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它有自己的想法[星际]

    
    少年的行为让程烨看呆了, 她没想过还有人可以对自己这么狠。不过想想刚才少年吃生肉的生猛劲,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
    “多可的医疗组到了。”露娜打破了沉默。
    深海之中, 有十几个穿着特制潜水服的人从一艘潜艇上下来。下来的人每个手中都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医疗箱。
    多可似是有些不解。它明明之前已经吞掉了这些能给它治病的小东西，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不过看到闪烁的灯光，多可还是大嘴一张将来人都吞了进去。也许来人越多治得越快呢！
    不似程烨和楚迭的狼狈, 来的人们甫一进入大鱼嘴巴就训练有素的将身体团成了一个球，医疗箱则被好好的护在了中央。一行十个人就像几颗丸子一样咕噜噜的滚进了大鱼的胃里。
    “咕咚——”程烨楚迭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丸子, 不是，人。随后又是一样衣服的人滚落下来。
    来人迅速从一个丸子状舒展身体，他从衣服侧边的口袋里掏了什么出来, 用力向正上方掷去。
    轻微的啪的一声后，就像被按下了灯的开关，整个胃袋慢慢亮起来了。
    许是照顾黑暗中久待了的人们, 灯光并不刺眼，是缓缓的一点一点变亮的。
    所以尽管少年神情戒备，却没有像初见程烨时表现得那么抗拒。
    “元帅！”为首的男人在看清楚迭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敬了个礼。
    头盔罩住了来人的脑袋，程烨看不清来人的脸, 声音虽然隔着头盔闷闷的听不清楚, 但音色似乎有点熟悉。
    后续来的人也都陆续伸展开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不太熟练的给楚迭行礼问好。
    楚迭回以一礼, 在程烨耳边低声解释道：“艾布纳。”
    理论上讲，楚迭在哪, 亲卫队应该就在他附近。可这次楚迭出来是想谈恋爱的啊！如非必要他连露娜都不想带, 更别说是亲卫队的一群大男人了。
    可亲卫队的职责就是保护楚迭的安全, 所以艾布纳就自行跟上了。楚迭谅解他职责原因，亲卫队不能真的不跟着。好在艾布纳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不该出现的时候从来没有出来捣乱过，相反白天偶尔还能帮他，楚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艾布纳的存在了。
    照例夜间是程烨和楚迭出去玩的时间，艾布纳没有跟，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意外。接到露娜的信息，艾布纳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好在元帅没什么事！艾布纳仔细端详了一下楚迭，心里松了一口气。
    元帅身边的程烨自不必说了，虽然程烨不认识亲卫队成员，但亲卫队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认识程烨了。那元帅另一边这个鱼尾少年又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不过看他们三人相处的状态，人鱼少年应是没有什么危害。
    艾布纳上前两步，想要从他随身带着的箱子里拿出防护服递给楚迭和程烨。
    但少年并不像他想得那般无害。少年无声的咧开唇，露出了一口锋利的牙齿，无声的恐吓着。
    艾布纳顿住了脚步，下意识的看向楚迭。
    楚迭欲拉起程烨往艾布纳那里靠过去，谁知楚迭起身少年不管，可程烨起身时少年却用手死死的按住了她。
    少年拧着眉，似是不懂为什么她要靠近那个奇怪的人。
    楚迭当即就沉下了脸。
    程烨回头看看少年，又看看楚迭，她拍了拍楚迭说：“你先去，他可能是一个人害怕。我们刚刚帮了他，他不会害我的。”
    楚迭僵持着没动。
    艾布纳见此，蹲下身将箱子向他们滑过来。“这里面是防护服，最好穿一下。”
    倒不是说担心他们会被多可的胃液灼伤，只是……他们现如今的模样委实有点狼狈了。
    一个这样的箱子里有五套防护服，够是绝对够穿了。但是这个人鱼少年……
    衣服做的都偏大，穿上以后可以自动贴合。至于脏衣服什么的……总不能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换衣服吧。程烨索性把防护服直接套在了外面。
    楚迭也利落的换好了一套。
    程烨想了想，从里面单取了一件上衣出来，试探着去抬少年的手臂。少年似是好奇，扯了扯她手里的衣服，但到底没有拒绝程烨给他穿衣服。
