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嘴角噙着笑, 手里转动着酒杯, 眼神幽暗看着姜晚的方向。宫女回报说表哥从太后宫里出来, 拿着个包袱去了翠微轩, 没多久这位姜家大小姐就匆匆出来了。看来, 表哥和这位大小姐已经来往很密切了, 怪不得在梦里她喂这大小姐喝下毒.药, 表哥会那样震怒。
“丽妃妹妹,看你迟迟不动筷子, 是菜肴不合口味,还是心情不好吃不下?”皇后居高临下看着她, 眼角眉梢全是春风得意。
丽妃笑了笑, 举起酒杯,“娘娘说笑了,今日是娘娘的好日子,臣妾怎会心情不好?臣妾恭喜娘娘, 敬娘娘一杯酒。”
旁边伺候的宫女忙上前斟酒,丽妃举起袖子, 眼眸低垂, 掩住眼中的戾色, 先让你得意两天。
这场宫宴一直持续到戌时才结束, 回到首辅府, 夜已经很深了, 姜晚洗漱过后就困倦的上床歇息。
次日醒来, 春杏服侍她起床洗漱, 收拾床铺的时候,拿起她穿回来的那件衣裳问道:“小姐,你身上的衣裳怎么换了?”
她们这些下人不能进宫,昨日都留在了府里。
姜晚把昨日被泼了茶水的事说了一遍,吩咐道:“把这件衣裳拿去洗了,下午给世子送回去。”
春杏听了生气地撇嘴,“秀云表小姐是故意的吧,她一向不喜欢小姐您。”这次也是幸好遇到世子,要不然小姐就惨了。
不过,她打量手里的衣裳,嫌弃道:“世子也不给小姐找一件颜色鲜亮些的衣裳,这么老气,小姐在那堆花枝招展的小姐们里都不显眼了。”
这种宫宴,权贵云集,各家适龄的小姐们都会打扮的花枝招展,就为了能入哪家勋贵夫人的眼,好寻摸一门好的亲事。
不过幸好小姐长得好看,什么样的衣裳都能撑得起来。春杏叠好衣裳,出门往洗衣房去。
晌午刚过,洗好的衣裳就送了回来。春杏正准备让白棋送去梨花巷,姜晚叫住了她,“等等。”
昨日太过匆忙,来不及问纪延的伤好的如何了。姜晚想了想,去了厨房。
她在清泉村跟林婶学做点心时,时不时会碰到纪延过来,她记得纪延最喜欢吃芙蓉饼。她在厨房做好芙蓉饼,又请厨娘教她做了一道补身子的燕窝鸡丝汤,一起放到食盒,让白棋送去梨花巷。
定北侯府,纪延在书房教石头练字,他肩膀还受着伤,手腕不好使力,教了几个字就放下笔,让石头自己练。
白峰从门外进来,禀告道:“白棋已经来把姜姑娘的衣裳取走了。”
纪延点了点头,就见白峰把手里的食盒放到书桌上,里面是一碟子芙蓉饼和一碗燕窝鸡丝汤。
他忙皱眉摆手,“拿走拿走,一天三顿,我都要吃吐了。”
他娘为了让他早日恢复,每顿饭都会让人炖燕窝给他,他现在看到燕窝就厌烦。
白峰动作一顿,问道:“世子真的不吃?”
石头有些饿了,拿起一块芙蓉饼咬了一口,发现味道十分熟悉,圆圆的眼睛睁大,伸手扯了扯纪延的手臂。
纪延以为他要吃,便道:“你喜欢?那你吃了吧。”说着,还把食盒往他面前推了推。
石头着急,举起芙蓉饼喂到他嘴边,纪延伸手拿过又重新塞进石头的嘴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自己吃吧,我不饿。”
说完,端起燕窝鸡丝汤,舀了一勺吹了吹,要喂进石头嘴里。
白峰在旁边幽幽道:“这是姜姑娘让白棋送过来的。”
纪延的动作一顿,“……这是她让首辅府的厨子做的?”
