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不愿牵扯进来更多的人, 但顾柔嘉思来想去,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后生性阴鸷歹毒,现下定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着九王府和顾家。现下流言四起,朝中波云诡谲,一旦皇后再次发难, 不说九王府是否能够抗住, 仅仅是顾家,顾鸿影伤势未愈, 纵有榜眼之名,也就只是个名声, 再也经不住打击。
因而, 她只能向沈清或者陆剑锋求救, 只有寿王和安定长主,方能使皇后忌惮。
她含糊其辞的说着, 沈清沉吟片刻, 低头抚着隆起的肚子。不少人借着秋高气爽, 皆是出来赏菊,京郊人那样多, 两女脚步皆慢, 沈清抬头, 见陆剑锋和沈澈皆在不远处等着她二人,只对两人一笑, 复拉住顾柔嘉的手:“九哥和嫂子有了眉目, 是不是?”
“是。”顾柔嘉并不隐瞒, 沈清神色大动,忙问道,“是好的,还是坏的?”
尽管沈清不曾与沈澈过多接触,只知沈澈睚眦必报且手段狠辣,但却绝非妖人之属,她非但不信宸妃是妖,更不信这看来气度清华如仙人之姿的九哥是妖。
“若是坏的,我又何苦求郡主替我寻大夫?”顾柔嘉微笑,扶了沈清往前去,后者大喜,“只消得是好的,不说一个大夫,就是十个,我也定然为你寻来。”
见她应下,顾柔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和沈清一起行至沈澈与陆剑锋身边。陆剑锋只将沈清护在臂弯中:“有身子的人,也该仔细一些,不曾看着你,我你是不放心。”
“瞧你这紧张兮兮的样子,白给九哥嫂子取笑。”沈清含笑瞋了他一眼,双颊不自觉的飞上酡红,分明是极为喜欢的,陆剑锋只笑,并不说什么。看得顾柔嘉极是眼馋,盘算着定要加紧吃药,早些生一个乖巧可爱的宝宝。
四人只在京郊漫步,陆剑锋夫妻二人在前,沈澈夫妻二人在后。绕过行人,顾柔嘉只看着沈清的背影,那股子歆羡之意都快喷出来了,喃喃自语一般:“你以后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见她丢了魂一样的神情,沈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薄唇一抿,顺手将她腰儿揽住,假意笑道:“那就生个龙凤双生子,如何?”
“听说生一个已然辛苦,若是两个,岂不要累死我?”顾柔嘉轻声叫道,正要拒绝,迎上沈澈含着雾蒙蒙笑意的眸子,顿时红了脸要打他,“你坏死了。”
“瞧嘉嘉每天闹腾的劲儿,不妨一次儿女双全,省得嘉嘉还要闹。”沈澈轻巧的接了她的小手,让顾柔嘉更是脸红,她本就是容色倾城之人,这样娇娇笑着的样子,更是动人至极,沿途多少男子皆是转头去看,恨不能她这娇羞的小女儿情态是为了自己做出来的。
隐隐感觉到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顾柔嘉脸儿胀红,瞋了沈澈一眼:“你就不许我有孕,现下反倒是嘲笑我。”
沈澈挑眉微笑,顾柔嘉年岁尚小,加之性情纯真,他实在不愿让其过早的承受孕育之苦,因而始终不肯松口。加之后来流言四起,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妖。若是顾柔嘉可能变成下一个母妃,他宁肯一辈子没有子嗣,也不肯让顾柔嘉承受这些。
迎上顾柔嘉含羞带瞋的目光,沈澈只将她的小手纳入掌中,缓步向前。顾柔嘉噘嘴很是不快,但小手泄愤一样挠着沈澈的手,那样的娇蛮。
四人在京郊待了一阵子,也就各自去了,临别前,陆剑锋只道:“太子数度病重,在生死线上挣扎,皇后这次是铁了心要你的性命,现下的安静,只怕是为了日后的发难。二位总要多加小心,倘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夫妻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澈静默颔首,神情黯然而怅惘,似是想说什么,只是数度张口,到底没能说出来。陆剑锋和沈清相视一眼,都不点破。待分离之后,顾柔嘉才望向沈澈,低声叹道:“你心里既是放不下,不如向姑祖母服个软。”
身边的沈澈骤然一颤,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语不发。顾柔嘉握紧了他的手:“我晓得你心中无法释怀,但若换了你我,未必会做出比姑祖母更明智的举动来。”
宸妃当年之事,若非铁了,又有谁会顶着鬼神二字去查是否可能有内情在其中?大燕的百姓、官员,甚至于天家人,哪个不信鬼神,连沈澈这种少数不信的人,都有些怀疑母妃是否真是妖邪,更不用说旁人。
沈澈轻轻的“唔”了一声,目光极为深沉,良久,他才轻声说:“嘉嘉,我错了么?”
