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卦成凰

159.潘家女婿

    
    小城里难得有件新鲜事, 立刻引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拨开人群挤出空位,长安伸长脖子, 只见一个编着麻花辫的少女正坐在肉铺前呜呜的哭。
    “潘姑娘, ”周围有闲汉嬉皮笑脸:“谁惹你伤心了?只管告诉哥哥我, 保证打得他老子娘都不认识!”
    女子兀自捂着脸大哭, 并不睬他。
    不同于名门淑女的隐忍啜泣,她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毫无形象, 却带着股淋漓尽致的畅快。
    “诶, 你别不说话啊!”见她没反应,那人得寸进尺, 伸手想要摸她肩膀:“哭的我心都要碎了……嗷!”
    猛的弹起,抡圆了膀子“啪”的甩他一巴掌, 潘姑娘声色俱厉:“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脏手来摸我?整日里偷鸡摸狗、游手好闲, 别以为姑奶奶不知道你的龌龊念头!呸!”
    许是她惯来泼辣, 那男人被打后居然没敢还手,嘀嘀咕咕的嘟囔两声就灰溜溜的跑走了。
    抬起袖子狠狠一抹脸,潘姑娘环视着看热闹的众人:“今日肉铺关门, 抱歉,明儿起正常营业。”
    语毕, 扭身一撩门帘, 径自闪进了铺子里。
    眼见没热闹再看, 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开:“赖老二, 让你皮,又挨耳刮子了吧!”
    “嗤,个小娘皮,以后甭落到爷手里!”
    “呀,潘姑娘在你身后!”
    “我我、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哈哈哈哈瞧你这鼠胆儿,也敢肖想潘家这个河东狮!”
    “你管我……”
    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长安好奇心起,也不急着逛了。
    略一思忖,她重重的走到肉铺前,先咳嗽两声,这才“梆梆”的敲着案板:“潘姑娘?”
    连叫了数声,她终于不耐的回应:“喊什么喊,没听到我刚才说今儿不开张吗……”
    门帘掀开,乍然望见如珠如玉、气质清雅的长安,潘姑娘一愣,不自觉的放轻声音:“你若是着急……”
    “我不急。”长安掏出方帕子,满面真诚:“只是看你哭得伤心,有些担忧而已。”
    事实证明,潘姑娘虽然不好惹,心地却单纯,不过几句花言巧语,便把长安奉为了座上宾。
    原来,她姓潘名明珠,自太爷爷辈起就做杀猪的营生,奈何家中子息一直不旺,三代都是单传,到她这儿干脆绝了后,再无男丁支应门户。城中嘴碎的说他们杀生太多,遭了天谴,她听到一次骂一次,这才止住了谣言。
    “我也不想嫁人了,男人全都靠不住。待我再攒些银子,日后招个赘,生个儿子,岂不美哉?”连灌下两大杯凉茶,潘明珠终于平复了情绪:“到时让我儿读些书,最好考个功名,也不用再干这天杀的粗活。”
    “万一生的是女儿呢?”
    “那便继续生,”潘明珠不以为意,“总会有儿子的。”
    到底是小市民,眼皮子浅,长安摇摇头,也不反驳:“我看你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出了什么事?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家里倒没事,只是我……”鼻子一酸,潘明珠又落下泪来:“我的夫君,与人跑了!”
    “夫君?”狐疑的挑高眉,长安放下茶杯:“你成婚了?”
    “没、没有……”红着脸孔拭了泪,她扭捏道:“我们口头上说好了,只是还没办喜事。”
    心思一转,长安佯装不经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两家也说好了?”
    “这个……他是京都人士,但自己能做主,日后我与他回家见见父母便成。”
    眼皮一跳,长安总觉得哪里不对:“京都?那可真够远的,他来这里做什么?”
    期期艾艾的编了半天,潘明珠到底说不出谎话:“其实,这夫君是我捡来的。”
    “哦?”
    “大半月前的深夜,两位军爷抬着他匆匆往这边赶,结果走到一半就嚷着人咽了气,把他往我门口一扔,便走了。”无奈的叹口气,潘明珠又两眼放光的弯起唇角:“我素来觉轻,在门内听说他们往我摊子前扔了个死人,想着这也忒晦气,就拎了麻袋出去,打算把尸体弄远点。”
    唇角微抽,长安按住额角:“你不害怕?”
    “有什么怕的?”潘明珠满不在乎:“人不过是两只脚的瘦猪而已。”
    “……这比喻不错,潘姑娘真是好心态。”
    许是头次受人夸奖,潘明珠喜滋滋的:“谢谢。我拿着麻袋出去,借着月色一瞧,那竟是个相当好看的男子——”
    害羞的捂住双颊,她满面含春:“长这么大,我从没见过如他般俊俏的!皮肤很白,睫毛很长,鼻梁挺直,身姿颀长……反正,哪里都好看!”
