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怎么睡着了,昨晚…”欧阳荷在床上渐渐睁开了双眼,随后将手靠在额头上缓缓回忆着昨晚的事。她依稀记得自己突破穆府的包围圈后再次因损耗内力过度刺激了自己心房周围萦绕的那股迷样真气,在真气对身体的刺激下自己因体力不支昏倒在了路边。看此情形,她认为应该是凌睿昨晚将她救了回来。她缓缓坐起身,看到自己的外衣毫无褶皱地挂在床边的木架上,而凌睿正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睡得正香。在凌睿的身后,孟衍也平躺在另一张床上,伤痕累累的身上已经缠好了绷带。
欧阳荷看着眼前的场景很欣慰地轻声笑了一下,接着穿上鞋子,披上外衣,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后轻手轻脚地准备下楼去为两位公子做点吃的。谁承想,一推开门将邢侯府里的那位黄衣小姑娘撞个正着,小姑娘“哎哟”一声捂住被撞到的鼻子,随后对身前一时愣住的欧阳荷吼道:“你谁啊?眼睛瞎了啊?把我鼻子撞得这么疼,要是我爹爹在,肯定把你赶到牢里去关几天。”
门前的动静一下子惊醒了屋内还睡着的两个人,凌睿看到小姑娘对欧阳荷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迅速赶到门口来询问情况。欧阳荷向凌睿解释到是自己的不对,没注意到门前有人从而开门太莽撞了一点,随后她向小姑娘很有礼貌地点头道歉。
“哼,道歉就完啦?你看本姑娘鼻子里都有血了,按理说本姑娘也应该撞你鼻子一下才算公平,这样吧,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把脸伸过来,本姑娘赏你一巴掌就不追究了,怎么样?”邢侯爷家的郡主还是对欧阳荷不依不饶。
“这……”欧阳荷对小姑娘提出的这种要求显然是无法接受,只是天生柔情的她并未在神情上显现出多少怒色,心中只是把它当成小女孩幼稚的玩笑罢了。但凌睿在一旁听到可就生气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言地争吵了起来,连欧阳荷在旁一时都劝不住。
“是茗茗吗?”在屋里躺着的孟衍听到门前熟悉的声音后尽力提高声音问了一声。
“衍哥哥,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啦?谁欺负你啦?是不是他们?”邢茗茗进到屋内看到孟衍浑身绑满绷带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后急得眼泪都憋出来了。
随后,欧阳荷想要跟邢茗茗解释却被她满不在乎地怼了回去,孟衍看不过去也尽力提高嗓门对邢茗茗说道不许她对救了自己两次的恩人恶语相向。邢茗茗听完也顿时愣了一会儿,侧头看着正在面无表情地清洗银针的欧阳荷与一脸怒气提着药壶走出房门的凌睿,她心中一时有了些许懊悔。随后,邢茗茗一直追问着孟衍到底是谁将他伤成了这样,孟衍却闭口不言,他内心并不想把这个从小同他一起玩到大的小妹妹牵扯进这些危险的纷争中。相反,孟衍还转移话题着询问邢茗茗是如何找到他的,邢茗茗回答道是有一支带着书信的箭射进了她的房内,信上告诉她来这里就能找到孟衍。
“箭?书信?”孟衍听得一头雾水,头脑里回想着自己自从进入成都后一直独来独往,并未向任何人阐述过自己下一步的计划,这名神秘的送信人怎么会知道自己被救到了这里,难道是自己一直被跟踪,还是凌兄或者欧阳姑娘…不,不可能,孟衍不相信他们其中有人会泄露自己的行踪。同时,欧阳荷在旁边也听到了邢茗茗所叙述的情况,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昨晚曾刻意观察过是否有人跟着自己,然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她心想难道这寄出信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住在这里,还了解他们与孟衍的关系,从而知道他们会去救人,那样的话,能被怀疑的人就只有……刘叔?然而,欧阳荷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按刘叔谨慎的性格,为何会把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牵扯进来,孟衍的行踪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才对啊。
