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道侣变成灭世魔王

8.美人画皮

    
    徐晏从来没想过,他和容卿的重逢,竟然是在这样情况下。
    地上倒了一群人,鲜血的味道令人作呕,他掐了个诀,把自己手上的血渍给弄干净,然后才阴沉着脸看向对面。
    还是那样一张漂亮的脸,但和刚刚那个媚态横生的模样完全不同——容卿本人,是冷的。
    “为什么躲着我?”
    容卿没立刻回答,只是用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唇角抽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眼花的错觉。
    徐晏顿了顿,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有些太冲了,赶紧放软姿态,伸出手去:“你……跟我回去吧。”
    “回去?”容卿挑眉,深深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回哪去?”
    “当然是回……”家啊。
    “不可能。”
    徐晏一愣,表情有些疑惑:“为什么?你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吗,不能跟我说的?”
    容卿看着徐晏,没说话,头顶月光幽幽撒下来,映衬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也让他那眼神更加复杂,让人看不懂。
    片刻后,他歪歪头。
    徐晏本来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说,下意识就往前一步,想靠得近一些,但这个动作也不知道是哪里让容卿不爽了,只见他忽然皱眉,长袖一挥,整个人立刻又融进了雾蒙蒙的黑气中,马上就要随着黑雾消失不见了。
    “???”
    徐晏简直要给他跪下了。
    眼看那黑雾消失的飞快,徐晏上前追了几步,没追上,整个人就有点不好。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容卿,不然为什么总是一见他就跑——他们两个的水平差不了多少,所以他没办法像收拾那小狐妖一样把容卿给收拾了,再说,就算他有那个本事……
    他也舍不得啊。
    这么大一块陆地,到处都是不熟悉的景色,除了靠着寻灵盘指引,压根就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找到容卿——就在这种人家是故意要躲开的情况下。
    徐晏郁闷的快吐血,再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人,心里就更是气不顺。
    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把那小狐妖给拍死了,不然的话他还能问问情况。就那张脸的相似程度,还有刚刚容卿短暂出现后并没有什么惊吓的表现来看,这小狐妖,绝对跟容卿有些关联。
    但是死都死了,后悔也来不及。
    徐晏只能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过去把燕赤霞给拽起来,再用力往人后背一拍,噗地一声过后,淤血全都被吐了出来,燕赤霞睁着茫然地双眼,还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走吧。”
    也不等人站稳,他就松了手,自顾自地背过身去慢慢往外走。
    燕赤霞在后头看着他,看他原本挺拔的脊梁也不知是为何,竟然有些低垂,整个人似乎都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给包围,丧气得很。
    本来想张嘴喊一声,但见他这样,燕赤霞那一声“等等”终究还是没出口。
    王家后来到底怎样了,徐晏没有再去打听,重新回了客栈里头醉生梦死去了,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窝在屋里整天见不到人。
    寻灵盘一直没动静,容卿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窝在屋里,躺在床榻上发呆,想了各种办法,就想知道自己睡过去的那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印象里的容卿,没那么冷,眼神也没有那么飘忽不定,现如今,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那次见面,他没敢问,也没机会问,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些担忧,总觉得好像哪句话说的不对,对方就要彻底消失了一般。
    他不得不去小心翼翼。
    再次走出屋子的时候,隔壁的燕赤霞已经养好了伤,重新变得活蹦乱跳起来。有时候徐晏就在想,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精神头,整日都这么神采奕奕,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半点能让他丧气的事情一样。
    不得不说,还真羡慕啊。
    缓过来劲了,他又去了黑山,这次是自己慢悠悠走,如同逛街似的,一步一个脚印,把那山头都给转了好几圈。但黑山上一派平和,并没有半点异样。
    黄昏时分,他从山上下来,慢悠悠从大街上走过的时候,和一旁巷子里突然拐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消瘦的脸庞上那个清秀的眉眼,是个熟人,但气色看起来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起码不会再有可能被错眼认成骷髅了。
    “王公子。”徐晏笑笑,“好些了吗?”
    王晟见是他,也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表情惆怅:“多谢徐公子惦记,在下已经好多了。”
    他看起来好像是很需要和人倾诉,反正也闲着没事,徐晏干脆就遂了他的意,问:“家里……怎么样了?”