    “这般好看的人却早早没了,实在可惜。不知当时在想什么,大概太过惋惜吧,我把手放到他脖颈探了探,没成想,居然还有脉搏!我便把他挪到家里,尽心伺候起来。”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好伺候?长安腹诽,面上却没显露:“你没找个医者来瞧瞧?”
    “找了城中行医最久的老大夫,把了脉后说他是先天的心疾,好不了,只能等死。”潘明珠又叹口气:“我家邻着殷家大宅,想来那夜,军爷们打算带他去殷家续命,可惜没走到就……但这大概便是缘分,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我却把他照顾得活了过来!”
    斜眸瞥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长安没忍心开口打击:寿数未终,病不至死,恐怕没被收留,他也一样会活。
    “三五日后,他终于醒了;又过几日,身子完全康复,他总算能下地走动,但走不远,于是就继续在我家休养。”
    久久没等到下文,长安不得不轻咳一声:“看来,你们相处得很不错。”
    “也没有……”潘明珠羞涩:“他识文断字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有的我都听不大懂。不过苏公子性子极好,见我不懂也不嫌弃,还教我认字来着……”
    “苏?”长安的眼皮又是一跳:“他叫什么?”
    “我只晓得他姓苏。”潘明珠沉浸在回忆里,并没发现她的异样:“我与他提了招赘的事,他没反驳,这不便是默认了?可恨,竟然是个始乱终弃的白眼狼!”
    “那可真是糟糕。”长安敷衍的应着:“他眼下在哪儿?”
    “你且听我说。”惆怅的揪着衣角,潘明珠渐渐敛了笑容:“那姓苏的颇有几分医术,他给自己诊断后,请我去帮着采一味药。那是一种花,我恰巧见过,半山腰上的极乐寺就有。起了个大早爬山去采药,哪知却瞧见药草旁晕着个瘦弱的女子,没法子,我只好一道背回来。”
    高深莫测的点点头,长安觑着她的细胳膊细腿儿,暗道这潘姑娘生得纤细,背着病人回家却说得像捡到个小猫小狗似的轻松,人果真是不可貌相……
    “到家后,姓苏的把了脉,说那女人病情紧急,不可耽搁,便把这药草让给了她。我见状,只好再去山上找,可这药草却生得蹊跷,除却极乐寺里的,居然再寻不着。咬牙继续往上爬,我在山里宿了两夜,终于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找到了第二株……”
    哽咽的吸着鼻子,她又哭起来,“可千辛万苦的回家后,那两个没良心的却全都不见了!我问对面的沈婆子,才知道,那女人原来是殷家的掌上明珠,她醒来后认定姓苏的是救命恩人,便带着他回家了……”
    “所以,他两个现在在殷家?”长安惊讶:“苏……姓苏的什么也没说,就跟着去了?”
    “他能说什么?殷家乃是城中第一豪族,他恐怕正巴不得呢!”潘明珠忿忿:“杀千刀的,别让我再瞧见一次!”
    “你别是误会了。”长安斟酌着:“可能,苏公子有些难言之隐,或者走得仓促,没来得及通知你……”
    “才不是!”潘明珠“啪”的一拍桌子:“城中已经开始传——因着对女儿有救命之恩,殷家家主打算招他为婿,不日就办酒,正式举行婚礼!”
    殷家是雁城累世的豪族,更何况他乃杏林世家,治病救人,结了无数善果,连韩信这朝廷官也不好与之相比。若那公子真是苏玄参的话,他愿意与殷家小姐结亲还好;如果不愿意,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去抢人。
    这可真是难办。
    皱着眉头左思右想,眼尾瞥见潘明珠,长安眼睛一亮,“潘姑娘,明明你才是救命恩人,难道便这么瞧着他两个双宿双飞?”
    “胳膊拧不过大腿,不然我能怎么办?”潘明珠气馁:“我连他们家大门都进不去!”
    “你起码得让别人知道,这是你的善举。”一本正经的盯着她,长安蛊惑:“你就不想把夫君抢回来?”
    “我……”想到那个漂亮的男人,潘明珠既心动又胆怯:“可我只是屠夫之女,抛头露面的,哪比得上殷家的掌上明珠?就是抢来他的人,抢不来他的心,也没什么意思。”
    “说的也是。”长安点点头,起身告辞。她一个人暂时想不出好方法,得回去问问其他人,博采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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