白峰道:“白棋说是姜姑娘亲自下厨做的。”
石头正张着嘴,等那勺子汤喂进嘴里,结果就见那勺子突然拐了个弯,进了喂他的人嘴里。
纪延咂摸了下嘴,见石头瞪圆眼睛看他,轻咳一声,吩咐白峰:“小少爷饿了,让厨房做些吃的送过来。”然后提着食盒,一溜烟走了。
首辅府,姜晚刚从厨房回锦绣苑,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就过来说老太太请她去延福堂。
张氏也在延福堂,正拿着手里的帖子给老太太看,见她来了,老太太朝她招手,“晚晚,快过来,快来看看这些帖子。”
姜晚福了福身走过去,被老太太拉着在身边坐下,她拿起帖子看,都是各府的夫人设的什么茶宴花宴,邀他们府里的姑娘前去。
张氏在旁边笑道:“咱们晚晚昨日只露了一面,今日就这么多帖子来了。”
李氏养胎,如今府中大小事宜都是她在负责。烟儿和萧王走得近,清儿还太小,这些帖子一送进来,她就知道是冲晚晚来的,赶紧拿了来跟老太太商量。
“这个是大理寺卿家送过来的帖子,他家的三公子今年十七,文采出众,你爹还夸过他。这个呢,是平国公府送过来的帖子……”老太太拿着帖子一张一张给姜晚介绍,时不时张氏补充两句,最后,老太太把平国公府的帖子挑出来,说道:“三日后就是平国公府的赏花宴,让你二婶带你去瞧瞧。”
姜晚垂眸点头:“孙女听祖母和二婶的。”
从延福堂出来,姜晚思绪烦乱。巧月不在了,找出害她娘凶手的线索也彻底断掉了。她上次莽撞试探了她爹,结果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她在这府中没有可靠的依仗,再不敢随意试探,难道只有嫁人出了府,才能无所顾忌?
她想的认真,拐弯的时候没看见前面来的人,身后春杏惊叫一声,她已经撞了上去。
直直撞上来人的胸口,姜晚以为自己会跌倒,却被人拦腰扶住,反应过来是个男子,她连忙退开,抬头看清来人,是萧王。
“参见王爷。”顾不得撞痛的额头,姜晚忙福身行礼。
软玉温香刚入怀,就退了去,萧王甚是遗憾,他背起双手,低头看姜晚:“姜大小姐方才在想什么,如此出神,连路都不看?”
姜晚微微垂首,连忙赔罪:“不过是一些琐事,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姜大小姐……”萧王直直盯着她,眯了眯眼,“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姜晚一愣,笑了笑,“王爷忘了,上次王爷送二妹妹回来,臣女曾在门口和王爷见过一面。”
“不是那一次。”萧王盯着她缓缓道:“在那一次之前。”
姜晚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神色,仍是笑了笑,“王爷说笑了,臣女上次是第一次见王爷。”
“是吗?”萧王挑眉,目光落到她的右手腕上,他记得昏迷时,曾握住过救他那姑娘的手腕,是不是她,再重新握一次便知道了。
“王爷!”身后传来姜烟的声音,她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有些气喘道:“王爷不是在亭子里坐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然后又看向姜晚,眼神警惕,嘴里却是亲热地问:“姐姐怎么也在这里呀?”
“我去了祖母那里,走到这里碰巧遇见了王爷。”姜晚朝萧王福了福身子,“臣女就不打扰王爷和二妹妹,先走了。”
说完,带着春杏,绕过两人便离开了。
春杏跟在她家小姐身后,回了锦绣苑,才小声问道:“小姐,王爷是不是认出你了?”
姜晚摇头,还没有认出,不过看来已经在怀疑了。她倒是不知道萧王竟如此敏锐,只见了一面,便起了疑心。
三日后,平国公府的赏花宴。虽然主要是为了姜晚,但不能真的只带姜晚一人去,张氏便带上姜清,三个人一同前往平国公府。
除了首辅府,平国公府也邀请了别府的夫人小姐们,花园的湖这边,是夫人带着小姐们在赏花,另一边的凉亭,是和国公府交好的少年公子们聚在一起说话谈天。
“大姐姐,哪个是国公府的二公子呀?”姜清往湖对岸的凉亭看,小声问姜晚。
国公府二公子就是姜晚今日要相看,也是要相看她的人。
姜晚也抬头看对岸,凉亭里十来个少年公子,气质各异,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国公府二公子,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从国公府回去的马车上,张氏问道:“晚晚,你觉得国公府二公子如何?”