    这一问,王晟明显是找到了缺口可以倾吐,拉着他去旁边的茶楼里坐着,开始哇啦哇啦跟他讲——
    那天他醒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当时不在场的母亲逃过一劫,听说丈夫和儿媳双双遇难之后,哭晕过去了好几次,后来还是硬撑着,才算是把葬礼给办了。
    经过这一次,王晟算是被吓着了,再想起画里的美人那张漂亮的脸,他脑子里是半点旖旎心思都没了,只剩下了惊慌失措。
    后来去拜访了送画给他的朋友,想问问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谁知道登门拜访之后,朋友家里人出来跟他说,人已经重病不起,只是吊着一口气,估摸着也撑不了几天了。
    所以他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怪,一出手就祸害了一群人。但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强打起精神,好给他的老母亲一些盼头,不至于说家里头人全都倒下。
    不过好在昨天他收到了远在京城的兄长来信,信上说,家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京城,等再过半月左右,兄长就会回来一趟。
    这个消息就如同一颗定心丸,好歹是让王晟有了底,今儿个再拉着人好好一说,说完,他一直吊着的一口气可终于算是能呼出来了。
    徐晏口头上安慰了几句,等到夜幕彻底笼罩这个小小的县城,二人起身出茶楼,也就各回各家去了。
    但看着他安心离去的背影,徐晏却不由自主皱了眉。
    如果方才感觉没出错的话……
    这家伙身上,还有妖气啊。
    不过徐晏没直说,还是因为他不太想管这事儿,人的命数都是上天早就定好的,他去横加干涉,一是坏了规矩,二来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啊——就比如那狐妖,上次一掌直接给拍死了,但那狐妖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所以这一掌下去,可算是拍出事儿了。
    本来没有因果的,拍完,立刻就有因果了,徐晏能看见当时自己身上有一股子无形的气,飘飘忽忽就跟狐妖缠在了一起,想起来就让人头疼。
    像这种情况,不管那狐妖手上有没有沾血,反正他的命盘上是被天道给记了一笔——叫滥杀无辜。
    多冤枉啊他。
    容卿追不上就算了,还多了个因果债,每次一想起来,徐晏就郁闷的不得了。
    这些,可是都要还的啊。
    他现在也就是大乘期,比下是绰绰有余,可是上头比他厉害的,多了去了。要是以后想再进一步,这些个因果债都堆在他头上,保不齐那天雷得有多凶,轰隆一下,他可受不住。
    满身郁闷地重新回了屋子,没多久,燕赤霞就来敲门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喝酒。
    喝酒?可别了吧。
    说实话,燕赤霞就是盯上了他乾坤袋里的桂花酿才对,上次喝过一杯之后念念不忘,总是变着法子想拉他出去,找借口再尝尝。
    这点小心思,徐晏还能看不穿?就是懒得搭理他而已。
    但他懒得搭理,可不代表燕赤霞会自己主动放弃,敲门没人应,人家就自己推门进去——往床上一看,立刻就笑了,跑过去一拍床板,说:“兄弟,骨头都睡散架了吧?走走走,出去喝酒啊!”
    说着话,姿势还特亲密地把徐晏拽起来,非要勾肩搭背一起走。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屋子里的画面,正被另一个人死死盯着瞧呢。
    前些日子忍不住跑过去和徐晏见了一面,回去之后,容卿就有些忍不住躁动的心思了。
    他心里头着急,想让徐晏赶紧过来找他,但是事儿还没弄妥,又不得不忍住。所以只能悄悄抱着水镜,偷偷摸摸去看对方整天都在做什么。
    一看见燕赤霞那手搭上徐晏肩膀,顿时,容卿那脸色立刻就吧嗒一下挂了下去。
    搂谁呢你?
    手上咔嚓一声掰断了木柱子的边缘,容卿还是有些气不顺,索性就背过身去不再看。
    但是……
    在旁边转了几圈之后,他又忍不住,脸直挺挺瞥在一边,眼珠却悄悄又往水镜那边瞟——越看越生气,生徐晏的气,还生自己的气。
    就由着他这么搂着?
    你俩关系有那么好吗?!
    这会儿,外头有人小心翼翼喊了声,“大人。”
    容卿手一挥,打散了水镜,就这么背着手过去了。门是开着的,外头有个白衣女人默默低头站着,就站在台阶下头,听不见他声音也不敢抬头。
    容卿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大人……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那群牛鼻子道士们凑在一起,正商量着要过来把这个山头上的妖怪们都给除了,所以您看,咱们接下来……”
    容卿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接下来怎么做,还要我再跟你说?”
    说完这话,他忽然又眉头一皱,想起了什么:“上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我让你去折腾,也没说让你顶着我的脸去折腾……还被人活活撕了脸皮,怎么?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想把我的名声也给坏一坏?”
    女人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抬头看他一眼,说:“是奴家误会大人的意思了……”
    容卿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所以呢?”
    女人委屈地不得了,眼眶立刻就红了:“现如今,奴家就剩下了八条尾巴,求大人高抬贵手……”
    “你还知道就行。”
    容卿懒得跟她废话,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回了屋。屋门咣当一声重重关闭,女人的脸色也立刻变得阴沉,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默默转身朝着下头去了。
    踏下最后一个台阶,底下有个人正在等她,却是那天在燕赤霞手下一剑毙命的陈氏。
    “怎么样?他不肯放过你?”
    女人仰起头,笑了笑:“没事,你先回去歇会儿吧,我去领罚了——其实也没什么,像我们这种妖怪,皮肉之苦受得多了,习惯就好。”
    陈氏低着头,表情有些愧疚,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女人静静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悄悄握紧了手里的符纸,眼底慢慢浮上了一层阴郁之色。
    她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台阶最上头那个紧闭的屋门,唇边忽然扬起一抹满含算计的笑容。
    张张嘴,她无声吐出几个字——
    “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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