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道侣变成灭世魔王

4.府上有鬼

    
    黑山上,已经没有了那股子熟悉的气息了。
    徐晏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下的山,但肯定不是什么好样子,因为路上碰到了夜间还在辛苦拉车的车夫,对方的表情明显就是被吓得够呛。
    他难得想去喝上一壶老酒,但老酒上桌了他才发现,这些个凡间的玩意儿对于他们修道之人来说,简直比喝白水还有无味。
    还不如找个客栈休息。
    无趣,无趣。
    原来容卿不在身边的日子,竟然是这样的无趣。
    长叹一声,就直愣愣倒在了床上,随便捏了个清洁术,就开始躺在那里发呆,不知不觉,最后竟然是睡过去了。
    然后他好像是做了个梦,梦里头,容卿一身白色长袍,简简单单把头发束在脑后,笑眯眯地坐在那侍弄花草。阳光从头顶上宣泄下来,容卿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起来,就像是蝴蝶的双翼。
    他情不自禁凑过去,轻轻握住了那双修长的手仔细端详,骨节分明的手指长得可真是恰到好处,圆润的指甲尖,不长也不短,还有一阵淡淡的花香从旁边飘过来。
    但容卿很快把手收了回去,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明明没什么变化,但却忽然间让人有种特别虚假的感觉,像带了个面具,突然就让人有点不认识了。
    沉默了一会儿,容卿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耳旁忽然一阵嘈杂,吵吵闹闹地像是跑去了菜市场,赶集的婆子们扯着嗓子跟那些小商贩讨价还价,一个说五文,一个说七文真不能再少了不然姑奶奶您杀了我干脆!
    嘿?
    套着冷冰冰面具的人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被人强行从仙境拉入凡尘的感觉让徐晏气得胃都疼了,噌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恨不得拿拳头把这床板给捶塌。
    但是不行,塌了还得赔钱,他只能用力揉了揉脸让自己从梦中脱离,带着火气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看——好家伙,底下围了一群人,人挤人,看样子真是热闹非凡。
    搞什么呢?
    徐晏没什么好奇心,但架不住底下人太多,吵得要命。
    再那么探头出去仔细一瞧,忽然发现附近环境有些眼熟,不远处好像是那位宋县令的府邸,不由得后悔起来为什么要选这家客栈住下了。
    “……真的吗?是淹死的啊?”
    “瞧见那张脸没,刚风一吹,可把那布都给吹吹起来了!简直吓死个人呐!”
    “怎么个吓人法?”
    “嘿!你是没瞧见,那张脸啊——啧啧啧,都泡成了发面馒头,叫人中午饭都吃不下了!”
    议论声叽叽喳喳,顺着风被吹进了徐晏耳中,接着底下又是一阵骚乱,像是有人正从里头走出来。他不由得又低头看了一眼,还是那身熟悉的打扮,但和昨天见到的相比,却还是显得脏了些。
    刚被个老妖怪给打成了重伤,怎么这会儿还有这么大的精神头跑过来伸张正义啊?
    有时候,徐晏也搞不懂这些人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手指轻轻在窗棂上敲了敲,声音不大,但底下那位燕少侠却听见了,下意识抬头看过来——逆着光,他看不清上头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可是那气质却让人忘不掉。
    试探着开了口,喊:“徐兄?”
    徐晏勾勾唇,手在窗棂上一撑,无比潇洒地翻身而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稳稳当当落地,收了早先那股子烦躁劲儿,笑笑:“你竟然回来了。”
    “不然呢?”
    燕赤霞下意识揉了揉胸口,只觉得那里还是隐隐作痛:“一睁眼发现你不见了,还想着你会不会被妖怪给抓走了,但是想想,你应该比我厉害多了,不至于,所以就回来了,也正好赶上这一出——”
    他压低声音,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中凑过去,轻声道:“那小丫头,死了。”
    *
    与此同时,相隔不过几十里之外的黑山上,有个白色衣衫的女子正满脸凄楚,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前头黑雾蒙蒙,有个慵懒的声音幽幽传出:“你爱上他了?”
    女子双唇紧抿,摇了摇头,说:“大人,您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
    “……”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悄悄抓紧了衣袖。
    嗤笑声穿透重重黑雾,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拨开雾气,就像是拨开珠帘似的轻而易举。
    雾气后头,一个人影慢慢露了出来,聂小倩心里头忐忑,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目光一转,就对上了正前方,坐在上头的那位“大人物”。
    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有觉得竟然有人能生得如此好看过,五官分布的是恰到好处,最让人移不开眼的,还得是那双眼睛——长而上挑的两只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半阖眼时迷离的目光,到处都在散发着绝色这两个字的意思。
    可是她的目光并不敢停留太久,等那位大人把双眼一眯,聂小倩就觉得心里头咯噔一下,像是有个钟在她耳旁敲响了似的,后背嗖嗖发凉,头皮也是整个炸得发麻。
    她赶紧低下头,也不敢再看。
    然后听到上头那人喊她——
    “小倩。”
    握紧双拳赶紧往前挪了挪,应道:“大人。”
    “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块禁地……你知道吧?”