    少年下半身是鱼尾，裤子他也没法穿，那就穿件上衣好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多可的医疗组已经给多可的胃部做了全面的检查，把之前少年造成的伤口都治好了。除了人鱼少年附近这块……
    原因无他，这少年是未知物种，且对他们抱有敌意，他们不敢轻易靠近。所以只能依靠程烨和楚迭带少年先去一下别的地方。
    看也知道，少年明显更亲近程烨，但没有双腿，少年行动困难，而程烨根本扶不动他……是的，有着巨大鱼尾的少年体重很是可观。
    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楚迭把这条“大鱼”抱到一边去的。
    少年离开后，多可医疗组的医生们看着他造成的破坏简直都要流下心疼的泪水了。怪不得多可病急投医到随便吞人的地步了，你看看这些血淋淋的伤口啊！比他们刚才处理的可怖一百倍啊！那孩子虽然长着天使的脸庞可委实是个魔鬼啊！
    专业的医生不愧是专业的，不一会儿就给多可都治好了。
    “元帅，多可的伤口已经治好了。医疗组的人询问我们是否可以准备出去了？”
    “嗯，让他们发信号吧。”
    楚迭转头极自然的攥住了程烨手腕。程烨想了想，拉住了身边的人鱼少年。
    不一会儿，程烨就感觉到脚下的组织开始动了起来，起先还很微弱，很快震动大了起来，紧接着多可的胃猛的收缩，他们所有人都被一下子弹了出去。
    从大鱼口中被吐出去的时候，程烨不小心刮到了大鱼的牙，被带得在水中翻了几转，被弹得晕晕乎乎的，就觉手中少年的皮肤似乎变得滑溜溜的，一下子从她手中挣脱了出去，还未及程烨反应过来什么，她的手中就被塞进了什么冰凉的一片东西。
    等程烨好不容易从晕眩中回神，周围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
    他跑了。
    跑了也好，程烨反倒松了口气。
    此时心态不一样，再看大鱼多可时，似乎它也没那么可怖了。多可没有留恋，吐出人们后就摆摆尾巴重新潜回更深的海里了。
    楚迭带着程烨上了潜艇。他们默契的谁也没有提那个人鱼少年。
    潜艇里设备虽然简陋，可因为有时会出一些深海任务，所以会备有休息和洗漱的房间。
    别人倒还好说，防护服密封性良好，只要脱了防护服他们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可程烨和楚迭就不一样了……哪怕是已经回到了潜艇上，看着防护服上沾着的多可的胃液，程烨还是没有勇气开放她的嗅觉系统。
    程烨和楚迭一人一间浴室洗澡去了。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程烨这才松开紧握的手。她的手心里躺着一片圆润的蓝色鳞片。程烨对着灯光举起鳞片，蓝色的鳞片在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程烨把玩了一会儿，将鳞片放到了左腹下的小储藏格子。
    程烨还未洗完，就感觉到了眩晕，顾不得其他，程烨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推门的瞬间，程烨失去了力气，软倒在了地上。
    楚迭洗漱的动作比程烨不知道快多少。他洗完后就去了工作区，关于多可和那个人鱼少年，他还需要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一般像是这样的事情通常是不会重要到上报给楚迭的，只是因为这次刚好是楚迭发现的人鱼少年，所以相关部门需要楚迭走一下流程。
    “肉食，有两排细密的锯齿状牙齿，指甲锋利可伸缩。尾长而有力，约占体长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普通的鱼尾。水生，目测可以短暂的在陆地生活。此外有精神力，有一定的智力，警惕性强且有强攻击性，推测是未知的智慧种族。”
    楚迭已经把自己知道的说的很详细了，加上其他人画出来的模样，已经可以给人鱼这个新物种放档案了。只是对于这个未知的物种他们还有太多的不了解。
    视频另一端的研究人员推了推眼镜，“您有他的基因样本吗？毛发或者血液？”
    这倒是没有，他们到的时候少年的头发已经被腐蚀的七七八八了，他身上却很完好，未见什么伤口。
    楚迭无意间看了一眼表，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立刻起身离席，“我没有。你可以问一下多可的医疗组。他们帮多可治疗的时候也许有收集到。”
    言罢楚迭点了点头，没再停留，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程烨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软倒在浴室门口，无声无息。
    楚迭上前，抱起她回到休息室。
    又是这样。
    他总是错觉她会陪着他，可每次太阳的升起都仿佛是个魔咒，不得不说，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讨厌白天了。
    连续两天没有休息，加上前一天晚上程烨耗空了精神力，第二天程烨的状态委实说不上好，甚至就连程妈妈都看出来了。