姜晚愣了愣,“……我没瞧见他长什么样。”
“你这孩子。”张氏无语,“方才在花园不是指给你看了,你看什么去了?”
姜晚讪讪,她对那些夫人小姐说的话不感兴趣,只顾盯着花园里的花出神去了,哪里还记得指给她看的人。
瞧出侄女在国公府的这大半天都心不在焉,张氏叹气,罢了,反正还有好几家,这次看不上再瞧瞧别家的。
马车经过天香楼,姜清闻见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忙扯她娘的袖子道:“娘,我想吃楼里的桃花酥。”
“就知道吃,小馋猫。”张氏伸手指刮了刮女儿的鼻尖,吩咐车夫在路边停下,让丫鬟去买。
姜晚看向车窗外,天香楼后面就是梨花巷,也不知道纪延的伤怎么样了,上次送过去的燕窝鸡丝汤是她第一次做,味道不太好,也不知道他喝没喝。
定北侯府,罗氏听说平国公府办赏花宴的事情,轻笑出声:“这是给他们府二公子相看姑娘吧,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入了国公夫人的眼?”
她身边的丫鬟莺儿答道:“听说是首辅府的姜姑娘。”
罗氏一愣,“……延儿中意的那位姜姑娘?”
莺儿点头,“是呢,听说那日宫宴后,好些夫人都相中了姜姑娘,都送了帖子到首辅府,邀姜姑娘赴宴。”
“岂有此理,敢抢我的儿媳妇。”罗氏怒拍桌子,起身就匆匆往纪延的院子走。
纪延无所事事在家好些天,罗氏什么都不让他碰,特别不让他去练武房。这天他实在忍不住,悄悄来到练武房,刚从墙上取下刀棍,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他娘气势汹汹从外面进来。
“娘,我……”纪延心一跳,忙开口要解释,罗氏怒气冲冲打断了他,“你说你可真没用,还若无其事待在家里。你的媳妇儿就要被别人抢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都还没成亲,哪来的媳妇儿。纪延无语,开口问:“娘,你是不是刚睡醒,做梦了?”
罗氏瞪儿子,“平国公府今日办赏花宴,下帖子邀了姜姑娘去,目的就是让他家二公子相看姜姑娘。我看你才是在做梦,你就等着姜姑娘嫁给别人吧。”
纪延面色一僵,沉默片刻辩解道:“你怎知是冲着她去的?兴许平国公府看中的是别的姑娘,她去只是作陪。”
罗氏冷哼一声,“那日宫宴过后,首辅府可不止收到平国公府一张请帖。何况以姜姑娘的模样,哪个姑娘和她站在一起,不是被比了下去。平国公府能看的上别人?”
该死,真被宣王说中了。纪延抿紧唇,眸色暗沉了下来。
首辅府,姜烟听说姜晚去了平国公府,急匆匆跑去碧华院。
“娘,姜晚去了国公府,您也不管管!”一进门,她就叫嚷道。
“烟儿来了,到娘身边坐。”李氏歪在榻上喝参汤,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朝她招手。
“娘,她都要嫁到国公府了,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见她娘还这么悠闲,姜烟气的跺脚。
之前的先皇后,就是出自平国公府,这国公府的门第,一点不比萧王府低。她才不要让姜晚嫁的这么好!
“只是去赴宴,就算相中了,也没有那么快嫁人的。”李氏笑着轻抚女儿的背,把案几上的一张帖子拿给她看,“这是林御史家三公子的八字,我让人拿去和姜晚的算了算,很合。”
“那个纨绔?”姜烟瞪圆眼睛,这林御史家的三公子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整日出入酒肆勾栏,混迹在女人堆里。
“娘想把姜晚嫁给他?”姜烟高兴一瞬,却又很快蹙眉道:“他的名声可不大好,祖母会同意吗?”
