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回头路

10.第十章 两生花(7)

    
    十年前,薛念淳七岁,薛奎山刚掌帅印,正是青云直上好时候。办寿来得尽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物。宴席未开,官太太们领着膝下子女待在内室闲聊,东一句西一句就说到薛奎山身上。京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大将军房里怎能长久没人?
    说着说着,同情的,嘲笑的,算计的目光就投到薛念淳这里来。她成熟得比同龄人要早,性子也刚强,心里翻个白眼,就偷偷跑出院子透气。
    那时后花园一汪湖泊还没被填平。四周栽了重重柳树,密密匝匝的枝条,能将她整个人笼进去,阳光偶尔透进来,在地上晕出斑驳的亮点。薛念淳熟练地钻进去,靠树底坐下数斑点,眼角余光扫到一尾在湖中跃出一道弧线的黑锦鲤鱼。
    未曾见过的黑,将她整个人吸引过去。湖边淤泥软散,脚下一滑,便失重:“咚——”
    她没楚焕幸运,下人都在别处忙活寿宴,根本没人发现自家小姐掉进湖里。手脚扑腾,令她下坠得更快。想开口求救,湖水却更快地蜂拥而上,灌进口鼻,到肺里一股辛辣。四肢逐渐无力,冰凉的水,带着令人绝望的死气,裹上她的下颌,口,鼻……
    一道声音,模糊得很,穿过湖水:“喂!你没事吧!”
    “有水草!你先上去!”
    她被抛到岸上,再醒来,身边是童年楚焕与他的贴身小厮。童子浑身湿透,拍了拍她的脸,挑眉说:“孤救了你!你还敢说孤是废物?”
    她愣了愣,想起前日在练武场,被他撞见与密友吐槽皇家子弟弱不禁风。
    重新打量眼前的童子,的确是瘦弱的,往日对打也没一点力气,比她还不如。可偏偏,是他不要命地救了她。
    才七岁,还不懂什么是爱的年纪,薛念淳便红了脸。
    “嘁,无趣!”楚焕昂头走了,湿淋淋的衣裳在地上淋出一条水线。
    她怔怔看着,身子还在发抖,心底是怕的,也是暖的。从那一刻,楚焕同那份暖一起刻进她的心里。
    可现在,那小厮说什么?楚焕,不会水?
    楚焕的确是不会水的。
    这个无伤大雅的秘密藏了十多年,终于被无情揭开。
    被救上来时,楚焕已经昏迷,被拍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醒过来。
    薛念淳走上前,盯着楚焕,面无表情:“你不会水?”
    楚焕阵阵发晕:“废话!”说到一半,又像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叫侍卫,哑声道:“玳王妃欲行刺孤,幸被你们所救,将其……”
    “啪。”一巴掌打断他的话,薛念淳眼睛泛红,冷冷道:“混蛋!”
    侍卫愣在一边不敢动。
    想传玳王妃与太子有过一段,看来是真的了。
    差点害了楚焕也是真的。
    薛念淳到底收押,扣留宫中。
    楚渊匆匆赶来时,她正跪在殿下,后边是一溜宫女侍卫。
    堂上,楚焕咳嗽着:“父皇,您这次可得给儿臣做主啊!”
    皇后哭着帮腔:“是啊!陛下!谋害太子,其心当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同党!玳王最近……”
    良妃哭得更惨,妆面全花,却也不令人觉得难看:“姐姐,您这话什么意思?渊儿是什么人您不知道么?”看了眼薛念淳,又冲乾文帝道:“陛下,这事可不能就这样下了论断……”
    乾文帝不置一词,待楚渊来了,才慢慢道:“玳王,你怎么说?”
    “儿臣无能!”楚渊跪在薛念淳旁边,磕头道:“令皇兄遭这样的难,是为庸臣;令妻子受千夫指,是为庸夫,哪里有资格,在大事上多加评论?只是儿臣相信,念淳纯善,不会故意,或无故去伤害他人。”
    乾文帝声音很冷:“可人证物证据在,薛念淳的确谋害太子,按罪当斩。”
    楚焕得意地笑,被皇后不着痕迹打了下,收回嘴角弧度。
    良妃满眼焦急,心脏缩紧了。
    这一切都在楚渊视线外,他默了默,磕头平静道:“儿臣记得,父皇曾赐给外祖一枚免死金牌。儿臣愿用此换念淳一命。”
    乾文帝的声音更冷:“你要保一个刺杀你皇兄的刺客?”
    “儿臣只是相信念淳。”
    “即便被罢黜?”
    “是。”
    “呵,你倒是铁了心。”乾文帝目光依次扫过两拨人马,忽然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
    慧能小师傅果然是得道高僧,早两天前,将今日的事占卜出来了。
    余光瞥见掩不住兴奋的楚焕,他眼里失望浓浓。
    “罢了,起来吧。”乾文帝意兴阑珊。
    刺杀太子一事,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玳王妃没被杀,甚至没被罚。乾文帝只教训几句粗鲁无礼,便将她与玳王放出了宫。
    太子不依不饶,不知怎地勾起乾文帝火头,受害者反被狠狠训斥一顿。
    三更,乾文帝再召慧能小师傅。
    二人对坐,桌上一盘残局。
    “朕有两子,玳王像朕,有勇有谋,重情重义,可惜,却非名正言顺的嫡子。”
    昆仑落下一枚黑棋,只笑道:“太子与玳王天潢贵胄,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苍老的眼盯住对面八风不动的人,乾文帝忽然叹道:“你啊,真不像圆通的徒弟。”
    “陛下,该您了。”
    玳王府。
    薛念淳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若非楚渊那样坚决地救她,脖子上的脑袋能不能留到这一刻该说不定。
    雕花大床上,她凝视着油灯跳在床顶的影,那种后怕逐渐涌上心头。
    灯灭了,身侧躺下来一个人,带着清苦的草药香,是楚渊。
    二人之间隔了一层卷起来的被,算做雷池。
    “睡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一个犹犹豫豫的女声响起。
    “没有,睡不着?”楚渊的声音一向很温柔。
    “嗯。”薛念淳轻轻道:“谢谢。”
    “和夫君谈什么谢。”
    如水月光从窗缝倾泻进屋里,变做一线亮,照到床沿。
    薛念淳侧过头,注视着月光里,格外俊秀的男人。
    绯色的红,缓缓漫上他的耳垂。
    她鬼迷心窍般,伸出手,摸了摸。
    是烫的。
    男人的呼吸便一下子也滚烫了起来。
    黑润的眼望过来,好像要给人吸进去。
    他将语气控制地很好。知心好友一般:“怎么。害怕了?”
    薛念淳嗯了声,不必引导,便将今日的事仔细说了,包括从前对楚焕的错误迷恋。
    她的手还捏着他的耳垂:“只是可惜,这么晚才发现,便不能知道那时到底是谁救了我,又为何全身湿透的楚焕等在我身边。”
    一只大手覆在她的手上,病秧子的手,此刻却是干燥温暖的。
    “不晚。”
    “嗯?”
    墨色里,男人的眸光闪了闪:“总归是知道了,便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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