    “烨烨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没有休息好吗？”程母担心的把手贴上女儿的额头，“也不烫啊，不像发烧了的样子啊。”
    程烨……程烨就是单纯的需要休息……
    “妈妈我想回家睡觉。”
    “是奶奶这里不习惯了吗？”
    程烨含混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过年太兴奋了没休息好吧。”
    “行吧，那你先回去休息吧。”一般这几天是要走亲戚，串朋友的，可看程烨这样，程妈妈心疼女儿，也不愿她劳累。
    程烨也没有强撑，回到家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下午程烨被电话叫醒。
    程烨迷迷糊糊的探手拿过手机接起电话，“喂？您好？”
    是大伯母。程烨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那边的大伯母还在说话。
    “什么？”程烨的瞌睡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
    “在哪？”
    “我马上过去！”程烨话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利索的跳下船换衣服，出门时随意捞了个发圈束了个马尾就往外跑。
    程烨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生气和慌张害怕混合，让她身上好像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肾上腺素激得程烨眼圈都有点发红。
    市人民医院，市人民医院。程烨心里辗转就这几个字。
    刚才大伯母给她打电话，说程母在医院急救。
    因为要去给长辈拜年，程母手上没有现金，在atm上取完钱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持刀抢劫的歹徒，彼时父亲和大伯一家都在车上等程母，等程父意识到那个带着头盔的男人可疑而下车的时候，歹徒已经抢走了程母的包并狠狠刺了程烨母亲一刀。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一刀，而是这个男人之后踢开程烨母亲的一脚。
    手术室的灯亮的刺眼。
    程烨又气又恨，为什么要贪这一会儿的觉呢？要是她不贪，要是她和程母一起去了，那个歹徒不可能会伤到她的。
    大伯一家正坐在急诊室外。见程烨来了，忙围上来，“烨烨你别紧张，你妈妈已经在做手术了。”
    “我妈怎么样了？”
    大伯母脸上浮现出担心，“说是脾脏破裂，正在进行手术。”
    程烨在弟弟的心里一直是个温柔乐观的姐姐，他从未见过姐姐这种模样，有心安慰她，却有点害怕不敢开口。
    “烨烨你别担心，送来的很及时，你妈妈肯定没事的。啊。”开口的是程烨的大伯。
    “我爸呢？”
    “你爸爸在缴费，一会儿就上来了。”大伯母拍拍她肩膀。
    程烨垂了眸子，“别告诉奶奶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一惊一乍的连累她担心了。
    “嗯嗯，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
    程烨没再说话，垂头静静的坐在手术室外。
    不一会儿，程父也上来了。他看见了程烨，走过来坐下，揽住了女儿肩膀。
    “别担心，你妈没事，就是委屈她得吃一段时间的苦头了。”
    再小的手术，只要是开了刀子的，就是会伤元气，程烨妈妈算不上老，可也比不得年轻人了。这样动一次手术，要恢复不知得要多久。
    程烨坐得笔直，靠也没往程父肩膀上靠的意思，从鼻音里发出一个“嗯”字。
    她知道自己是有点迁怒了，迁怒自己也迁怒程父。恨自己没有陪着母亲，也恨父亲没有下车陪母亲去取钱。歹徒只有一个人，他见人多了自然不会铤而走险。
    可程烨也知道自己这脾气来的不应该，司机确实不应该随便下车。而程父也无法预料到概率这么低的事情就让程母碰上了。
    不一会儿，有警察来找程父做笔录。程烨抬头看了看手术室的灯，还是起身跟着程父一起离开。
    警察调了ATM外面的监控，程烨看到了程母被抢的全过程。
    程奶奶家在郊区，那条路则是他们要去拜访的亲戚家最近的一条路。这是路上第一个自助提款机，旁边有一家生意惨淡的面馆。隔壁那条街年前在重新施工，据说是资金不到位，所以直到过年也没有修完。这条路上受到牵连，最近人流量也少了不少。
    监控里，程父的车缓缓靠边停下，副驾上的母亲下车，许是天冷。程母下车后按了按自己的帽子。程母几步走到了取款机前取款。这时带着头盔，穿着工衣的歹徒从车后走过，经过小面馆时在面馆前转了两下，这时程母取完钱推门出来，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无知无觉的向前。