李氏笑了笑,手指轻点女儿的鼻尖,“傻烟儿,想让两个人成亲,法子可多得是。你娘我当年是如何嫁给你爹的?”
“娘落水被爹所救。”姜烟眼睛忽的一亮,“娘的意思是也让姜晚落水,然后林御史家的三公子英雄救美?”
李氏点头,“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姜晚不想嫁,也要顾及姑娘家的名声。娘已经跟林家三公子通好气了,明日你约姜晚去湖上泛舟,林家三公子也会去。只要姜晚掉进河里,三公子就会入水相救,然后他会上门提亲,言辞恳切保证会改掉以前的那些坏毛病,我再在你祖母面前吹吹风,这婚事就稳了。”
姜烟听了,高兴地抱住她娘的胳膊,“娘,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李氏搂着女儿,弯唇笑了笑,她若想的不周到,当年也不能嫁给姜云征。十几年前她能抢走沈瑶的正妻之位,十几年后,她也能掌控沈瑶女儿的婚事。
姜晚刚回锦绣苑,正坐在廊下逗小狐狸玩儿,姜烟从院子外面进来了。
“姐姐,赏花宴怎么样?好玩吗?”她在姜晚身边坐下,亲热地问。
姜晚抱着小狐狸,随口道:“人挺多的,二妹妹怎么过来了?”
姜烟道:“我想着姐姐回来这么久,咱们姐妹还没出府游玩过呢,所以想约姐姐明日去湖上泛舟。”
姜烟才不会无缘无故邀请她。姜晚摸小狐狸尾巴的手一顿,婉拒道:“眼下天气正热,我不想出门,妹妹叫别人一起吧。”
“正因为热,才要去泛舟啊,在湖上吹吹风,多惬意。何况也不是我想出去玩儿,主要是玉莹表妹,她的精神一直不大好,总闷在府中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想带她出门散散心。我已经跟祖母说了,祖母同意了,难道姐姐不想让玉莹表妹快些好转吗?”说到最后,姜烟的语气竟隐隐有些失望。
姜晚毫不怀疑,她如果再不答应,姜烟转身就会去祖母那里,说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关心妹妹。她笑了笑,应下来,“既然妹妹这样说,我再不答应,祖母岂不是会怪罪我。”
她倒要瞧瞧姜烟又要做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姜烟高兴地扬唇,见姜晚怀里的小狐狸雪团子似的可爱,她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结果原本温顺的小狐狸忽然朝她呲牙,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姜烟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小畜生,才扯了扯嘴角,跟姜晚告辞。
姜晚轻抚怀里重新温顺的小狐狸,等姜烟走远了,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轻声夸赞道:“做得好。”
翌日,几人坐上马车出门,谢玉莹比以前消瘦了好多,憔悴苍白,目光呆滞,坐在窗口话也不说。
到了湖边,三个人下了马车,登上早就定好的船,慢慢往湖中心划去。
谢玉莹只在船头待了会儿,就进了船舱。姜晚往四周看去,湖上不少来游湖的船只,离她们最近的船上,船头站着一位手拿折扇的蓝衣公子,十分眼熟,正是和她上一世有过婚约的林御史家三公子林远。
上一世,一次去寺里上香,她和林远打了个照面,第二日,林家就上门提亲。林远是京城有名的纨绔,祖母就算偏心,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名声不好的纨绔。
后来,在中秋灯会上,她在桥上被挤得掉进了湖里,是林远跳进湖里救了她。众目睽睽之下,她湿衣被林远救起,林家再上门提亲,也就只能同意了。
她嫁入林家原本算下嫁,可谁知,就在她嫁进林家的前半年,林家的女儿被皇上看中进了宫,不出一个月就被封为贵妃,林家也扶摇直上,成了皇亲国戚。林远忽然洗心革面,刻苦读书,在一次宫宴上让皇上大加赞赏,给了他一个吏部的肥差。
后来便是她得了风寒,喝药的蜜饯被人下了药,让她脸上长满红疹,险些毁容。林远见了她长满红疹的脸,吓的第二日就让林家的人上门退了亲。
看到林远,姜晚一瞬间就明白了姜烟带她来湖上泛舟的用意。
她的好继母和好妹妹动作真是够快的,她昨日刚去的国公府,今日就怕国公府上门提亲,迫不及待想让她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水,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姜晚眼中讽刺一闪而过,她握住姜烟的手,开口道:“妹妹,我们去船尾吹吹风吧。”
没等姜烟反应过来,就拉着她去船尾。
姜烟一愣,这和她设想好的不一样,她原本想的是拉着姜晚在船头,故意引姜晚去看湖中的鱼,撑船的船家是打理过的,只要看到两人看鱼,就会故意摇晃船只,她装作无意撞姜晚,让她掉进湖里,对面的林家三公子就会立刻游过来相救。
不过船尾也没关系,两艘船离得近,只要姜晚落了水,林家三公子也能赶在别人前头游过来。
她只愣了一瞬,就跟姜晚去了船尾。
湖心一艘花船上,宣王左右各倚着一个美人儿,一边喝酒,一边调戏美人儿,分外惬意。他看一眼站在船头的纪延,挥挥手让美人们下去,站起身走到纪延身边,懒声道:“叫你出来喝酒,你一直板着脸,是故意扫兴来的吧。”
他说完,“咦”了一声,“那船上不是姜姑娘吗?”