“错的不是咱们,”顾柔嘉摇头,“错的是害死母妃的人。”
后宫之中争宠之事何等常见,宸妃作为先帝宠妃,保不齐引来众人记恨,若是有人出手暗害,这种令天家蒙羞的事,自有安定长主出来逼迫先帝杀掉宸妃,而因为这件事,现下沈澈才会如此被动。
不是顾柔嘉想太多,但这是最可能的解释。
沈澈阖眼半晌,后低声道:“我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饶是太子沈奕数度重病,但君无戏言,八月恩科照常举行。沈奕求皇帝加设恩科,美其名曰给更多学子机会,实则是刻意向郑轶示好,因此顾柔嘉只觉得膈应,偏顾鸿影不知其中原委,还笑着称郑轶天资过人,必然比他更是能耐,将顾柔嘉与温含芷气得几乎吐血,只旁敲侧击问道:“小枣红性子刚烈,除了哥哥与郑轶之外谁能降服他?遑论在它马鞍上做手脚。”
谁知顾鸿影当即笑道:“我与郑兄自幼的情分,他的为人我了解,他就是有些自卑,却从不会做这等事的。”
一席话将顾柔嘉和温含芷堵得发愣,双双生出想打他的心思来。
从顾家出来,顾柔嘉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待上了马车,明月都抑制不住的叫出来:“往日只觉得大爷天真,这可哪叫天真,分明是迟钝了。郑轶那包藏祸心的混蛋分明要他性命,他却懵然不觉,还要真心为其欢喜,难道要给那厮得手了才明白其中的情形?这才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连明月都愤恨至此,顾柔嘉有多愤怒也就可见一斑了。深呼吸了好几次,顾柔嘉才勉强摇头:“哥哥虽是犯浑,但父亲到底压在头上,也翻不出什么浪子来。”她说着,令车夫赶紧驾车,行出不远,又低声道,“昨儿个我还与沈澈说起,想吃秋华园的桂花糕,正巧今儿出来,也就一并买回去吧。”
车夫应了一声,也就往秋华园的方向去了,明月一面给顾柔嘉捧茶一面笑道:“依着我说,一会子王妃将桂花糕买回去,咱们殿下心中铁定不欢喜,但为了王妃,却又定然隐忍不言,毕竟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肯日日下厨为妻子备好膳食、点心,咱们正院里的小丫鬟们说起时,个个羡慕得很。”
“既然这样羡慕,我与你找个夫君,送你出嫁了可好?”暗想成婚后的每一日,哪怕沈澈极为忙碌,甚至自己不曾醒来就去当差、睡下了都不曾归家这样的时候,他都会为自己备好早膳,从未有一日耽搁,顾柔嘉心中暗自甜蜜,当即低低啐了明月一口,吓得明月忙不迭告饶,神态极是滑稽。
一直行到秋华园前,明月笑盈盈的下去买桂花糕,顾柔嘉只坐在马车中品茶,脑中千回百转。这京中流言越传越烈,言官们已然第二次上书,请将沈澈夺爵下狱,只是还没等皇帝做出决断,陇右道节度使就呈上来一份陈情书,求宽恕九王沈澈,无比冗长的一份书,上面甚至印有陇右道治下二十州并安西都护府下辖近十万百姓的指印,其中不乏为沈澈劝降的山匪。
哪怕皇帝铁了心想杀了沈澈,也不得不顾念民心背向之事,只能按下不表。
瞧瞧,皇后自己不动,自有人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想要当她的刀子,“保住”大燕,除掉“妖星”沈澈。
她脑中千回百转,隐隐的听得外面有细碎的说话声,加之明月良久不回,让她更觉奇怪,掀开车帘去看,却见秋华园门口立了一对男女,一身华服,郎才女貌,看来极为般配。男的是郑轶,而女的则是杨江蓠。
自去岁杨太傅寿辰之后,顾柔嘉几乎不曾再见过杨江蓠,只知她被沈澈吓破了胆,卧床数月后,生生成了药篓子,再加上前些日子传出他二人订婚的消息,顾柔嘉只在心中嗤笑,并不十分在意此事。
但杨江蓠的变化,到底还是吓了顾柔嘉一跳。在她记忆里,杨江蓠一直以乖巧可爱示人,加之是杨太傅独女,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现在,她像是病空了的人,脸上浮着一层蜡黄,因为病久了,她很是消瘦,瘦得整个人又小了一圈,原本的大眼睛显得更大了。她还是挂着以前那乖巧的笑容,只是看来好生虚弱,好似给风一吹,就会土崩瓦解。
她掀开车帘那一瞬间,郑轶神情变了几变,细细的看着她。他也快有半年多不曾见到顾柔嘉了,她模样变得更美,举手投足间带上了一股子成熟女子的温婉风范,加之她本就是艳丽逼人,倾城的容色竟让郑轶目光有些移不开了。纵然愤恨她抛弃自己转投沈澈怀抱,但郑轶还是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嘉妹妹。”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若说往日,顾柔嘉对郑轶有怨无恨的话,那么现在,就对郑轶恨之入骨,她甫一说完,仰着脸对明月说,“好生教教郑公子规矩。”
明月冷笑着,仰视着郑轶,故意大声说:“敢问阁下官居几品,是什么身份,也敢随意跟我家王妃攀亲?”
她声音尖利大声,秋华园门前更是人来人往,听得明月这话,纷纷回头,感觉到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郑轶脸色慢慢胀红,看着顾柔嘉那美艳绝伦的小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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