    “知……知道。”
    大人物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不知从哪里揪下来的流苏,看那个样子,倒像是往玉佩上挂的一样,但不知为何,只有那穗子,却不见玉佩。
    安静了半晌,他大概是觉得有些无趣了,便把手一翻,淡黄色的穗子就落回了他袖中:“找个日子下山去吧,把那天跟那小道士一起出现在山里头的人给我带回来——记得,得让他去禁地里头转转。”
    聂小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乖巧点了头:“明白了。”然后又小心翼翼抬了头,试探着问了句,“那,大人您——”
    “回魂散?”
    她赶紧点头。
    男人懒洋洋一撩眼皮,忽然嗤笑一声,笑声还未落下,聂小倩身旁就暗光一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站在她身旁,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毕恭毕敬道:“大人,小孩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她计较啊。”说着低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姥姥……”聂小倩被瞪得有些委屈,但还是闭了嘴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等着待会儿终于被允许退下,刚出门,老婆子就伸手掐了她一把。
    “哎呦……”
    “叫什么叫!”
    树妖姥姥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巴掌:“小丫头,真是胆子大了,都敢跟大人讨价还价可不是?”
    “……我没有。”
    “还犟嘴?”
    慢慢走得远了,树妖姥姥才松了口气:“姥姥知道你着急,你现在魂魄不稳,尽量不要再出去了,倘若没有那回魂散稳固,再受伤可就真要魂飞魄散了——那臭道士下手真狠,下次再碰见,姥姥非要替你打断他一条腿去!”
    说完,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但是不能再这样莽撞了,大人说给你就把东西给你了,你得等他撒手,而不是自己张嘴去要,明白吗?要是哪天碰上他心情不好,那说让你魂飞魄散,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人的脾气——他最讨厌别人开口问他要东西了,用他的话说,那叫讨债!记住了没?”
    聂小倩被那“魂飞魄散”四个字吓得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只能委委屈屈说了声:“记住了。”
    她们在外头嘀嘀咕咕,以为离得远,屋里头的人就听不见,实际上,只要是黑山上发生的事情,不管什么事,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才能及时把树妖姥姥送到破庙,让她在关键时刻救下聂小倩,省得白白损失一个用起来还算勉强顺手的帮手。
    屋里头的光线阴暗,挂在一旁的风铃无风自动,叮叮当当响着。片刻后,一只手从雾气后伸了出来,轻轻弹指,屋里的所有蜡烛便瞬间燃了起来。
    拨开雾气,男人慢悠悠地从上头走下来,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正是让徐晏心急如焚的那张面孔。
    他推开侧门旁的窗户,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能直接看到他方才跟聂小倩提过的那片禁地。其实那里之所以被称之为禁地,是因为里头有一个阵法,阵法名为心魔阵,很少有人入了阵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容卿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黄色穗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出声。
    “徐晏……”
    他把穗子举起来,微微仰头那样瞧着,轻声喃喃:“你是不是很想我?”
    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倘若不想,谁还会那样疯了似的到处找人,好端端把自己折腾的不行。
    他笑了笑,把穗子贴在唇边轻吻:“……我也想你。”
    闭上眼的时候,他眉目间那种缭绕的风情一下子就收敛起来了,只剩下一片冷清,还带着一种充满距离感的漠然,除此之外,他几乎就没有过其他的表情。
    但若是徐晏在这里,恐怕就要惊讶了,因为和徐晏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
    他伸出手,摸到了一片水波荡漾,空中渐渐浮现出一面水镜,镜中人影慢慢清晰——最先出现的是燕赤霞那个凌乱的后脑勺,紧接着,才是徐晏那张沉稳到没什么表情的脸。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容卿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但眼底的阴郁却从淡转浓,和脸上的笑容拼在一起,显得格外矛盾。
    他伸手,想去摸一摸那张脸,可是手指点上去,却让水镜漾开水波,连带着里头的画面都不清晰了。
    于是他的笑容彻底沉下去,情绪说变就变,眉目间隐隐有怒火升腾,整个人格外阴晴不定。
    “……你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找我?”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徐晏这会儿,正被人拽着,忙得脱不开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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