欧阳荷想到这儿,立刻停下了手边的事,走过来礼貌地作了一下揖后询问邢茗茗的身份。然而,邢茗茗搪塞着不肯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还是孟衍很爽快地告诉了欧阳荷邢茗茗是大蜀的安西郡主,既是自己儿时的伙伴,也是自己为数不多在成都信得过的人。随后,欧阳荷微笑着向邢茗茗介绍了自己和凌睿,同时她的脑海里也在不断地猜测刘叔真实的用意,并且始终感觉整件事有那么一些不太对劲。
“衍哥哥?衍哥哥!”邢茗茗注意到孟衍的眼睛一直盯着正站于窗前思考的欧阳荷看,心里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有那么好看吗?不过是个什么山庄的庄主,本郡主的眼睛鼻子嘴巴,哪一点儿比她差啦!”孟衍被邢茗茗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回过神来,看着床边赌着气脸蛋憋得通红的邢茗茗,孟衍一时显得有些语塞,尴尬地笑了一下后对邢蓉蓉默念道:“没,没,还是茗茗最好看,最好看……”
“哼!”邢茗茗一时赌气快步走出了屋门,出门前还有些气愤地盯了欧阳荷一眼。然而当她刚走到楼道间,她发现正中间的墙上又留下了一支带有书信的箭,与之前射进她屋内的箭一模一样。她拆开信件仔细地阅读完,随后在心里暗暗对自己立誓到:“衍哥哥,从小你总说茗茗帮不了你的忙。这次,茗茗一定要让你刮目相看,尽全力助你脱离险境。”想完,她便来不及和孟衍道别就快速离开了,没注意到昏暗的楼道间内还藏着一个神秘的黑影在楼梯下的空隙内默默地注视着她。
不一会儿,凌睿带着一些早食从楼下回来了,当走到房门口恰巧碰到了欧阳荷。欧阳荷对凌睿说道是孟衍对邢郡主独自离开不太放心从而请她下来帮忙看看,这时凌睿听到邢茗茗的郡主身份后面露了一丝诧异的神情,但也很快对欧阳荷回应道刚刚那位黄衣小姑娘已经夺门而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
“放心吧,她既然是堂堂郡主,肯定不远处就有保护她的人会与她接应,我们还是先去为孟兄疗伤最要紧吧。”凌睿对脸上露出焦虑神情的欧阳荷安慰道,而后欧阳荷担心地再环视了一遍周围的目光所及之处,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地与凌睿上了楼。
(同一时间,刘记当铺)
一群头戴黑色斗笠的人靠近了当铺,领头的人示意其他人在门外等候,自己推开门进入了当铺,在他面前是化装成刘栎的风雷堂大当家正在榻上倒茶,对于进入的人并未转过头凝视一眼。进入屋内的人脱下了斗笠,二当家百里辰一脸不屑地看着正在小口品茶的大当家,然后不以为然地问候着大当家并坐在了茶桌的对面。
“大哥这么急着把我从渝州叫来,不会只是让我陪你品茶叙旧吧?”百里辰冷冷地说道。
“呵,不,不,二弟是聪明人,恐怕在过来之前就已经预想了为兄要跟你谈什么事了吧?”大当家依旧笑得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嗯,难不成大哥还在苦恼宜州分舵被官府查封的事?大哥尽管放心,宜州分舵的众人在事发后便被我派人严密监控起来,可在近几日内飞鸽传书他们回到总坛接受审问,必能查出官府内鬼。”百里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嗯,这倒也是件大事,不过看来我还是高估二弟的头脑了。听闻二弟数日前曾率众突袭了玉峰山庄但却两手空空灰溜溜地回来了,这件事可已经成为了江湖的笑柄。据我所知,玉峰山庄内自欧阳?死后尽是女流之辈,我现在只是想知道,玉峰山庄内有何方神圣,能让我最骄傲的二弟铩羽而归,嗯?”大当家话里话外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哼,原来大哥是在责怪小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弟只是想将玉峰山庄收为我风雷堂的下属,使其成为我风雷堂日后扩展壮大的后盾,谁知庄主欧阳荷武功的确深不可测,小弟亲自出马与其鏖战许久仍不能将其拿下。而后,当小弟得知惊动了官府,为保存堂内力量不得不暂时撤退,但这笔账,小弟牢记在心。”百里辰现在说起来仍旧怒不可遏。
