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开三次

    
    两个月后，天气逐渐转凉了。在通往京城的官路上许多马车正在策马飞舆，马蹄声此起彼伏，所过之处皆是漫天黄尘。
    细看这些马车也能看出这些人家身份地位的不同，左丞相之女苏雁书的乌木车舆散发的幽香伴着车铃声阵阵，马车身上镶嵌许多大小不一的金银玉石，湖蓝色的绸布隔开了内外，骏马身姿矫健，一日间便能行千里，就连马夫服饰都是江南上好的缎料。
    工部尚书之女柳莹的马车行事就十分低调，马车用料不似左丞相家那般考究，车上雕刻着的花纹简单却不失单调，平添了几分肃穆，倒也不失了派头。秋风刮开了遮挡着车内人的纱幔，露出一张冷淡的面容，与世无争。
    马车进了外城门后就被士兵拦了下来，确认好身份后就放了行，进了内城就不可再乘坐马车。侍女搀扶着裴玉嫣下了马车，跟着掌事的公公一路走进了皇宫。
    小心翼翼地走了一路，朱红色的城墙和金顶让玉嫣的心中一阵怵然，“爹爹和姐姐，玉嫣一定谨慎做事，定不会丢了裴家的脸面。”掌事公公把玉嫣领到了一个别院里就离开了，玉嫣来的太早了，院里还没有什么人，于是就在院里慢慢地欣赏着与宫外不同的景致。
    这院子相比自家大的不是一点半点，想要好好参观也得费不少时辰。玉嫣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静待着其他秀女的到来。
    半柱香的时辰里，院里的秀女就多了起来，就像春日里的雀鸟，洋溢着满满的朝气。个性活泼的秀女已经聊开了，很快就三五成群的结队了，其中那些出身名门的秀女自然成了其他秀女攀附的对象，毕竟和势力大的秀女做朋友总归是不吃亏的。
    玉嫣看着那些那些拉帮结派的秀女，深感自己融入不进去时，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现在角落里的柳莹。玉嫣悄悄地走到了她身边，柳莹一副冷倨孤傲爱搭不理的样子让玉嫣断了想跟她聊天的念头。
    “所有秀女集合！李嬷嬷到！”从门口跑进来的公公尖着嗓子喊到，吓得一群佳人立刻安静的站好了队。
    聊天是被李嬷嬷的出现打断的，李嬷嬷在这宫里负责筛选和训练新来的秀女。十几年来，她见证了一个又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在宫中发光、陨落，要好的姐妹最后成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她所能做的只是教授这些秀女在深宫里生存的基本能力。
    “我是专门负责这次选秀和训练的李嬷嬷。进了皇宫就有皇宫里的规矩，别在这里给我摆什么大小姐的姿态！给我管住你们的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计较着点。听懂了么？”李嬷嬷声色俱厉地呵斥着不懂规矩的秀女们，秀女们连忙点头表示听懂了。
    李嬷嬷在秀女们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如炬地目光扫视了众秀女。“等下我会带你们去进行筛选，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便留下成宫女派去各宫各院。随我来。”
    第一层筛选，容貌次等者、嗓音粗大者皆被筛下；留下的秀女则进行第二层气质仪态的筛选，气质黯然和仪态忸怩者也不留；第三层筛选时秀女们被领着来到了一间密室中，李嬷嬷和一众老宫女将秀女们赤裸的身体一一检查过去，毫无瑕疵者才能留下。
    仅存的秀女接下来要接受一个月左右的宫中训练，迎接最后皇上的“检查”，若是得了宠幸，富贵荣华就在眼前。
    玉嫣看着身边的秀女越来越少，行为举止更为谨慎，小心翼翼地度过了一个月。八月初十就是面见皇上的日子，太后的福熹宫外秀女们排成一排鱼贯而入。
    站在花园外的秀女们低着头等着宫女的传唤，见过皇上的秀女出来后站在了未进去的秀女对面，一个时辰了，没有一个秀女入的了皇上的眼睛，看着对面的秀女越来越多，玉嫣紧张的手脚冰凉，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
    “太子太傅裴元昌之女裴玉嫣。”宫女的传唤声终于来了，玉嫣深吸了一口气，亦步亦趋的走向了花园。
    过了月洞门玉嫣看见了端坐着的皇上白芨正在看着奏章。那一刻玉嫣晃了神，心里仿佛漏跳了几拍，她盯着白芨的脸庞移不开眼，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儿，就像是从日暖姐姐的戏文里走出来一般。
    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白芨把目光从奏章上移到了面前的美人身上，吓得玉嫣立刻收起了目光低下了头。白芨嘴角勾出了一丝淡淡的笑，翻了翻宫女呈上来的写着裴玉嫣一切的冷金筏，随后站了起来走到了玉嫣的面前。
    “你家中还有其他姊妹？”白芨把手背在身后，仔细琢磨着眼前的佳人，似乎酝酿着什么。“回圣上，家中确实有两个姐姐。长姐裴兰恬已为人妻，二姐裴日暖因面部遭遇不测未能参与选秀。”玉嫣的呼吸里都带着紧张，语气轻轻的，深怕说错一句话。
