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策收到了唐瑾的回复后,接到了王奋的电话,和梁铮说了一声,自己去书房了。
“情况如何了?”
那头王奋刚从山里出来,这一整天连气都没喘一口,心里憋着一股劲,就想摸出证据把这家禽兽送去坐牢,“这家果然是惯犯,一对双胞胎都没了,卖去哪里了正在查,前几年秦阳的媳妇儿生了个么女,卖给了一家长年无子的山里人,起先还好,结果这家去年生了个小子,小娃就彻底没爹没娘了,我去的时候正在羊圈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呢,两岁多的小娃……证据我都搜集好了,录音口供和收条都先发到您邮箱,我明天才能回来。”
唐策听到了婴孩的哭声,知道王奋是把孩子带出来了,“回来先把孩子送去云程路那家福利中心,路上注意安全。”
王奋应了,唐策接着给吴进打电话,让他先把秦阳放了。
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唐策收到了邮件,打开全部仔细查验过,将牵扯到梁铮的剔除后,直接打包发给了警察局。
秦阳被关了两天,刚到家就被带到了警察局,连着秦方,一并被铐走,唐策收到消息,找局子里的熟人大概问了判刑年限,共四起案件,且是亲生父母,道德沦丧情节恶劣,就算不是死刑,也得十年八年。
林月容声称没有参与其中,说是常年饱受秦方家暴的折磨,被逼无奈才卖了女儿,现有的证据里没特别指向林月容参与其中,交易和买卖过程都是秦方秦阳在进行,警方暂时没动她,只说要随时传唤问话。
以秦阳和秦方的脾性,知道有梁铮这么个靠山在,必定要把她拉扯出来,唐策知道这件事藏不住,出来就和梁铮说了。
唐策说的时候语气平静,除了温和听不出其它多余的情绪,梁铮却猜到唐策十之八[九已经知道她的身世了.
毕竟几天前有那么一出前情提要,再加上今天秦方秦阳是因为贩卖儿童亲女的罪名入狱,她常年漂泊在外,无父无母,想让人不发散联想都难。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惨,但并不大希望这些在旁人看来很惨的事剖开在世人面前。
梁铮垂着眼睑,再回想唐医师这两日的行为,心绪浮动,她就觉得挺奇怪的,那幢办公大楼里装了一大半H市最顶级的精英,像她这样寒门出生的有,但更多的是家世好,能力也超群的顶级精英。
里头的女性好些都漂亮优雅干练有礼貌,许多都很看得上唐策,但唐策出了名的对人冷淡,对女子也不例外,谁能近他身,偏生对她多有照顾。
人们总是同情弱小,同情弱者,大概唐医师骨子里悲天悯人,对她就特别关照。
只希望这件事爆出来以后,它日荣登高峰,不会有人觉得她是靠博取情才走那一步,转而又想她在意别人的目光做什么,登上去不是为了别人的目光,不是为赢得别人的掌声和喝彩,是为了自己,上去看看,去未知的高度看看,看看会不会有更好的风景。
唐策知道梁铮最在意什么,开口道,“我不是同情你。”
梁铮静声道,“你同不同情是你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住在这里,一是为了帮你的忙,二来房费车费饭钱都折算给你了,并不欠你什么。”心理医师读心术不是一般的厉害,她一个有名的面瘫,在他面前,那可真是没穿衣服一样透亮,什么都藏不住。
刺都竖起来了,针锋相对的,就是这样算得太清,才会没朋友。
唐策失笑,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知道这次说不定会被拍飞,就忍住了,只笑着起身道,“随你信不信,警察局那边我打过招呼,会注意影响,传唤你询问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别担心。”
梁铮并没有担心,见唐策起身,忍不住起身跟了过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策唔了一声,“就刚刚,你母亲在办公大楼那哭着喊着说要找你,我让人把她带去办公室了,她就一口咬定要找你,说你电话打不通,我把人晾在那儿了。”事实上林月容儿子丈夫被抓,六神无主跑去找梁铮,一到那就被带到保卫处了,到现在还坐在那喝茶。
梁铮看了下手机,有个号码很有毅力一早上一直打。
梁铮发了个信息,对方立马秒回,“桑桑,我是妈妈,桑桑可以见妈妈一面么?”
