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隐录

207.绝望真境

    
    楚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漫长而痛苦的传送。
    在无休无止的空间裂缝中穿梭, 每穿过一道空间裂缝,感觉就象是身体直接从乱剑丛中穿过去一样。那些剑锋不但斩碎肉身, 也斩碎灵识。
    如果没有那支发簪给予她的修复力量, 她相信自己坚持不了片刻就会化作尘埃,从身体到灵魂, 全都会化作这条空间隧道中的细小尘埃。
    眼前不断出现慕容断化成血雾的情形。那两滴飞向她的精血, 一滴融进了巨灵蛛丝背心, 一滴融进她的灵识里。融进灵识的那滴, 让她看到了慕容断的记忆。
    她看到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宫殿, 宫墙上古藤交缠盘结。古藤上结满闪烁着荧光的深紫色小花,紫花绽放时,每一朵花内都飞出紫色灵鸟,清鸣着飞上高空。
    宫殿里一名白衣男子怀抱男婴, 一个怪异的手诀, 抹去了男婴眉心的紫焰印记。
    男婴逐渐长成了一代帝王, 其名帝渊。而那名白衣男子, 在历经数千年岁月后,化作一道金光飞入天际。
    她看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三族大战。最后那一战,帝渊手持噬魔剑斩落魔尊, 魔尊自爆元神,解开了噬魔剑上的封印。
    眉心的紫焰印记重现, 一代人族帝王竟是魔族皇子, 本名“极焰”。
    那场大战中没有胜者。魔尊神魂俱灭, 妖皇简璎和其妹简珂被封印, 帝渊也在大战中陨落,元神游荡在破碎的大陆上。
    他遇到了那个死去的男孩和他心碎的母亲。从此上古君王忘记一切,只当自己是“慕容断”。
    楚诺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自己。那是多么匆忙而不舍的一瞥,慕容断最后一眼中的她,苍白而遥远……
    肉身反复被修复的同时,巨灵蛛丝背心也在被修复,并且散发出柔和的银光,慢慢融入楚诺身体里化作无形。
    她想起曾经霍真说过:“如有真龙精血滴入,此背心便可再次进化,可与肉身融合,收发自如。”
    慕容断的本体是骷髅焰龙,他的精血就是真龙精血。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最后的两滴精血做了两件事。
    一件事,用自己的记忆告诉她,他并非“慕容断”本尊,他的真身并不是那个灭了楚家的慕容家族中的一员。第二件事,他用真龙精血为她完成了巨灵蛛丝背心的再次进化,就算他已不在,也能随时替她挡下危险。
    突然间,楚诺觉得一颗心猛地抽紧,无法呼吸。
    也就在这个时候,失重的感觉袭来,她从极致的黑暗中掉进了光明。
    炎热,是楚诺的第一个感觉。吸进去的空气灼烧着肺部,吞噬着血液中的水分。
    楚诺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辽阔的戈壁滩上,周围除了石砾、粗砂,什么都没有,灵识铺开去都感觉不到一只活物甚至一株杂草。
    这样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灵气竟然浓郁得惊人,甚至比仙元大陆更浓郁。
    楚诺躺在地上不想起来,也不想探究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心里空茫一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阵,她暗自叹了口气不得不坐起身,哪怕她心里再空茫,也无法忽视此地的怪异。
    这里灵气虽然浓郁,但她却无法吸收丝毫。时间一久,不但无法吸收灵气,连自身体内的灵气也在缓慢地流逝。如果这种灵气流逝的现象不停止,别说修炼,连已经稳定的修为都会逐渐跌落。
    她运行炼光聚气诀查看周围灵气脉络,发现灵气脉络很正常,只是这里的灵气脉络不与人体相接,好象灵气一接触到修士肌肤时就会被一层无形的法则力量隔开。
    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白色荧光。如果在夜晚,她整个人一定是发光的。
    楚诺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在这片辽阔得看不到尽头的戈壁上,自己渺小得仿佛沧海一粟。
    忽地,她垂下的指尖颤了颤。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奇怪中却又有点熟悉。
    地面是赤红色的,远处一望无际的沙砾上,东一堆西一堆矗立着嶙峋古怪的石峰。天是浩蓝的,深邃得似乎会将人的神识吸进去。
    她有些恍惚地蹲下身,掌心按在地上,清楚地感觉到尖锐、滚烫的沙砾。
    “绝望之境!”
    灵识里传来蓝雀的声音。
    战兽们陆续醒来,但个个虚弱。楚诺被传送前,它们将所有的灵气和部分生机都转给了楚诺,现在虽然从昏睡中醒来,但本体依然虚弱。
    “绝望之境……”楚诺轻声道。
    当年还在隐仙宗时,内门试炼的第一关就是绝望之境。当年的试炼之境只是其中一块噬魔剑碎片的幻境,没想到她现在会站在这片真实的土地上。
    想到噬魔剑,心又开始抽紧。楚诺迈开步子,一边行走,一边驱赶心里那些颓废的念头。
    当日在绝望之境中一起战斗的挚友都不在身边,她又要开始独自奋斗了。小鸳或许也被传送到了这里,她要去寻找。慕容断离开了,她却要继续走下去。
    她突然发现,有时候并不是自己有多能耐,而是有人替她换下了命。楚家被灭时父母换下了她的命,遇到慕容疏时祖奶奶换下了她的命,如今是慕容断换下了她的命。
    既然如此,她怎么能轻易丢掉她的命。修仙之路本就残酷,修士要走过多少个绝望之境,踏过多少枯骨,才能迎来一个希望之境。
    她没有使用任何法术,没有飞行,灵气依然在缓慢地流失,只出不进的情况下,她只能节省。
    一直走到夜幕降临,周围的景致都没有发生过丝毫变化。没有人、没有兽、没有树木杂草,只有硬土、沙砾、石峰。而她身上的那层薄薄的荧光始终没有褪去,到了夜晚她整个人真得开始发出朦胧的白光。
    苍穹旷野,萤萤之光,这景象很美,但楚诺却越来越紧张,走得也越来越慢。她发现自己这一身荧光在夜晚太显眼,如果这里依然有魔兽存在,那么她现在的处境可说十分危险。
    绕过一从怪石,楚诺突然停住脚步。绵绵古意自掌心涌出,楚诺手握符剑,双眼象夜幕下警惕的狼眸,紧盯着怪石丛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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