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黑湛湛的眼睛虽是依旧没什么波动的盯着人瞧,只陶茵却觉出一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
总归是她先挑衅在先,又见对方气势逼人,再开口难免有些底气不足了起来:“你莫这般盯着我瞧,便是你口中这般歪理一箩筐又如何,总归是你不对在先……你既这般狡辩我也不同你争……反正……反正你就是个品行不端的……去年周公子来府中做客时,你敢说你未同人在后花园里拉拉扯扯么?”憋了一年多的话,终于在这一次冲突里脱口而出。
初见周承安陶茵便生了些小女儿家的心思,奈何天人皆不随人意。那周公子不大搭理她不说,自家娘亲也不肯帮衬,只说周公子圣安世家出身,是瞧不上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的,又劝她歇了心思,过上两年一定在沥城为她选个最拔尖的出来。
收的心思?她如何能轻易放弃,便是高门如何,凭她这般容貌还入不得么?再言若那周公子待她也动了情,届时又是另一桩说法罢。
原想着再接再厉的,哪成想才重新燃起的斗志,又发现自家表兄带着她那心心念念的周公子招呼不打一个便不告而别了。
纵然在心里将自家表兄显扬埋怨个几百遍,也是无果。
好容易才将自家心思平复一番,哪知又听府里的一个婢子同自家说在花园里也见过表小姐同那周公子似乎走的颇近。
依着她的性子听了这般话是上赶着要去找人理论的,却是又叫自家母亲拦了下来,她不知道母亲打的什么主意,只瞧着她态度十分坚决才得作罢,一忍便忍到了现在。
陶茵这番话原是冲口而出,先头还有些微的懊恼,哪知一会又觉得总算心里不堵着这么件事儿,又没由来的轻松起来。
稍弱的气势免不得也涨了起来,只见她优美的下巴高抬,一双美目杏眼带些质问的瞧着阿夭,仿佛自家这个表妹如若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交待,便要立即发落了似的。
打圣安城里来的周公子于阿夭而言此时不过成了桩陈年旧事儿,陶茵一提也只在脑海里过上一遍。
拉拉扯扯?她自心里嗤之以鼻,这又算得了什么,那般狂妄无耻之徒更甚的事儿也做的,虽然她也未叫人白白占了便宜……
又瞧着眼前的陶茵,禁不住有些厌恶的想:倒是不知是哪个爱生事的,明知她这个表姐生来便不待见她,还要跑到人前去扯事非。
不过陶茵能憋到今天才来找她对峙倒是叫她有些刮目相看。
阿夭敛一敛眉像是低头仔细想了片刻方才抬脸以陶茵道:“表姐所问之事,阿夭这里也只一句话,那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至于其它再无可奉告,若表姐实在好奇,不若去问了那告之于你的人,想必他是及清楚前因后果的。”
“你少往自家脸上贴金,你这般说无非想告诉我是那周公子主动招你的,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好骗,若非你有心招惹,那周公子如何会注意你这般平庸个模样的人,况且性子又般不讨人喜……”陶茵自是不信,只越发越激动免不得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阿夭面色不变,只冷淡的同她再说一句:“阿夭生得平庸,比不得表姐如花貌美。且性情冷清,也比不得表姐天性可爱。既然表姐心中已有这样的认知,又如何要来问我一问?”
“我不过过来求证一番罢了,怎么表姐问你也问不得了?”
“既然表姐求证也求证过了,阿夭也且问且答了,若是表姐再无旁的事儿,那阿夭此时便要回去了。”
阿夭撂下最后一句,提步便走,理也不理身后依旧不肯善罢甘休的陶大表姐。
陶茵盯着那道纤瘦的背影,只恨的跺了跺脚,这会又没有胆子伸手将人拦下,若是闹大,吃亏的仍是她自己。
只心中仍不解气,恶狠狠的掐了婢子千喜一把,才扯着帕子往回走。
心里却是想着方才阿夭口中的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免不得有些惆怅起来。
谁是树?谁是风?原是显而易见的,只方才她那般说的笃定,又叫她有些不确定起来。
若那圣安城里的周公子当真瞧上了自家这个长相勉强入眼,脾气性格一点子也不讨喜的表妹……那她之前做的种种,不皆数变成个笑话了么?