    歹徒看见程母出来，急走几步，上前就去抢程母的包，程母反应及时，牢牢攥住了包，同时开始大喊。监控没有声音，但程烨看见了母亲的口型。程烨抿紧了唇。
    此时程父似是察觉到了不对，推开车门冲下来，大伯反应要慢一拍，可也在程父下车后下来了。
    歹徒见来了人，越发慌乱，一手从口袋中掏出弹.簧.刀就刺向程母肚子，一手使劲拉扯程母包包，见程父靠得越近了，慌张的歹徒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程母肚子上，拉扯着包包逃跑了。
    程烨紧紧攥着拳头，看着监控里的母亲一点点委顿在地上，她的心也跟着抽疼了起来。程母平日里就是个坚强的女人，程烨几乎没有见过她如此脆弱无力的模样。
    “从对方的穿着和时间点来看，我们初步怀疑是工地上的工人。”警察递了一杯热茶给程烨，“小姑娘，放松些，坏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包工头年前就已经回家过年不在本市了，剩下的有几个逗留还未回家的我们正在盘查。感谢你们的配合，你们可以回去了。有什么进展我们会联系你们的。”
    剩下的程父和警察交涉的内容程烨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在回放歹徒把刀刺进母亲身体那一幕，她仿佛是在惩罚自己，明明难过，可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冬天.衣服厚，第一下程母应该没有伤的很重，重的是歹徒最后补的那一脚。程烨仿佛听到了刀子撕裂肉体的钝响，让她也跟着生生疼了起来。
    他们回到医院的时候程母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她人已经在病房里躺着了。只是麻药还没过，人还没醒。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脾脏没有摘除，你也不要过分担心。”大伯母搓了搓手，从包里取出钱塞给程烨，“这是三千块钱，你妈妈做完手术之后肯定也需要补补身体，这算是大伯家的一点心意。千万别和大伯母客气，拿着，啊。”
    有些钱不能接，而有些钱则推不得。程烨没有推拒，好好的把钱收起来。
    “嗯，这我就不跟您客气了。麻烦您了，眼下我和我爸回来了，天也快黑了，您回去吃点东西休息吧。今天一天麻烦您了，我和爸爸都很感激。”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大伯有点不高兴，但到底知道侄女没有别的意思。大过年的发生这样的事情……
    大伯叹了口气，拍了拍程父的肩膀，“你们爷俩也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吱声，自家人别客气。明天我让你嫂子来给你们送饭。”
    程父说：“烨烨说的对，你们今天也跟着忙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至于饭什么的，我们听听看医生怎么说，完了我们自己弄就行。你们家也挺远的，来回也不方便。”
    天色也委实不早了，大伯和大伯母很快告辞，程烨呆呆的坐在母亲病床前，没有一点饿的意思。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敲响，大伯家的弟弟去而复返，手里拎了两盒盒饭，进来放到程烨手中。
    “你们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们吃吧，我这就走了。”言罢，少年一溜烟的跑了。
    程父和程烨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
    程父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色，“烨烨，你回去吧。我来看着你妈妈。”
    程烨很倔，根本不想回去，她摇了摇头，坐在凳子上的屁股就没挪一下。
    程父叹了口气，没再管她。
    是夜，程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白天监控里的画面，根本睡不着。程父在一边的病床上辗转，似乎也睡得不踏实。
    就这样，直到天亮。
    程烨动动僵硬的手脚，起身开门出去上厕所。
    起身开门之前，程烨似乎看到有黑影在门前一闪而过，她迅速迈出去，却差点被病房门口的一袋水果绊倒。
    太早了，楼道里并没有几个人，所以那个楼梯拐角一闪而过的并非病号的矫健身影格外显眼。程烨来不及管地上的水果，拔腿追了上去。可惜等她追到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烨继续往下追，她的心脏狂跳，心中有个荒唐的想法。那个人……那个人好像和监控里的那个歹徒身形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凶恶之徒在伤了别人后提着东西来看望的呢？程烨虽然心里质疑，可等她追下去的时候仍然没有追到。
    那个男人不见了。
    外面气温委实是低，程烨冷的打了个寒颤，她买了早点回去病房。
