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澄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景清坐在她对面看书,见她醒了,不由微微一笑,“睡够了?”
“……嗯。”
秋澄应道,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她上课很容易打瞌睡,特别是上传销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课,一坐下来就想睡,不过每当她快要睡着,这里的老师不论老少,都会很快把她叫醒。
哪像景清,不仅没叫她,还安静的等她醒来,好像故意让她休息一样。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马上就到晚饭的时间了,我们出去吧。”景清合上书本起身。
秋澄一听到吃饭就苦了脸,又软绵绵的瘫回到桌上,她腻烦死了白菜叶子和土豆,既没营养味道还不新鲜,再吃下去她非得厌食症不可。
“我想吃肉。”
“那可由不得你。”景清耸了耸肩,“谁叫你不听话成天惹事,在这里表现良好是可能分到肉吃的,不过你现在是别想了。”
秋澄撇嘴,身体像是没了骨头,懒洋洋地保持着下巴磕在桌上的姿势,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一眨不眨地。
大概是又梦到了以前的缘故,她把眼前的人仍看作是记忆中的翩翩少年,冷不防问道:“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和先前那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胆,直接,她从来不知矜持为何物。
她仰望着他,眼睛黑白分明,赤.裸的目光坦荡而纯粹。
是,或者否。
就这么简单。
她原以为景清一定会像先前那样避而不答,哪想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点头,温柔地笑道:“喜欢啊。”
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很自然,坦荡又直白。
秋橙信他才有鬼。
明明以前她一靠近他,脸都能红成那个样子。
她鼻子轻哼一声,摆明了一个字都不相信,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既然这样,那你能帮我逃出去吗?”
没错,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虽然她没抱什么希望。
果然,他说:“你找错对象了,我自己都出不去,帮不了你什么。”
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秋澄精神一振,迅速抬头问道:“你为什么出不去?你不是组长吗?”
“还有还有,你出去上课时他们为什么要给你戴眼罩?你就这么不受信任?”
“明明罗宇勤郑文山他们都能随便进出不是吗?你的地位应该比他们高很多才对吧?”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秋澄眼中是深深的疑惑,这些问题在她心里憋得太久了,一直都想找机会问他。
如果陈主任对他不信任的话,是不是证明他没有被洗脑,也曾试图逃出去过?所以才会让他们忌讳莫深。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说来说去,秋澄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个,她想不明白,他那么聪明,那么精明,到底是被什么样的人,又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骗进来的,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见景清敛眉不语,秋澄再接再厉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主任回来了!”
“欢迎回来!”
门外突然传来骚动,激动的欢呼声。
“……”
秋澄声音被打断,如鲠在喉,郁闷间,她看到景清淡淡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门,到门口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她,不咸不淡开口:“奉劝你一句,在这里,不要相信任何人。”
秋澄不悦,唱反调:“包括你?”
“包括我。”
***
有一天下午,秋澄和胡芳去上课,看到客厅里围了一群男人,其中要属魏伟成最为惹眼,他的个头比旁人足足高了一个头,高大威猛,他们正在对一个人进行体罚,呵斥声不断。
秋澄见怪不怪,同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可当看到那个被体罚的人的脸时,她的脚步不由一顿。
是罗宇勤。
胡芳也看到了,压低声音道:“看来又是他业绩最差。”
这里每隔一个星期都会弄一个业绩评比,除了新人,主任,还有组长外,业务员无一例外都要参加,通过拉来人头个数和购买产品份额来作为业绩的评判标准,业绩垫底的人会有惩罚。
“魏哥……我保证下个星期一定拉到人,能不能饶过我这次?”
