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
“那又如何?你们敢出手吗?”
“大道之钟在她身上鸣响, 即便不出手抢夺, 也要试探一番, 看她心性如何。”
“冠冕堂皇。”
“别想了, 大道之钟不在她手中,她只是个敲钟人。”
“多说无益,我已派人去请她了。”
……
踏上这片被太虚宫护佑的大地, 程初方深吸一口清新微凉的空气,慨叹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彼时,轻轻已经带着青藤在周围野了一阵,采了一大捧各色鲜花坐在草丛中编织花环。小鸡崽兴致缺缺地窝在她腿上晒太阳睡懒觉, 悠哉游哉, 闲适悠然。
民居离水边有段距离,错落有致地分布于田地、矮坡、溪流之间,仿佛洒落人间的星子, 带着原始而粗犷的自然风韵。
南边有一片天然的桑林,枝繁叶茂,林深草密, 微风吹过时奏起柔和的“沙沙”声,音调优美宁静。
桑林中有许多男子挎着竹篮,背着竹筐,趁日暖天晴采摘桑叶喂蚕。这里家家户户挨得很近, 众人彼此都是相识的, 故而干活儿时免不了闲聊琐事, 嬉笑打闹。
再远一点, 就是农田里一道道正忙春耕的年轻身影。此地的人们抛弃了最原始的刀耕火种,学会了犁地播种。种植是与生存息息相关的大事,所以她们一个个都很有干劲,忙得热火朝天。
程初方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
她生活的时代大规模普及机械耕种,这种人工耕种近乎绝迹,只能在影视作品和历史记载中见到粗略的介绍。
与机械耕种相比,人工耕种有一种天人合一,顺其自然的味道,特别是年轻女子在干活儿时,虽然动作幅度大,略显粗鲁,却焕发着力与美光彩。
农民播种的方式并不复杂,甚至算得上粗陋,近一半的种子有极大可能会被浪费掉。但是比起听天由命的刀耕火种,这种耕种方法已经大有进步。人们开始学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和改变,而非顺应天命。
“初晴姐!”
轻轻欢快的声音在而后响起,出神中的程初方下意识回头,头顶便被她踮着脚戴上了一只花环。
花环由许多不知名野花编织而成,色彩鲜艳丰富,层次分明,漂亮而不俗气,足见轻轻的手艺。
程初方小心地摸了摸花环,笑得眯起眼,问:“送我的?”
“是呀!”轻轻挽着她的手,笑嘻嘻地说:“为了感谢你送我到极东之地来。”
青藤闻言,从轻轻脑袋后面探出头:“还有我,花环我也出力了!”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程初方揉揉轻轻又揉揉青藤,诚恳地道了谢,又说:“对了轻轻,你不是要找你的救命恩人吗?我们不如问一下附近的人知不知道他的去向吧。”
轻轻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发,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只是不好意思提。这时听程初方主动说起,她高兴得眼睛发光,忙不迭点头,脸蛋也因激动而红扑扑的。
于是,程初方将停靠岸边的小舟还原成一片青叶,又把跟了自己一路的鱼儿们收入袖里乾坤,才带着轻轻走向人群聚集的地方,打探消息。
程初方和轻轻都是女子,男女有别,所以她们没去桑林,而是走到田埂旁,找离她们最近的一位少女询问。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小麦色皮肤,黝黑的双眼,像初升的朝阳般活力十足,一看就是个热心肠的人。
轻轻有些磕绊地把自己救命恩人的外貌向她描述了一遍,她思索片刻,挠着头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这样吧,你们如果是找人的话,可以去找我们部落的巫,他一定能帮上你们的!”