    程母已经醒了。父亲也洗漱完了，手边还有已经买好的早点。程母看起来特别虚弱，连转头都似乎十分吃力。见是程烨，程母眼中泛起暖光。
    程烨又喜又悲，开心母亲终于醒了，也难过于母亲如今的状态，看到母亲这样，她又有了落泪的冲动，好在她及时忍住了。
    程烨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妈妈你醒啦！”
    程母脸上也露出了笑，程母动了一下，似乎是抽到了伤口，脸上的笑一下就收了，脸上有冷汗下来。
    程烨看在眼里心疼极了。
    程母的身体素质在同龄人当中算是不错的了，程父给程母请了护工，程母也恢复的很快。
    之后的几天陆续有听闻程母住院的亲朋好友来看望。
    警察那边也一直在调查，但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留下来没有回家的工人里都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其中一个工人的工衣丢了更是给调查带来了麻烦。如此看来，歹徒是偷了别人的衣服故意从那边走来误导的。
    也不知是为什么，程烨一直在想那天清晨的那个黑影。
    “姑娘，最近一直来我家吃面呀？你过年不回家吗？”胖胖的老板娘在满是油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问程烨。
    程烨戳了戳碗里的面，自那天有她总来这家当初她妈妈出事时旁边的面馆吃饭。
    “我妈妈生病了，我在外面吃了给她带回去。”程烨也笑着回道，“倒是像您这样大年初几还开着的店不多了。”
    “嗨。”老板年趴在柜台前和她瞎聊，“我家那口子今年有事，我俩回不去。回不去就索性多开几天能赚多少算多少。”
    “你还真别说，别看这大过年的，还真能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哩。”
    “是吗？”
    “是啊，前两天就前面那个提款机那还有个女人被抢劫了，听说还被捅了刀子，现在人还在医院里呢。”
    “唉，也是，咱这地方偏。你这碗面吃完以后也赶紧回家去吧，一个小姑娘……”老板娘摇了摇头。
    “这么可怕呀，那您看清人了吗？”
    要是老板娘知道些什么，警察早就问出来了。程烨原本也没想着从老板娘这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只是不甘心，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罢了。
    果不其然，老板娘摇了摇头，“没看清。我就看是个带着头盔的男人，壮得很。应该是旁边那条街上的工地上的。”
    程烨挑了挑眉没说话。
    监控上那个男人不太高，只比程母高一点。虽说显得很胖，可冬□□服虚，而且监控上那个男人抢走包的时候转身衣服有不正常的褶皱，壮？不应该的，不光不壮，恐怕还很瘦削。
    老板娘是眼神不好单纯的看错了还是在故意说谎？
    程烨低头慢吞吞的吃了一口面，这老板娘手艺真的很糙，唯一的优点就是量大。
    忽的，程烨吃面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她又假做无事的继续吃面。
    进来的是个短发瘦削的男人，说是男人，看年龄其实应该是介于男人和青年之间。十八.九岁的模样。
    “老板娘，来碗面。不要葱花。”声音粗嘎，像是久未喝水。
    青年瞥了她一眼，没怎么在意。
    他没在意程烨，可程烨却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对方身上。太像了，程烨每一根纤细的神经都在兴奋的战栗，太像了，和那个清晨程烨看到的背影一样。直觉告诉程烨就是这个人。
    老板娘声音却有些不善，“小兔崽子又想白吃白喝，别说面了，汤都没一口。快滚快滚！”
    青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程烨，随后皱了眉头。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出了面馆。
    程烨放下面碗，也追了出去。她钱早就给过了。
    “姑娘……诶！姑娘你东西落下了！”
    程烨理都没理老板娘，她来的时候光溜溜的，除了口袋里的手机根本没有会“落下”的东西。
    青年步伐极快，程烨想追得一路小跑。不过程烨也没想着掩藏脚步声，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跟着他。
    青年前面路口一转，拐进了一个死胡同。他不再往前，皱着眉头回头看着堵在巷口的程烨说：“姑娘，光天化日的你跟着一个男人是不是不太好。”
    “那天是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快让开，我要回家了。”
    “是你吧？我不让开你能怎么样？也捅我一刀吗？”