梁铮约了一家咖啡厅,让她晚上在那等着,这件事不解决,林月容能在大楼面前撒泼混闹,不过她也不用等多久,卖女儿这件事是秦方和林月容两人共同的主意,只是林月容惯常会伪装,比秦方秦阳精明,就能多喘一口气。
唐策温声道,“我先换身衣服,一会儿说。”
梁铮这才发现自己跟进了主卧,堵在门口一动不动,顿时有些?澹??笸肆讲酵顺鋈チ恕
唐策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接着温声道,“现在阳光不太辣,你可以把月季搬出去晒一晒,它能开得更好。”
“哦,好的。”梁铮轻咳了一声,当真去搬月季了。
唐策换了身衣服,出来把土和容器搬到阳台上,玻璃容器有透气的,放在温暖又阴凉的地方,不会因为高温把植物的根须晒死或者闷死在里面,唐策装土,在边沿上埋下一排的种子。
梁铮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看唐大医师一双修长骨节分明且白的手在泥土里穿梭,又一次刷新了对唐策的印象,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生活情趣了。
门铃响了,唐策手不方便,梁铮去开门,是负责房屋交易的肖长浩。
肖长浩早先就知道买主是梁铮,就笑道,“一个认识的朋友托我过来做房屋过户委托,看了联系电话和姓名,才知道买主是你,还真是凑巧,我还以为你飞国外什么地方了。”
肖长浩五十多,在律师界打拼二三十年,铁律事务所牌子大,都是他一手做起来的,什么人过个户还请他来。
梁铮把人请进屋,唐策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随意,自己忙自己的了。
肖长浩带了个房屋全方位室内室外的拍摄视频,小别墅边边角落都照到了,请梁铮确认是否购买,“对方授权电子签名,印章有效,你确认一下公证书,我是公证人。”
梁铮接过来看了,户主唐?,后面签名艺术签一样,龙飞凤舞的,请的是肖长浩,最擅长合同纠纷,梁铮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后头正埋土的唐策回头看了眼埋头签字整理的人,接着做自己的活了,毫无疑问这姑娘和肖长浩两人都不认识后面那个字,他连准备好的一套说辞都省了。
梁铮签了字,给了张支票,肖长浩要了梁铮的委托书和身份证,拿去办理过户手续,整个过程都被录了下来,录完肖长浩发了一份文件给梁铮留底,做完这些起身就要告辞了,“户主这几天收拾东西,后天搬完,你这两天也可以先去看看房子。”
梁铮道了谢,把人送出门,肖长浩叮嘱道,“休假完提前给我打电话,让人给你收拾办公室。”
梁铮应了,“有什么合适的案子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肖长浩就更高兴了,连连说好,态度热忱。
梁铮打算等人搬空了再过去看房,收好钥匙文件什么的,坐在沙发上看资料。
玻璃花盆放在靠墙的木架子上,唐策翻出了摄像机,架起来对着花盆调试高度,差不多了就叫梁铮来看。
梁铮正想着是不是把月季搬去卧房,听唐策让她去看什么东西,想拒绝,又觉得不好拒绝,倒也挪过去了。
摄像机架的有点高,梁铮有点够不到,仰头也不行,垫脚尖也不行,啥也看不见,这机器看起来挺高端,她没玩过,就打算意思意思混混过了,“挺好看。”她哪有空搞这个,还得想着晚上怎么应付林月容,秦阳性格冲动莽撞,林月容不是,不好对付。
唐策反应过来,失笑了一声,探手给她调整高度。
梁铮有些身体发僵,两人本就离得近,他这样绕着她探手,就更近了,和七八年前挤公交的时候有得一拼,实在是只相差了两厘米,对方的温度几乎能透过空气压过来。
梁铮下意识就想摆脱这样的局面,又想自己是个成年且冷面的律师,别经不住阵仗,先前又是受伤又是发高烧又是睡过头已经够丢人,总觉得她女律师的形象摇摇欲坠。
倒不是她在意形象,实在咋咋呼呼的看起来很不可靠,无法给人信任感,不利于业务往来。
唐策原本没注意,低头见面前的姑娘身体绷直僵硬,后脖颈上一些小绒毛都警惕地竖了起来,可见主人的内心有多排斥他了,反应过来唐策心里既觉得抱歉又有些好笑,往旁边让了让,开始教她如何调整距离,“埋的豆种,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四五天,就能冒出地面,录下来后稍稍加速,就能看到整个过程了。”
梁铮心里一动,看了眼身旁足足高出她有十五厘米的唐策,觉得高跟鞋真是女子的一大利器,至少气势上可以拉高一截,这么离近了看,唐策太高了。
且认认真真摆弄摄像机,正脸侧脸皆完美,梁铮问道,“你拍这个做什么?”
唐策给她挪正位置,“你不喜欢么?”
梁铮倒是挺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对植物很感兴趣,有点想看一排豆子破土而出的情形,那种生命鲜活的力量,当得起怒放的生命四个字。
唐策翻出了个视频,放给梁铮看,“拍出来是这样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梁铮心情复杂,管她喜欢做什么,他们是非病患和医师的关系,每次咨询都那么敷衍,怎么现在就站在一起靠这么近研究起生命的意义了呢。
最近的生活跟以往非常不同,休假的魅力非同凡响,难怪人人都想休假。
唐策拿着手机给梁铮看完,梁铮忍不住问,“你不是同情我,难道我真有病?你最近是在帮我治病?”不得不说她这两日非常不同,昨夜没做噩梦,也没有半夜醒来,还午睡了,以前她知道买房能赚钱,投进去没几年出来翻几番,但都没心思动,现在都买房子了,又想养花,想起林月容他们,更像是想起个路人甲,不关心不在意心情也没什么波动,像是放下了很多,变化都在这一两日,由不得她不怀疑。
唐策心头一跳,在她头上揉了揉,回道,“不是,胡思乱想什么。”她没什么大毛病,他也不是同情她,世上比她遭遇更糟更难让人接受的定然也有,但每一个像她这样,走正途靠自己一步步坚持,且认真努力的人,都值得结交,值得欣赏,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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