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被撞得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巨大的眩晕过后紧接着就是头部巨痛,让她难耐地呻|吟出声,然后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发出的那声呻|吟虽然细软微弱,却拯救了薛姨妈和朱幽,两人如闻天籁一般。
薛姨妈又惊又喜,急忙转身去查看,朱幽心里的担忧悉数散去,又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冷笑道:“玩的一手好把戏,在本王面前诈死?难不成是想勒索本王?这一定是你们和二皇子定下的诡计!真是敬酒不吃,偏偏要吃罚酒。本王倒要看看,没了宝二奶奶这层身份,就算不去流放,你又会被卖到什么好人家。来人啊!”
很快进来两名差役,垂首听令。
朱幽指着薛宝钗,怒气冲天:“这个也是荣国府的下人媳妇呢,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别想逃过被卖的命!带走,拉出去发卖!”
在朱幽看来,与其让这位宝二奶奶跟着去流放,倒不如就放在京城,将来有大把机会可以羞辱她。毕竟流放地偏远,他也不可能追过去。
差役听令,扯开薛姨妈,架起昏死过去的薛宝钗就往外走,另外一名差役顿了顿,然后拎着莺儿跟了上去。
薛姨妈从女儿未死的惊喜中回过神,快速分析了忠顺王话里的意思。
只要女儿还在京城,哪怕即将被卖,只要离了贾府就有机会周旋一二,若是被关在府里等着去流放,天南地北的,此生哪里还有机会再见面。
况且,看宝钗这伤势,也不知有没有那个运道能活着走到流放地。
于是,她也不出声反驳,见忠顺王并未盯着她,忙跟在差役身后悄悄退了出去。
贾府外院的庭院空地里,已经聚齐了二百多名下人奴才与丫头媳妇们,俱都用绳子绑了手,连成一串。
他们个个都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哭丧着一张脸。
见又送来两个人,看守下人的差役笑着问:“这两个已经昏过去了?就算用绳子绑着只怕也走不了。”
架着莺儿的差役粗鲁的将莺儿扔到地上,大大咧咧地回说:“那我只好辛苦一点,一路上拖着她走就是了。”
薛姨妈听了这话,生怕那两人也将宝钗给扔到地上,赶紧上前,伸出手作势要扶,一面讨好地笑着说:“不如我来扶着吧?正好也省了差爷们的力气。”
架着宝钗的两人哼笑一声,同时松了手,幸好薛姨妈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等将女儿的身子稳住之后,薛姨妈再也腾不出手,只能用脚去踢莺儿,希望能将她叫醒。
先轻轻踢了几脚,莺儿一动不动,再重重踢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一旁的差役等得不耐烦了,搓搓手,拎起莺儿的一只胳膊率先往外走。莺儿就像一团破布似的,腰以下的部位都拖在地上。
“走了走了!”差役们还赶着交差,把下人们串成一串,推推搡搡地出了府。
……
薛蟠在外面惹下人命官司,薛姨妈为了搭救他,先是将多年的积蓄通通拿出来,交给贾政上下打点。偏偏元妃娘娘病逝,贾政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其他人见元妃死了,便不怎么买他的账。
没了让人畏惧的权势,就只能用银子来砸。
薛姨妈赶紧将家里的铺子卖掉,甚至连房子也卖了,另外凑出一大笔,这才将薛蟠的罪名改为明年秋后流放。
没了房子,薛姨妈只好搬回贾府客居,住的地方有些偏远,薛姨妈今日过来吃酒席也没带香菱,留下她看家。
香菱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儿,远远地听见外头吵嚷起来了,急忙走出去看,迎面遇上抄家的锦衣卫。
锦衣卫问她的身份,香菱不敢隐瞒,只说自己是贾府的亲戚家的丫头,锦衣卫便道:“你既不是这府里的人,还不快快出去?”
香菱被吓一大跳,又有大刀逼迫着,来不及收拾行李,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被赶到贾府门外。
香菱心里焦急,一时又没有好办法,只能眼巴巴地在外头等着。
好不容易,贾府的大门又开了,二百多个下人再也没有往日的光鲜亮丽,个个都被剥得只剩一身中衣遮羞,形容狼狈,如同待宰的羊羔似的在差役们的喝斥声中鱼贯而出。
此时,贾府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闲人,他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有拍手称快的,也有怜悯叹息的。
香菱站在他们中间,等看到薛姨妈时,赶紧挤出人群迎了上去。
“太太,刚才……”香菱话音一顿,看见自家姑娘竟然只着中衣,手腕上绑着绳子,额头还在流血,忍不住惊呼出声,来不及禀道刚才的事了,连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薛姨妈脸上还带着泪痕,她用尽全力架扶着宝钗往前走,小声道:“作孽啊,要被卖了,也不知会被卖到哪里去。”
香菱震惊极了,哭着问:“老太太呢?二太太呢?”
