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漆漆的环境中虞古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这已经是很恐怖的事情了,好在她幼年时就在黑暗中长大。自从来到云海玉弓山后,停止了漂泊、流浪、潜逃,有了一个安定、光明的居所,对于黑暗的概念慢慢淡化了,适应能力也逐渐退化了。
猛然发现魏伯阳不再这里,她的心就开始无边的下沉。
她将脸上的污浊的海水擦去,想要利用黑羽在周围寻找魏伯阳,刚一动身又觉得不妥,比起寻找她,这只红色的大海兽,目标更大,若是她离开这里,魏伯阳恰巧回来寻她,二人岂不是失之交臂。她不宜大动真气,于是依旧稳稳的站在红海兽的背上,任凭焦灼的青黑海水打在身上、脸上。
在黑暗中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她举目四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舌头打了结,说不出话了,内心的恐惧普天盖地而来。
黑分几个层级,黑如暗夜,黑如墨,黑如漆,然而最让人恐惧的黑是无边无际的漩涡。这是一个如同地狱一般的无底深渊,坠落就意味着完全放弃自我,将命运交付给未知的危险,一眼望去就好似向下无尽的陷落。这样的一个巨大的空间,更像是可怕的无边地狱。
佛家描述地狱有十八层,彼地狱尚且有底,然而此处却没有尽头。九转弯回慎人的寒风带着阴森之气,水滴滴答声洞穿人的心灵,吱嘎吱嘎的摩擦声让人头皮发麻,这些时不时传来的声音一波一波的试探着虞古勇气的底线,直到线断的边缘。
虞古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她的嗓子有些发痛发涨,周围的无边的黑色漩涡在隐隐蠕动,她警惕的睁大眼睛想看清周围,越想看清越觉凌乱。
“魏伯阳。”虞古最后发出的声音如同蚊蝇,等了许久,依旧没有人回答她,她最终住了口,已经可以确认魏伯阳并没有与她一道。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虞古的手握紧,紧张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捕捉任何一丝声音和响动。
红海兽躁动的嘶叫声也停止了,不知道是不是虞古的错觉,它的身子似乎在颤抖,也许预料到了死亡将至,它已经放弃了挣扎,就这般静静的漂泊在海水中,或许它也因为迷失在未知的境域中而感到不安和无力。
一大团粘液从上方落下,虞古迅速避让,身子一滑,险些翻倒。她这才发觉脚下已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了,沾满了淤泥一般粘稠的液体,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她不知不觉中。到处都充斥着酸涨的气味,黑色、无边无际的漩涡黏腻的发起呱唧呱唧的粘合声。
虞古感觉被什么东西注视着,好似很多双眼睛,细碎的声音扰乱了她情绪。然而却没有找到任何生物。
她静静的观察着周围,如同另外的什么东西窥视着他们。
红海兽做着最后的挣扎、跳跃,它已经陷入如同沼泽一般的泥泞中,它的鳍艰难无力的滑着,长如蟒蛇的尾巴开始乱打乱抽,粘稠的液体四溅,只会讲它的身体埋的越来越深,它湖蓝色的眼睛带着无助。吼吼吼的回声带着哀鸣,在无边无际的空间中回荡。
魏伯阳去了哪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了什么样的神秘境地。又如何期盼魏伯阳能找到她呢。
虞古低低的一叹,她也终于意识到,原来红海兽已经搁浅在一片边缘模糊的岸上。水如同被吸收了一样,只剩下了海底或者叫做岸边的淤泥。它无力的挣扎着,蹦哒几下,轰隆轰隆的声音,让头胀脑昏。它的与鳍连成一片的腮呼扇着,做着最后的呼吸挣扎,它在等死。
虞古坐在红海兽的背上,她目光呆滞的盯着它鳞片上的年轮,按照鱼类常规的判断方法。从它鳞片的纹理可以判断它是年龄,这只大海兽已经有百岁了。这样辽阔的海域中或许没有它的天敌,然而今日它却要被这神秘的境地囚禁。
虞古也想到了自己,被囚禁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无人知晓她陷入了怎样的一种境地,寻无所寻,逃无出路。
“你放弃了吗?”虞古问到,海兽自然不会回答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后方出现了一丝的光亮,虞古猛然回头,轰隆轰隆的巨响传来,如同战场上万马崩腾,咆哮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凶悍的狂暴席卷而来,剧烈的震动地动山摇。