纪延也看见了,他看见姜晚和她妹妹站在船尾朝湖里张望,还看见撑船的船家一直鬼鬼祟祟看她们,然后她们的船只忽然摇晃了起来,“噗通”一声,姜晚的妹妹掉进了湖里。
这边刚落水,旁边船上的一位蓝衣公子就跳进了湖里,朝姜晚的妹妹游了过去。
宣王挑了挑眉,“哟,这不是林御史家的三公子么,英雄救美啊这是。”
他话音刚落,就见林三公子救起姜烟,低头看了一眼,又忽然把人扔进了湖里。纪延和宣王都是一愣。
“……救了人还带扔掉的?”宣王喃喃,然后忍不住笑了,这林三公子看来也是个怕事的,他知道姜烟和萧王走得近,怕众目睽睽之下救了姜烟,会惹得萧王气不顺。
纪延眸光深深,他分明看到林三公子看了一眼水里的姜烟后,又抬头震惊的看船上的姜晚,仿佛救错了人。
“快下去救人。”他伸脚踢了踢宣王。
宣王瞪他一眼,“你为何不去救?”
纪延面不改色道:“我的伤还没好,不能沾水。”
“什么伤没好,要是落水的是姜大小姐,你怕是早就跳进了湖里。”宣王嗤笑一声,旁边侍卫要下水救人,被他拦住了,“我去。”
林三公子怕萧王,他可不怕,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他虽然不屑,不过要是能给萧王添堵,他就很乐意了。
姜晚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的是那林三公子竟然救了人又把人扔掉了,英雄救美的人变成了宣王。
回到岸边,姜晚简单跟宣王道谢几句,就送浑身湿透的姜烟上了马车,回到首辅府,让下人去请大夫,又让人送姜烟回后院。
李氏坐在榻上给肚中的孩子做小衣裳,翠荷慌慌张张进来道:“夫人,不好了,二小姐落湖了。”
“什么?”李氏手里的绣花针一歪,扎破了手指,她连忙用手帕按住,急急问道:“烟儿落湖了,不是应该姜晚落湖的吗?”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二小姐是浑身湿漉漉被送回来的,已经去请大夫了。”翠荷过来扶起李氏,李氏护着肚子,忙往姜烟的落梅轩去。
大夫来开了几副伤寒的药,便离开了。姜烟换好了衣裳,伏在她娘怀里嘤嘤嘤直哭,“娘,我可怎么办?是宣王救的我,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萧王爷知道后会不会不娶我了?”
“说好是让姜晚落湖的,你怎么自己落湖了?”李氏又气又心疼,怒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姜烟抹着眼泪,“我有抓稳,可是船摇晃的时候,姜晚朝我撞过来,我一下子没抓住就掉下去了。”
李氏听了心一跳,“她是故意朝你撞过去的?”
