂花树下时，才想起，该去哪里找月神？
    山环水绕，一眼望不到边，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农庄”。
    其实，月神与白周的距离，只隔了一颗桂花树。
    月神此时，就在树的另一面。
    风吹动月神的长发，有几缕撩到白周的面孔，白周才发现。
    白周，“……”
    月神，“先去我的小院坐坐。”
    白周，“我时间有限，你看着办。”
    白周衣着休闲，长发扎作一束马尾，纯素颜。
    她在仪表方面一向讲究，因为偏爱裤装的原因，尤其在意鞋与袜子的搭配，只要穿鞋，必要配上一双适宜的袜子——
    虽说站着的时候看不到袜子的颜色跟质地，但弯身或坐下来，裤管稍微一拉高就会看到，细节决定品味，最是不能懈怠。
    这时却裸着一双玉白的脚踩着一双英伦风平底单鞋，根本没有穿袜子，可见整个人是怎样的放松。
    月神打量白周一眼，“这身衣着看着很舒服”，又道，“还是不施粉黛的样子好看”。
    白周，“我跟你很熟么，对我品头论足。”
    月神不理会白周，自顾自地说道，“那天去你的衣帽间，我怎么就没看到这一身衣服呢……”如果给她看到定是要拿来自己穿。言下颇为惋惜。
    白周，“……”
    虽然月神自称在月宫里是普通人，但在白周的观察，月神绝不普通——
    月神的肌肤可以出淤泥而不染——那日割稻，田里明明有水，月神在里面活动了那么久，身上却无一点污渍；
    虽然每天做粗活，月神一双纤手却莹润如玉，没有结茧，更无丝毫伤痕，比花牧的皮肤还要细嫩的样子，
    不仅皮肤，便是衣裳，也是纤尘不染。
    白周想，可能是月神说的“光灵守护”的原因，并不是法术，而是天生本能，就像人会出汗一样，月神天生就有光灵守护，即一层人类肉眼不可见的光覆在月神身上，替她挡住所有来自外界的“恶意”。
    因为被月神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吸引了注意力，白周并未将月神言语中流露出的遗憾放在心上。
    绕过一片翠玉般的竹林，来到一座竹篱围起的院子。
    院子一角有一盘石磨，石磨旁放了一把竹椅。
    月神请白周坐。
    白周不客气地在竹椅上坐下来，两手叠在胸前，翘起二郎腿，背脊一惯挺的笔直。
    月神奉上一杯茶，白周接了，拿杯盖荡了荡飘在上方的浮沫，抿了一口，两袖生风，唇齿留香。
    月神又拿小竹盒盛了些新炒的山核桃，放到白周面前的磨盘上，白周尝了几颗，好吃到后槽牙都要引吭高歌起来。
    白周清清嗓子，“我以为，你请我到月宫，不是喝茶来的。”
    月神道，“不急，先休息一下，再劳动筋骨不迟。”
    白周，“茶和核桃，会有果酒和点心一样的效果么？”
    月神搬来一只竹凳，在白周对面坐下，隔着石磨相望，“当然。都是月宫出品。”
    白周抚了抚脸颊，“坦白说，这个程度可以了，我不想变的更年轻。”
    月神，“回到二十岁的容颜不好么？”
    白周摇头，“那样我得画黑色眼线，才能震住BD集团那些妖魔鬼怪，你知道，他们每天都要兴风作浪，不知疲倦，没有休息日。”
    ……谁说斩妖除魔一定要把自己打扮成老妖怪……
    月神不敢苟同，但她明智地不说出来，待会儿还要干活儿，这会惹炸毛了可不行，只道，“无须担心，一次食用，效果仅持续七日。”
    白周，“喔。”
    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奇怪，为什么不是高兴呢？）
    白周，“圈一片土地，设下结界，挡住一切烦扰。我要有这本事就好了。”
    月神，“月宫里也并非全是平静的岁月……不过，不管是怎样的波澜，很快就会淡去”，说到这里，月神将手肘支在石磨上，托起半面腮，“做神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好的地方自是不必说，不好的地方，便是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一切都变的平淡，无牵无挂，不生不灭，陷入沉睡，归于虚无。”
    白周，“……难得你还没有归于虚无。”
    月神，“因为我有牵挂。有些记忆在我，不仅没有淡去，反而更清晰了……”
    白周不打算接下这个话茬，开始说别的，“漫长的岁月长河……多谢你提醒我，不然，我真要忘了你的年纪……你、几万岁了？”
    月神，“活的太久，记不清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比天上那挂冰轮年长。”
    白周，“……”
    ……无法证实是真是假，不然真要献上膝盖，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周，“好的，我差不多知道你的年纪了。”
    吃完茶，月神领白周去摘枣。
    任务：摘下五棵树的枣；
    工具：细竹杆一枝、特大青布一幅；
    分工：白周负责用竹杆打，月神把布铺在地上接，并配合白周移动布幅。
    之前，白周有过在果园付费采摘的经历，包括葡萄、草莓、橙子，在湖城，覃颜家的城西别墅，还摘过樱桃。
    不过这几种水果的采摘与枣的采摘，方法大相径庭。
    白周觉得，相较之下，还是枣的采摘更为有趣——
    一杆子下去，“哗哗”落下一阵枣雨，声音听起来超减压，而一堆堆的枣映入眸中，又带来满满的成就感；
    枣子在“光灵守护”作用下，避开站在树下的月神，在空中划过不科学的曲线，让白周禁不住一再挑战，有时故意在月神头顶打下一杆子，看枣雨如何扭曲地舞蹈，直至落到地面，月神则一脸“皮这一下很开心么？”的笑容；
    兴致来了，白周甚至爬到树上去，这里那里乱打几杆子，任月神在树下喊“哎呀，都掉到布外面去了”，却并不停下来；
    ……
    白周变成了周三岁。
    自己并未察觉。
    月神看着白周笑，提醒她照镜子。
    白周掏出衣兜里的手机，没信号，但不耽误当镜子用，打开前置摄像头的话就更清晰——
    脸上不知何时抹了几道灰，大概是手上沾了灰，抹到了脸上，或者是树叶抖动时落下来的也可能，像白色的细胚瓷上落了尘，因为皮肤上的水份，并不像瓷瓶那样容易抹去，白周以手抹了两把，脸上的画面反而更精彩了。
    月神脸上的笑意愈深，请白周回院子洗洗。
    白周，“不用，等下把枣子收完再洗，这会洗了也没用，一会还会脏，又不像你，有月光守护，喔不，光灵守护。”
    月神说，“洗一下，顺便坐下来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白周，……
    还有中场休息，不错。
    白周，“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