“巫?”听到这个字,程初方第一时间想起了即将到来的巫妖大战。但想到巫族对人类的态度,她又迅速否决二者相同的想法,转而记起另一个可能。
原始部落的统治阶级,除了族长和长老,地位最高的就是巫,甚至巫的地位还要再前两者之上,据说能够沟通天地,与鬼神对话,本领极大。
问清巫的住所,程初方和轻轻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然而走到半途,她们却被拦住了。
确切地说,被拦住的只有程初方一个。
阻拦她的是个貌美男子,蓝衣飘飘,身段袅娜。神情虽然冰冷高傲,却掩不住他的天生丽质,哪怕他冷言冷语,估计也有很多人争着抢着拜倒在他脚下。
“我替太虚尊者传话,请你到云端一叙。”
男子冷冰冰地说着,遥遥向天上一指,又道:“登天不易,好自为之。”
言罢,,他裙角翻飞,飘然而去,纤瘦身影仿若彩蝶,轻巧地消失于远处花影叠叠的矮坡后。
“太虚尊者,好霸气的尊号。好自为之?是在威胁我吗?”程初方轻嗤,对这摆明了是鸿门宴的邀请不感冒,“不用理会,轻轻,我先送你去巫的住处吧。”
轻轻不安地仰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可怕的裂缝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彩云,霞光华彩,道韵流转,美丽而又威严。
“初晴姐,要不……你去赴约吧。”轻轻毕竟是普通人,面对高高在上的尊者总是心虚气短,就算知道程初方足够强大,却也不愿她因为自己而平白竖敌,“巫那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窝在她肩上的小鸡崽附和道:“是啊,没必要得罪那位尊者,从尊号来看,她和太虚宫必然有莫大关联。”
程初方对太虚宫还是挺感兴趣的,被她们一劝,也就不再坚持。
嘱咐青藤和小鸡崽保护好轻轻,她一挥广袖,迈开脚步,眨眼间已现身于云端,与五个端坐上首之人视线相对。
彩云看似很小,实则上方别有洞天。
一朵九品莲座,金光伴生,被程初方一击重伤的男子正盘坐其间。
一叶无字天书,瑞彩千叠,负载着神色柔和的杏衣女子。
一枝扶桑神木,璀璨夺目,堆叠的金叶簇拥着银发的青年。
一卷古旧画轴,苍茫朴拙,姹紫嫣红的美景环绕着白衣画中人。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白衣黑发,眼睛也是一黑一白的俊朗男子。
小鸡崽说的与太虚宫有关的几人,约莫都在这儿了。
程初方的目光从五人身上一一掠过,触碰到被自己打伤的白莲圣子时嘴角微扬,笑容浅浅:“别来无恙啊,白莲圣子。”
闭目疗伤,平心静气的男子听到此言,顿时横眉竖目,怒气冲冲地瞪着她,毫无尊者气度。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一个高高在上了无数年的人忽然被他正眼都没瞧一眼的人一招击败,换了谁都和他是一个反应。
“人类,你莫猖狂。”银发青年冷漠地呵斥道,周身寒霜皱起,风雪凌厉,与那灿烂热烈的扶桑神木格格不入。
“例行问候罢了,何来猖狂之说?”程初方施施然反击,不卑不亢,柔中带刚,“尊者可不要想太多,我并无取笑之意。”
白莲圣子被她气笑了,正待驳斥,就听银发青年皱着眉反驳道:“小小人类,如此不知上下尊卑,简直可笑至极!你不要以为打败了白莲圣子,自己就能叱咤洪荒,他只是我们中实力最弱得一人。”
看到白莲圣子屎一样的脸色,程初方差点笑出声。
痛击你的队友,帮助你的对手,这么清新脱俗的坑队友技巧,她可是好久没见过了。
看那银发青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估计他还觉得自己说得颇有道理,程初方不禁为可怜的白莲圣子掬了一把心酸泪。
杏衣女子无奈地瞥了青年一眼,出声打圆场:“梦痴,不要忘了我们今日请她来所为何事。”
闻言,银发青年的面色稍稍缓和,白莲圣子也忍下这口恶气,算是暂时将旧事掀过。
那白衣画中人见氛围恢复平静,懒懒地抚了下如云的鬓发,从画里捞出一叶美酒泼向程初方,粲然笑道:“好了,好了,饮下这叶酒,揭过前尘旧怨,且谈正事吧。”
他的话,既像对银发青年和白莲圣子说,又像银辉地提醒什么人,虽然洒脱利落,却也意味深长。
面对那一离画中人之手便化为滔天星辉的酒水,程初方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青叶,向前一接,星辉触及叶尖后迅速缩小,化为点点清露,滴落叶脉两侧。
垂下眼帘,她将青叶递至唇边,一饮而尽,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回想起自己初入杂货铺时,那道模糊身影杯中的星河水,心境莫名与之相合,清静幽渺。
“好酒。”程初方微笑赞道。
“好本事。”画中人笑眯眯地答道。
化星河为酒,化酒为星河,看似简单,实则非境界高深者而做不得。
银发青年见状,冷冷一笑,从扶桑神木上折下一片金叶:“有酒无樽,会失了酒味,我赐你一樽,接好了。”
语罢,他掷出金叶,化为一只四角金樽,四边锋利无匹,可裁天裂地,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举凡大人物见客,都要先给客人来一次试探和一场下马威,以期掌握主动权。试探画中人做了,下马威自然是由这银发青年来。
只不过,这出手也太重了。
杏衣女子蹙眉,并不赞同他的做法。白莲圣子虽然对他刚刚的话心怀芥蒂,却也巴不得他替自己狠狠教训程初方一回。画中人似笑非笑,看不出真实想法。而那首座之人一言不发,高深莫测。
“梦痴,你……”
杏衣女子正要出手阻拦,就见程初方从容化出一把竹扇,风清云淡地向前一扇,那只金樽,顿时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重重抽在那银发男子的右脸上。
“啪”的一记打脸声,清脆响亮。
银发男子顶着半边红印,瞠目结舌,不知惊愕于自己躲闪不及,还是全然没料到程初方如此胆大包天。
其余几人也呆住了。
程初方温文尔雅地打扇,笑道:“多谢相赠。不过,我乃粗鄙之人,用不惯这么好的酒器,尊者还是自行留着吧。”
座上静寂无声,皆被她的气魄和嚣张震慑住了。
片刻后,首座之人轻笑:“好一个敲钟人。”
他的声音一起,程初方便挑了挑眉。
又是一个老熟人,这不是初到洪荒时被自己生生夺了一道灵体,还威胁了几句的那位神秘人吗?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