姜烟反驳道:“怎么会?她又不知道我想让她落湖。”
李氏想了想也是,这个计划她昨日才跟烟儿说,姜晚不可能提前知道,然后故意让烟儿落湖。
“娘,你快给我想想法子,宣王已经有了王妃,我难道要去做他的侧妃不成?我不要,娘,我只想嫁给萧王爷。”姜烟急的又哭了起来。
“你是娘的女儿,堂堂首辅府千金,娘怎么会让你屈居侧妃之位?”李氏心疼地轻拍女儿肩膀,“娘给你想法子。”
回去碧华院,于嬷嬷上前禀告道:“夫人,林家让人送了歉礼来,说林三公子是被湖里水草缠住了脚,才没救二小姐上来,请夫人恕罪。”
“什么缠住了脚,他分明是担心萧王以后盯上他们家!”李氏气的用力拍桌子,如果是林三公子救了烟儿还好一些,送些谢礼过去,就能让事情平息。可是如今救烟儿的变成了宣王,谁都知道宣王和萧王不对付,指不定会借着这次的事情做文章。都是这个林三公子,真是个没脑子的!
果然,宣王救了姜烟的事情当天下午就传遍了京城,说宣王英雄救美,跳入湖中救了姜家二小姐,盛夏衣衫单薄,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湿透紧搂在一处,宣王若能迎娶了这姜家二小姐,又是一桩美谈,可惜这姜家二小姐和萧王往来密切,是未来的萧王妃。
传言隐隐有萧王的女人已经和宣王肌肤相亲的意味,萧王听了,知道是宣王故意放出来的,气的摔碎了一屋子瓷器。
第二日一早,他去了首辅府,姜云征在前厅接待他。
李氏听说萧王来了,坐立难安,让人扶着到前厅外面等,等萧王一走,她立刻进去问道:“老爷,你和王爷说了什么?”
姜云征没说话,一双眸子沉沉看着她。李氏有些心慌,她和姜云征成亲多年,姜云征虽然性情淡薄,但从未用过这样没有感情的眼神看她。
“老……老爷……”她颤颤唤了一声。
“你嫁给我十五年,后宅之事我都是交给你打理,从不插手。”姜云征缓缓开口,“晚晚和烟儿的婚事,我也没有过问,现在却闹出这样的事。烟儿的事,你不用担心,萧王过几日就会来提亲,至于晚晚的婚事,也不用你操心了。”
他说完,挥了挥手,“下去吧。”
李氏在于嬷嬷的搀扶下往碧华院走,听说萧王要来提亲,她却一点也不喜悦,反而惴惴的不安。
她喃喃问道:“嬷嬷,你说老爷是不是知道烟儿落湖的真相了?”要不然怎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又对她说那样的话。
“夫人,你别多想,那事你只跟林三公子和二小姐说过,老爷又怎会知道?既然萧王爷会来提亲,那这件事就过去了,夫人只管安心养胎才是。”于嬷嬷安慰李氏,就算老爷知道了,对夫人生出不满,可只要夫人生下小少爷,再多的不满也会烟消云散。
李氏走后,姜云征靠着椅背静静坐着,晚晚叫了她十五年的母亲,他以为她会对晚晚多少有些感情,可惜,她始终容不下晚晚,就像当年容不下晚晚的娘。
姜云征的手指紧紧抓住椅背,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眸中神色剧烈变幻,既痛苦又憎恶。
“老爷。”茶凉了,林叔提着茶壶从门外进来给他添茶。
“让人备马车,去宣王府。”姜云征闭了闭眼,脸上神情重归平静,他从椅子上起身,沉声吩咐道。
姜云征去了一趟宣王府,回来不久,街市上的传言就渐渐平息了,两日后,萧王府上门提亲。
姜烟那日落水,受惊过度,当晚就生了病,高烧不退,这两日一直喝药卧床休息,听说萧王府上门提亲,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了梳妆镜前。
墨画端着药从门外进来,见了忙道:“我的小姐,您病还没好呢,怎么就下床来了。”
姜烟看着镜子里的少女,面色苍白有些憔悴,伸手摸了摸脸,不高兴道:“墨画,我是不是变难看了?”