“哦,是这样,碰到欧阳荷这样的高手,还真是难为二弟了,要不要大哥来帮你报仇雪恨呢?”大当家依旧用嘲笑的语气说道,接着他拍了拍手,屋门“吱呀”一打开,一个身材高大,体态魁梧的持斧大汉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说道:“阴蚀拜见大当家的,二当家的。”
“这,风雷三使已修炼闭关整整十年了,小弟并未听闻他们已经出关,大哥,您把小弟隐瞒至此有些说不过去了吧?”百里辰看到风雷堂三大杀手之一的阴蚀跪拜在自己面前有些又喜又气,“这么说,浊羲和虬影也……”
“不,他们二人并未出关,只不过是对付一个欧阳荷,难道二弟还要我风雷三使全都出动吗?若是江湖中人知道了我风雷堂岂不贻笑大方。”大当家假装冷漠地说道。然而,百里辰始终还是有些心高气傲,他拒绝了大当家并坚持自己会去想办法对付欧阳荷,不劳大当家操心。随后,百里辰以有其他事务需要处理为由向大当家请辞,并在大当家假意挽留未果后率领着其他人离开。
“大当家的,小的不明白,何不直接告诉二当家的我们的计划,不然他如果擅自行动恐怕会对我们不利。”阴蚀问道。
“呵,百里辰他自作聪明,以为我还不知道他在追捕孟衍的事,硬是在我面前编出了一套鬼话。我是太了解他了,要是我告诉了他我们的计划,他只会以他愚蠢的想法给我们添乱。不如就让他为这十万两白银好好闹一闹,而我们,则会在水中潜得更深。”大当家冷冷地笑着,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百里臣的鄙夷和对于自己全盘计划的自信。
另一边,百里辰带着手下回到城西的一家客栈内,而在这里其中一个房间内等着与他们碰头的正是之前同孟衍与丐帮交过手的永熙客栈老板。老板哭诉着向百里辰汇报了当晚的情形,并指出孟衍曾对他说过他会夜探穆王府。百里辰联想到他们今日进城时听闻穆王府昨晚曾发生激战,于是他将搜寻孟衍与欧阳荷的范围锁定在了穆王府周围,因为他从别的信息源处了解到穆王府在昨晚的基础上吸纳了两倍兵力进行守卫,因此他认为孟衍等人昨晚并未得手,他们必会在某个地方细致观察穆王府内的动静从而准备第二次潜入。于是在百里辰的授意下,手下人开始在穆王府周围询问有哪些最近搬入的租户。
这天午后,邢茗茗借代父看望穆王的名义乘坐马车前往穆王府,她想要帮助孟衍在穆王府中找机会搜寻一些能够证明靳王清白的线索。路上,马车中的她突然隐约听到路边有人询问是否有两男一女在此租住,她揭开车帘,看到一些黑衣打扮手中握着剑的人正在向街边一些空置房屋的屋主询问,他们描述的三人打扮同孟衍三人很像。邢茗茗于是有些担心,心中默想很可能是穆王府的人已经开始在附近搜寻他们了,看来要尽快把这情况告知他们。邢茗茗立刻以想要顺道去看望教会自己吹笛的师父的名义让车夫朝着孟衍三人所在的小楼驶去,当车到达后邢茗茗提着裙子快步跑上三楼,然而当她刚准备开门时,她却通过门缝看到欧阳荷正坐在床前给孟衍喂药,而孟衍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温柔。邢茗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生气地提着裙子快速跑下楼。当她正准备上车离开,她一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孟衍,于是令一个带着纸笔的随行丫鬟将她要说的话写下来并放到三楼门口,随后她继续乘坐马车驶向穆王府。
在这之后,出去采购药品的凌睿回来时看到了那张纸条,三人商量之后决定先去找一个尽量离穆王府远一些的客栈暂时落脚,于是欧阳荷与凌睿立刻收拾行李,并且在乔装打扮了一番后由凌睿背着孟衍悄悄从后门离开小楼。然而三人沿着城墙边的小路走到一处离客栈不远的竹林时,一个持斧大汉从侧边突然杀出,欧阳荷连忙拔剑抵挡,然而由于大汉力量过于强大,一下将欧阳荷压的不得不双腿劈叉坐在了地上。然后,欧阳荷奋力用双腿一扫大汉的下盘,大汉连忙收斧躲避,欧阳荷得以从斧下逃出。