    白芨抬起了玉嫣的下巴，直视着玉嫣的眼睛说道：“不如把你二姐许给我皇叔，如何？”听到这句话，玉嫣眼中露出了惊讶，缓过神来立刻跪在了地上，“裴家不胜荣幸。”
    “好，那你先下去吧。”白芨转身回到了座椅上继续翻起了奏折，玉嫣低着头退了出去。
    回到花园外，玉嫣抚了抚胸口叹了口气，“日暖姐，我好喜欢他。”
    还未进去的柳莹向玉嫣投来了冷冷的目光，玉嫣对上她的目光，一时间空气都洋溢着尴尬，两人互相较劲谁也不动，最后还是柳莹最先移开了目光。
    所有秀女都参见皇上后，站在了那里等待着皇上身边的郑公公封号和宣布今晚侍寝的秀女。只见郑公公不紧不慢的拿着圣旨来到了众人面前，众秀女细细的听着，就怕错过了自己的名字。
    秀女之间的封号不尽相同，有人欢喜有人愁，玉嫣和柳莹还有苏雁书等被封为了美人，其他人封为了夫人、才人去了相应的院子。最令玉嫣惊喜的是，她被安排晚上去白芨宫中侍寝。摸了摸泛红的脸庞，眼里的柔情化成了水。裴府庭院里的桂花开了，一夜间被风吹落了许多，但其香味不减丝毫。姜艾坐在桂树下翻阅着医术典籍，时不时拿着狼毫笔标记一番。看了有半柱香的时辰，姜艾放下了手中的笔，向站在旁边的栀杞询问道：“玉嫣进宫也有好些日子了吧？昨日应该是秀女接见圣上的日子，也不知她过的如何。”
    栀杞点了点头，“三小姐聪明伶俐，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姜艾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略带埋怨的说道：“你说这些豆蔻年华的姑娘们这么早就被强迫入了宫替皇帝守活寡，一辈子出不来也就算了，死在宫里了都没人知道。”
    “小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得到皇上的宠幸可是莫大的荣幸！”栀杞听了姜艾的话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赶紧捂住了姜艾的嘴巴。
    姜艾挣脱了栀杞的手，“这些秀女确实是可怜啊。我希望我和我的意中人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样最好！”栀杞笑了起来，赞同道：“是呀！小姐你早就过了及芨之年，是该嫁人了。”姜艾听了刚想调侃回去，就看见了家中的蓝衣小厮跑了进来。“二小姐，老爷回来了！让你去正房见他。”
    “好，小姐准备准备就去见老爷。”裴太傅突如其来的传唤让姜艾一时有些懵，栀杞立刻回了小厮，支开了他。姜艾以抱恙为由没有与裴太傅有太多接触，裴太傅也忙于教导皇亲未有机会与姜艾见面，这次的见面在所难免。
    姜艾抚了抚发髻，急急忙忙往正房走去，“小姐，我们就按之前约好的来应对，随机应变吧。”栀杞紧紧的跟在姜艾身后嘱咐着。
    “爹！”姜艾刚跨过门槛，就喊出了声，裴太傅焦急的在正房里转圈圈，听见她声音便转过身，疾步走到了姜艾身边抓住了自己女儿的手。
    看清了裴太傅的脸，姜艾一阵委屈涌上心头，裴太傅竟和自己的父亲长的一模一样！本来考完试就可以回家了，结果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无亲无故的让人难受。
    自己的女儿满脸挂着悲伤，裴太傅捏着姜艾的手更紧了，以为自己的女儿知道了一切。“都怪爹没办法，皇上下了旨把你赐给了蔺王……”姜艾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夜，你三妹玉嫣得了盛宠，皇上特下旨让你与蔺王成婚……可蔺王、可蔺王是个傻子啊！”裴太傅欲哭无泪，对女儿的愧疚更甚，摸了摸姜艾脸上的疤痕，感叹道：“若不是这疤痕，你定能嫁与富贵人家，相夫教子。”
    姜艾眼里噙着眼泪，反握住了裴太傅的手。“没关系，爹爹。我嫁。”女儿这般懂事，裴太傅不忍地抱住了姜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小时候受了这么多苦，长大依旧如此命苦。爹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也没能让你过想过的生活。唉……”
    不嫁就是违抗圣旨，姜艾甚至想逃婚，可是这样不仅自己受难还会牵连自己的家人，姜艾不想让和自己父亲一模一样的裴太傅为此丢了性命。
    姜艾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接受这个消息。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要嫁人了，嫁的还是个傻子……栀杞在旁边抽泣了很久，埋怨上天不公，心疼自己小姐命苦。
    姜艾丝毫不愿向命运低头，却被命运折腾的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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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了废了，我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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