薛姨妈飞快地给她打了个眼色,也不管香菱有没有看懂,继续扶着宝钗往前走。
香菱不敢再问,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先把宝钗的伤口捂了捂,然后架起宝钗另一半身子,好让薛姨妈没那么辛苦。
走了许久,总算到了南门菜市口前面的空地上,这里一向是官牙发卖人口的地方。
贾府的下人们被排成几列,男女分开,跪在地上,等待挑选。
薛姨妈不敢违抗,赶紧扶着宝钗跪下,幸好这时莺儿已经醒转过来了,被差役拖着走了一路,脚上的一只鞋都掉了。
莺儿抬起头,看清所处的环境,不由地惊慌起来,等看到薛姨妈和香菱,她才镇定下来。
差役头领将这批下人交给官牙,转过身发现薛姨妈和香菱还站在队伍里,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竖着眉头凶巴巴地说:“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薛姨妈不敢不听,赶紧把宝钗交给莺儿扶着,就要和香菱退到外面去。
刚走了两头,她又调头回来,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悄悄塞到差役头领的手里,讨好地问:“差爷,我想打听一下,如果要买下她需要多少银子?”说着,指了指宝钗。
差役头领掂了掂金簪,发现是金包银的东西,心里便不太高兴,一面撵薛姨妈出去,一面大声对围观的众人说:“大家瞧好了,这一位可是我们忠顺王爷特意发过话的,要二百两。”
正围着观看,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人群齐齐倒退了两步,仿佛薛宝钗是瘟神似的。
忠顺王特意交待过的人谁敢碰?
要价那么高,二百两足够在京郊买座小院子了。更别提这位小娘子还伤了头,就算买回家只怕请医买药都得花一大笔银子。
众人齐齐摇头,有心想替自己家里添置下人的便往那一头去挑选了。
薛姨妈急得五内如焚。
要是放在平时,二百两算个什么事。
为了救儿子薛蟠,她把自己掏得干干净净,就连身上的首饰也拿出去卖了,只剩下几样金包银的面子货,急切间,去哪里寻二百两?
忠顺王如此使坏,旁人都不敢问津,只怕女儿最后还得落到忠顺王爷手里受搓磨。
薛姨妈越想越悲伤,捂着嘴呜呜直哭。
香菱把自己手上仅剩下的一个金戒指摘下来,交到薛姨妈手里,小声道:“太太别哭,看看还差多少,想个法凑一凑。”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会儿穷得一贫如洗。”薛姨妈悔不当初,“我在京里又只认得姐姐一家人,除了她们,哪里还认识第二个人。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进京来……”
香菱看着跪靠在莺儿身上,还没有醒转过来的薛宝钗,也忍不住轻声哭起来。陪着薛姨妈哭了一会儿,她打起精神安慰薛姨妈:“天无绝人之路,太太别难过,没准晚些会有与贾府相好的人家来将姑娘买走呢?”
薛姨妈哭声骤停,眼里涌现出希望的光芒:“你说的对,我们就在这里守着。”
……
京郊,一间小酒馆里。
正值上午时分,客人不多,只稀稀拉拉地坐了三桌。说书先生还没有来,客人们一面喝酒一面闲谈,自在极了。
贾雨村倚窗而坐,面前摆着一只酒壶,里面装着一钱银子一大壶的粗口南酒,还有一小碟花生米。
他慢慢饮下一杯酒,眼睛望向窗外,目光沉沉。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玄乎,他本以为自己是孤独地老死在乡下的小屋里的,没想到一睁眼,竟又回到了数年前。
比起苦思其中的缘由,更迫切的则是要设法免去自己将来的牢狱之灾。
他快速地行动起来,用尽自己现有的全部积蓄,找到上一世被他夺了宝扇的石呆子,诚心认错,并奉上大笔赔偿款。
说起石呆子,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贾赦,荣国府袭了一等大将军爵位的大老爷。
贾赦贪财好色,偶然间见了石呆子收藏的宝扇便心心念念,派自己的儿子贾琏去与石呆子商谈价钱。
偏偏石呆子性情固执,不畏强权,宁可穷死也不愿卖。
贾赦嫌贾琏办事不中用,便三番四次地在贾雨村面前暗示,过后更是出了个馊主意,指挥贾雨村替他将宝扇夺来。
贾雨村再度复官,还是仗着贾府的帮助,况且他们也是护官符上面的人,贾雨村哪里敢不听,只好依计而行。
重生回来的贾雨村打听到石呆子的新住址,立刻上门负荆请罪,在他家门外站了三天。
石呆子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太过固执而已,看到贾雨村这样,石呆子不禁也心软了。他原谅了他,却不肯收下银子。
当初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官老爷,如今却低声下气的来给自己赔罪,这比多少银子都来得强。
贾雨村搞定石呆子之后,立刻赶回城中。
他身上还任着正四品的京兆府尹,专管京城治安。他得赶在被人弹劾之前,先行自请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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