“没呢,小姐哪里变难看了,小姐就是生着病,也比别家姑娘好看。小姐,我们去床上躺着吧。”墨画放下药碗,要扶姜烟回床上。
姜烟坐着没动,“那你给我化妆,我要去前院。”
“小姐,前院有夫人身边的嬷嬷在呢,您去做什么?”墨画想了想,招手叫来门外的小丫鬟,吩咐道:“你去前院看看,萧王府都送了什么聘礼过来。”
小丫鬟点点头去了,不一会儿回来,兴奋禀告道:“十几箱子聘礼呢,前院都快堆满了,于嬷嬷让人清点都清点不过来。王爷可真重视咱们小姐。”
姜烟苍白的面色染上红晕,她高兴的眼睛发亮,她终于要做萧王妃了,姜晚除非进宫做皇上的妃子,否则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她的。
姜晚这一世是打死也不会进宫为妃了,她刚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正在回锦绣苑的路上。
来往下人都喜气洋洋,姜晚一看便知肯定是萧王府上门提亲了。
等走到花园竹林无人处,春杏小声问道:“小姐,萧王爷是因为二小姐曾经救过他才上门提亲的么?可上次他明明怀疑你才是救他的人,怎么还会向二小姐提亲?”
姜晚笑了笑,问她,“咱们府里几姐妹,谁是最受宠的?”
春杏道:“自然是二小姐了。”
“这便是了,我和她虽然同为首辅千金,但她的外祖家是永昌侯府,这几年永昌侯府虽然不比从前了,可毕竟是勋贵之家,祖上还曾救过先皇,按身份来看,她比我高多了。”姜晚道,“要是让你选,你是会娶一个受宠的,还是一个不受宠的?”
自然是受宠的。春杏默默不言,其实嫁给萧王也没什么好,萧王府已经有了好几个侍妾,嫁过去虽是王妃,却要与旁人同享丈夫,她家小姐还是嫁一个对她一心一意的夫君好。
春杏这样想,很快就把萧王府上门提亲的事抛到了脑后。
花园里,谢玉莹坐在湖边的凉亭发呆。李泽舟来请教姜云征书上的问题,听说姜烟生病了,从书房出来,正准备顺路去看看姜烟,走到湖边,看到凉亭里的谢玉莹,他脚下顿了顿,往凉亭走来。
“玉莹姑娘。”在凉亭外站定,李泽舟朝谢玉莹拱手,温声道:“听说玉莹姑娘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谢玉莹在看见李泽舟的第一眼,就难堪的低下了头。听见他的问话,她紧紧攥住衣角,手指用力到泛白,低垂的眼眸闪动着羞耻,咬紧唇,站起身一言不发就跑出了凉亭。
“小姐!”她身后的丫鬟连忙跟了上去。
李泽舟讶然看着她跑远,站了会儿,刚要走,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李公子。”
他转身,见来人是谢玉巧,他拱了拱手道:“玉巧姑娘。”
“我刚才见李公子在和我姐姐说话。”谢玉巧小声道。
李泽舟点头,“我想问问玉莹姑娘的伤可好些了,不过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跑走了。”
“我姐姐因为上次劫匪的事情,还没缓过来。”谢玉巧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看着李泽舟,“李公子,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李泽舟道:“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的,玉巧姑娘尽管说就是。”
“和……和我姐姐有关。”谢玉巧两只手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想来李公子也看出来了,我姐姐精神不太好。这次劫匪的事,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她现在都不怎么说话,我和母亲都担心的很。李公子应该也早就感觉出来了,我姐姐她喜欢李公子,所以我想请李公子能经常来首辅府看看姐姐,陪姐姐说说话。”
“原来是这个忙。”李泽舟听完爽快地应了:“我正好有些书上的问题要经常来问姨父,正好可以顺便来看望玉莹姑娘。”
“多谢李公子。”谢玉巧一喜,忙道。
“没事。”李泽舟朝她笑了笑,“我还要去看看烟表妹,玉巧姑娘,我先走了。”
“李公子慢走。”谢玉巧站在原地看他走远,嘴角弯了弯,眼中露出雀跃的笑意。
“贱人!”一个石子忽然从旁边掷过来,谢玉巧没有防备,被打中额头,她忙伸手捂住,鲜血从手指缝里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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