    青年牙关紧了紧，“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你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报警？”程烨冷笑了一声，“我巴不得。”
    青年烦躁的看着她，他嘴唇蠕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吞回了肚子。
    想说什么？程烨很快就知道了。
    有巨力从程烨背后袭来。程烨动也没动。早在她追出来的时候精神力就散出去了，所以老板娘跟上来的时候她也是知道的。她身上有精神力护盾，老板娘手里的擀面杖根本伤不到她。
    程烨无知无觉的模样似是吓到了老板娘，程烨只转身一眼，老板娘就吓得坐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擀面杖咕噜噜的滚远。
    她刚才用了那么大的力气，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也不该还好好的站在这里的啊……
    怪物！老板娘想喊，却喊不出声。她额头上的冷汗便很快流下来了。
    青年见此，虽然惊讶，但反应极快的说道：“别伤害她！”
    程烨回头，青年艰涩道：“是我。那天抢劫的人是我。”
    程烨松开了对老板娘的禁制。
    老板娘从地上爬起来，“你！唉……”
    “姑娘你有所不知。”见程烨看过来，老板娘吓的退后了一步，还是硬着头皮说：“他是有苦衷的啊！”
    青年确实刚刚成年，他原是个弃婴，被附近一个瞎眼的老太太收养长大。老太太贫苦，可也尽心尽力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少年拉扯大。去年老太太被查出了肾衰竭，这对于本就穷苦的人家犹如晴天霹雳。老人是抱着必死的，不治的心思的，可青年不许。他退学开始四处打工，为了给老人治病。
    年后这次透析青年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于是动了歪心思。前几天那次，那是青年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老板娘是他们多年的老邻居，平日里就对他们多有照顾，那次青年鬼迷心窍，老板娘虽恼，却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决定帮他隐瞒。警察来的时候她就没说实话，程烨这样一个干干净净和这种地方格格不入的小姑娘天天来也让老板娘警惕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不是凡人。
    程烨听完后，表情未变，“那又如何？”
    “与我何干？”
    老板娘愣在了一边。
    “你的经历再悲惨，与我何干？凭什么要把你的痛苦加诸到别人的身上？凭什么你的家人经历病魔就也要让我的亲人经历同样的痛苦？我妈又做错了什么？她取个钱就活该被你抢劫，被你刺一刀吗？”
    “你伤到了她的脾脏。脾破裂有多痛苦你体会过吗？你知道如果脾脏被摘除以后她以后要过得多么小心翼翼吗？你在感叹你奶奶从未做过恶事却遭此大难，世道不公，有没有想过我的母亲她也从未做过恶事凭什么要遇到你？”
    “你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把你受到的不幸加诸到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青年撇开了目光，过了许久，他低声道：“你也捅我一刀吧。”
    “呵。”程烨不屑的冷笑，她用力握拳，巷口的一块压菜的大石应声而碎。
    老板娘吓得腿一软，扶住了墙。青年惊得瞪大了眼。虽然猜到了她不同，可亲眼见到还是让人心生恐惧。
    “你以为我不想吗？”
    小巷里寂静了许久。
    “但是该审判你的不是我。”程烨敛眸，紧握的拳渐渐松开，“去自首吧。”
    年后发生的这起抢劫案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破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因为对方家里实在是太清贫了……”难以想象城里还有如此贫困的人家，家徒四壁一点都不夸张，“抢走的财物也给老人治病用掉了，唯一的劳动力要坐牢了，所以你们的财物……”怕是追不回来了。
    剩下的话警.察没说完，但程烨他们明白。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管是警.察还是躺在床上的程妈妈，都很是唏嘘。
    程烨推了一张银行卡给警.察，“这个留给老太太治病用吧。不要告诉她是我们，就说是社会捐款好了。”
    这钱不是程烨要给的，是程烨妈妈沉默了许久后才决定的。程烨往里面添了点，就当时做好事帮妈妈祈福了。这点钱当然不够治好对方奶奶的病，可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有些事情只能当事人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