罗宇勤在相继做了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还有50个蹲起后,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求饶道。
“不好意思,我也是按规矩办事,运动这么久,你一定渴了吧,呐,这水是赏给你的,要全部喝完哦。”
魏伟成从旁人手里接过一碗水,碗很大,直径十五厘米,他不客气地端到罗宇勤面前,不怀好意的冲着他笑。
而这么一大碗水,还有六碗一模一样的,整齐的平放在地上,加起来都有一桶水那么多。
罗宇勤的脸一下就青了,他虽然是渴没错,但也绝对喝不了这么多,想也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因为喝水也是这里常见的一种处罚方式。
自知逃不过去,他硬着头皮端起碗大口喝了起来,连续喝了两大碗,胃又胀又痛,他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屁股立刻挨了一脚,有人骂道:“你还敢吐?国家的水资源有多珍贵你不知道啊!不准吐,一滴不漏的给我喝干净!”
罗宇勤冷汗直冒,胃撑得难受,但他不敢不喝,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魏伟成那道阴冷狠戾的视线直直盯着他,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罗宇勤深知这点,身体抖得越发厉害,手颤抖着端起第三个大碗,闭眼仰头往肚子里灌,吐了又喝,喝了又吐,中间还要忍受他们的拳打脚踢。
剩最后一碗时,他实在喝不下去了,脸色发青,口吐白沫,胃里胀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爆掉,他痛哭流涕地抓住魏伟成的裤脚苦苦哀求:“魏哥,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喝不下去了,再喝下去我会死的!”
边上的男人见状想拉开他,被魏伟成抬手制止,慢慢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阴笑道:“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你问问在场的人,看有谁愿意帮你喝掉这碗水,有的话算你走运,没有的话就只能怪你人缘不好。”
罗宇勤眼中泛起亮光,急切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们,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各位大哥行行好,帮小弟这一回吧,我以后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们!”
他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卑微到了极点。
可让他心冷的是,无论他磕多少个头,磕得有多响,他们都无动于衷,脸上充满幸灾乐祸,眼神鄙夷得像是在看一条狗。
罗宇勤心生绝望之际,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进入视线,轻巧地端起了他面前的那碗水。
他愣愣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美丽女子,不可置信地唤道:“小澄?”
秋澄没有看他,仰头把水喝光,把空碗亮给魏伟成看,冷声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魏伟成笑不出来了,眯了眯眼,目光在她和罗宇勤之间打了个转,阴阳怪气地讽刺道:“还真是情深意切啊,不过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监视你的人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打扰到您真是抱歉!”胡芳见势不妙,连忙拉着秋澄离开,鞠躬道歉。
……
“你是怎么回事?还敢去惹魏哥,以前的苦头没吃够啊?”胡芳一把秋澄拉出来,就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
“……我就是没忍住。”秋澄心情低落道,想起罗宇勤那副卑微可怜的模样,心里就不太好受。
毕竟他们在一起四年过。
四年,真的不短,如果没进传销,罗宇勤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友,憨厚,老实,忠诚,就是为人木讷了点,不懂变通,有点直男癌,大男人主义很重,大概是因为参加工作后,她的工资一直比他高,让他心里受挫,才会变得患得患失,让郑文山有机可乘,把他骗进传销。
以他那一根筋的脑子,被洗脑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秋澄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她对他的恨意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反而有点可怜他,又有点心疼他。
她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三个月之久,又是靠着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
她虽然不自恋,但也不妄自菲薄到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是,差点忘了他是你男朋友,看不下去也正常……”胡芳恍然点头。
“不过他可真够倒霉的,他来了大概有三个月吧,几乎每个月业绩都垫底,都没怎么拉到过人。”
“他只拉到了我一个吗?”
秋澄不是很意外,罗宇勤太老实了,很不擅长说慌,骗得到人才怪,怪只怪她当初太过相信他,根本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不啊,组长也是他叫来的啊。”胡芳顺口一说。
“……什么!?”
秋澄猛地停下脚步,睁大眼睛震惊的看向她,“你说什么!?景清是他叫过来的?”
“你不知道吗?”
胡芳有些迷惑,秋澄和组长关系这么密切,她还以为她一定早就知道了。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她掰着手指头算道:“组长和你一样,也是这个月来的,真要算起来的话,他只比你早来了十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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