轰……嘭……嗡……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身子爬附,扣紧红海兽的鳞片,她只来得及做好这个动作,猛流灌入,疾驰的倒灌进来,巨大的海浪已经向着他们汹涌的砸了过来。
虞古深呼吸,做好了潜入海中的准备,海浪已经将她完全包裹住了。
这是新鲜的海水,这是她唯一庆幸的事,她被关入的境界中还能涌入新鲜的海水就证明有出口。
红海兽也意识到了生的机遇,待海水将它全身漂浮起来时,一个剧烈俯冲,强劲的逆流而上,向着新鲜的海水方向游行,无论那个方向是否正确,但是这股海流是它回归大海的希望。
它这样巨大的身躯本是海中的霸王,任由多大的风浪都无法耐何它。然而,现实很残酷,这股洋流强劲勇猛,它想逆流而上,巨大的冲力又将它冲了回来。它游一步退两步,只是无力的挣扎,以往兴风作浪的气魄被活活的压制了。
又一波强烈的洋流将红海兽吹翻了,它已经失去了掌控自己平衡的主动权,与大海面前,它依旧渺小的微不足道。
虞古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就是自然的强大。她的耳朵已经灌满了水,巨大的压力让她耳膜生疼,她是眼睛眯起,冲击力大到似乎要挤爆她的眼球。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闭眼,一旦闭眼就意味着认输、认命。
若是将命运交付出去,命运也可以对你不负任何责任。
她紧紧的抓住红海兽的鳞片,扣掉一片,被掀翻出去,她抓住机会,又继续抓住另一片,她拿出石剑死死的扎入这堵巨大的屏障上,血柱喷出,但是红海兽已经顾不上反抗了。
虞古贴附其上,抵御着洋流的冲击,依旧不可避免的随着它在洋流中翻滚,无法自主。
洋流袭击,刚才埋在泥沼之中一些其他东西也被卷起。虞古压低了头部,尽量与海兽贴合,以避免其他不明物体撞击到她的头上、身上。
嘭的闷响,一个如同船上的桅杆的巨木撞在红海兽的头上。而后从虞古的头顶飞过,她心惊肉跳的避开,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鱼虾蟹龟,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生物,不分大小,被这股洋流都卷飞了,噼里啪啦的打在他们的身上。虞古都灵巧的避开这般剧烈的撞击。
虞古想尖叫的声音已经无法发出,她屏住呼吸,胸口有些堵闷,尚且还能承受。她想,若是逼不得已为了保命,也只能动用真气护体了。她不想死,这一世她没有活够。
水流越发急促,有哗哗的声音传来,仿佛有水柱倾泻而下。到头了吗?
待到她回头看时,这才发现它们已经进入了一个长满肉瘤的空间,水将周围的一切都发大了,发着青黑,带着红丝的肉瘤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周围,还不等她惊愕之时,洋流已经将他们卷入了深渊。
迎接她的是空前绝后的深渊,已经无法用人类的眼睛丈量。她身边的红海兽已经足够庞大了,超出她的正常想象,而这个深渊则更加广大,似乎能匹敌整个中原大陆。
面前的一切都让她目瞪口呆,红海兽已经昏了头,无力再抵抗,它巨大的身躯被洋流掀翻下去,虞古见大势不妙,迅速的将石剑松开,丢出黑羽,向上飞行,然而海浪猛烈,几番上下都将她拍回海水中,狼狈不堪。经过几轮挣扎,她看准了机会,石剑抛飞出去,扎入了肉瘤之上,自翻起落,她才横冲直撞的冲了上去。
她得了喘息的机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查看周围环境之时,巨大的肉瘤内的脓液突然流了出来,带着一股腐朽气息,开始迅速的微缩。虞古防备不及,直直的向着深渊坠入。
“啊!”
直到此刻她依旧没有听到红海兽坠入底部的声音,这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物等待着他们呢?
洋流还在倾泻而下,虞古被重新拍入海水中,她弹出黑羽,踩着脚下,翻身站在其上随着海水向下滑行。
她在脸上勒了一把海水,腥咸苦涩,耳朵因为灌了水,内里闷闷的像是塞了棉花,眼睛也有些发涨。腿也有些软了,未知的境地让她高度紧张。
她几次想要停止下落之势,都没有办法办到,只能任由速度越来越快,坠落越来越深,污浊的气息越来越重。
此处是真正的深渊。
虞古保持这个麻木的姿势下落,她浑身淋湿,头发凌乱,娇小的面容毫无血色,煞白如雪,这里海水有些冷,整个环境阴森可怖。她双腿打颤,衣服也刮破了,若不是衣服是经过魏伯阳千锤百炼,兴许她已经不着寸缕了。
一根巨大的鱼刺向她插过来,她敏锐的后翻,鱼刺穿过她的裙摆直直向下坠落。她避让开数不清的坠物,有几次险些被击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才脚踏实地来到底部,然而底部的环境让她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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