不成,决计不能这般放任。若是阿夭口中当真说的不假,说不定那周公子突然离府同她也脱不了干系,待寻个机会一定要问个清楚。
“阿茵……”她才想着,便听身前传来自家二哥陶清泽的声音。
一抬道便见他皱着浓眉一脸不赞同的盯着她:“半大的姑娘家了,怎得走个路也这般心不在焉的。平日里学的规矩礼仪尽数还给夫了么?”
因着同这个二哥是一胞所出,倒是同长兄更来的亲近。
她将手里的帕子放置袖笼,这才有些娇嗔道:“长兄才去圣安,好容易得了清静 ,你便莫再接了担子这般严苛的同我说教一番。”
她这般撒娇也管叫这个同龄的哥哥没有别的法子,谁他最吃一套的。板着脸瞬间便回了暖,又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都叫母亲惯坏了,平日里瞧着也只有长兄能管得了,这回好了,长兄一走,你倒是成了出了五指山的孙大圣——无法无天了。”
不说还罢,一说这陶茵又想起方才同阿夭的那一桩来往,免不得撅起小嘴俏脸一板反驳一句:“什么时候明月小筑里住着的那拖油瓶离了陶府,我这里才算真正过得顺遂,她那里一日不走,便总碍着我的眼!”
阿夭?陶清泽将才放下的浓眉此时又拧了起来,也不知为的什么,打阿夭来了陶府,自家这个平日里还算可爱的小妹,便总像打了鸡血一般——势要同人争个长短。
又想着往后或许更近一层,便开口同她劝一句:“你是陶府的大小姐,莫要总这般拖油瓶长拖油瓶短的在背后唤人。若叫有心的人传到祖父祖母那里,焉有你的好果子吃?这般大的个人了,也该忌讳着点才是。再言阿夭不过是平日里待人冷淡了些,也未见有什么待人不是的地方,你也反省一回为何总盯着人不放?”
前面那些话还好,也叫陶茵听的入了心,只最后那句却是叫人瞬间炸了毛,再说的出话便有些尖厉起来:“家里的长辈同长兄那里护着她便也罢了,怎么二哥如今也是这般如出一辙。分明二哥先头也如我一般厌恶那张死人脸的,怎么现在倒是说起人好了。难不成陶锦光在陶府下了什么蛊不成,竟叫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向着她说话?”
“混说的什么,二哥这不是劝你忍让些么。姑母那般境地,祖父祖母那里更是心疼,姑母性子倔强不肯接陶府里的好,祖父祖母没法子也只能待阿夭更好些。你我同为小辈,若不能为其分忧,也不该再添新烦才是。”陶清泽耐着性子再同她开解两句 。
却是陶茵一股子怒气已经烧了起来,又哪来的心思听他一言。粉袖一甩便带了些哭腔:“我不管,我不管,凭什么上辈子的疙瘩要我来承担,当年的事儿干我何事儿,又是为得什么她一来,我便要处处忍让……什么好的都要紧着她选,我这个堂堂陶府的正头小姐倒是成了个多余的……”陶茵只越说越激动起来,掩面转身便跑了出去,只打算去陶大夫人那诉一诉委屈……
陶清泽瞧着也只能无耐的摇摇头,又想着阿夭……只在心里叹息一句,若自家妹妹有朝一日知晓他要同阿夭定下婚约,不知又要如何生事呢。
一说陶茵那里哭哭啼啼的跑去梅院找自家母亲哭上一回委屈,再言拎着枚碧玉镯子回了房的阿夭,只从床下拉出素里搁物件的木头匣子,前几日新得的那一枚此时便安静的躺在那匣里,她盯着手里这个瞧了瞧便又扔了进去。
将才想把个匣子合上,余光扫见那块血色玉佩,伸手拎了起来。
殷红如血的玉佩躺在素白的手心里,莫名觉得的灼人,阿夭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复又扔了回去当真是物随其主,同样是个不能叫人省心的。
她再冷冷瞧了那匣子里子里的血玉一眼,才伸手合上了木匣子。三年期限过半,那人这物很快便再没了干系……
郁郁葱葱的院落里,有自家娘亲忙碌的身影,她弯了弯嘴角,清冷的黑眸带出个新月的形状。书案上有新写的一方方三指宽窄的小木牌子,一个个花名跃然居上。
总见过来买花看草的顾客,遇见那未见过的一来便问东问西,母亲那里难免辛苦些,她便想了这般法子,将名字写在木牌正面,背面再写些介绍属性,对号入座的插在那花盆中。
再来往的客人只要识字便能省去自家娘亲许多功夫。若是遇见那不识字的,再劳动一回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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