“凌公子,你快带着孟公子先走,我来挡住他!”欧阳荷说完持剑而上同大汉交战,凌睿看着正在激战的欧阳荷咬咬牙后背着孟衍快速朝不远处的恒运客栈奔去。
“阁下何人?为何在此伏击我们?我们可曾得罪阁下?”欧阳荷边挥剑边急促地问道。
“哼,我是何人姑娘无需知道,我今日只是想试一下玉峰山庄庄主的武艺究竟有几斤几两。”大汉在挡住欧阳荷的一剑时满脸不屑地说道。
“既然如此,小女子可答应阁下择日与您比试,可否请您今日先高抬贵手让小女子离开,小女子感激不尽。”在数回合交手中欧阳荷逐渐感觉到此人内力雄厚,武功招式皆招招要命,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很难抵挡多久,因此不得不想先做到全身而退。
“哈哈,想不到名扬武林的玉峰山庄庄主这么快就求饶了,真让人无比失望啊。放心,我可舍不得就这样杀了你这样的美人,顶多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的脸再划上几十刀,让你下半辈子做个废人,那可有趣多了,哈哈!”大汉变得越来越狂妄,言语的刺激彻底激怒了欧阳荷。“你这混蛋!”欧阳荷开始疯狂地将身上的内力汇聚到掌中向大汉射出,然而大汉也对应着利用斧头抵挡将欧阳荷的攻势化解。欧阳荷接着将内力汇聚到剑上,让剑带着自己的身体旋转着向大汉刺去,大汉持双斧防御,两股内力的强劲碰撞形成的气浪将方圆十米内的竹子拦腰斩断。大汉在气浪冲击下被逼退了好几米,而欧阳荷却被气浪甩入空中后痛苦倒地,剑也被气浪冲出掉在了路边。欧阳荷艰难地站了起来,白皙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尘土和血迹,头上原本扎好的辫子也散落开来而让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耳边。大汉持斧慢慢向她靠近,她再次想汇聚内力时心房处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她的全身也感觉到力量逐渐在消失。大汉怒吼着持斧劈来,欧阳荷连忙用身边的竹竿抵挡,但每伸出一只竹竿便被大汉的巨斧劈掉一只,当她再想去捡竹竿时,大汉抓住她注意力转移的间隙高高跃起连续几脚重重踢向了欧阳荷的小腹,欧阳荷痛苦万分地倒在了地上,连着几股鲜血从口中缓慢流出。她用手强撑着身体试图再站起来,然而大汉又是一脚踢向她胸口让她再次痛苦倒地,接着一脚重重踩在了她的右手上。
“哎呀,看着大名鼎鼎的大蜀第一美人如此狼狈不堪,简直是一种绝妙享受啊,来来来,让我看看先砍你的手还是你的脚呢,哈哈!”伴随着欧阳荷咬牙切齿的啜泣,大汉狂笑着从腰间拔出一只匕首,在欧阳荷的眼前挥舞了几下,接着伴随着欧阳荷惊恐的眼神,大汉挥刀准备朝欧阳荷的腿上砍去。
紧急时刻,一只箭从大汉的后面射来,径直刺穿了大汉的左胸。大汉痛苦地惨叫一声,然后缓缓转过身去,只见凌睿双眼血红着拉着弓箭瞄准了他,然后愤怒地大叫着将箭射出,但弓箭却被大汉丢出的匕首给击落,然后大汉捂着左胸慌忙逃离竹林。凌睿仍旧咆哮着朝大汉射出一箭,却被他侧身躲过,接着大汉右转消失在了凌睿的目光范围之内。
凌睿蹲下身,看着还有点意识但却奄奄一息的欧阳荷,心中既充满了愤怒又充满了悔恨,悲痛的泪水止不住地掉落在欧阳荷强忍出欣慰笑容的脸上。“不,不,小荷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我们走,我们这就去找成都最好的郎中,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永远不会!”凌睿哭泣着背上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浸染的欧阳荷,发疯似的朝竹林外的街道奔去,面对街道两旁人们或诧异或麻木的目光,他撕心裂肺地在街上叫着“哪里有大夫”,“有谁是大夫吗”。
这时,街上一个穿八卦图案衣服的长发女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走了过来,帮欧阳荷诊脉之后让凌睿立刻跟着她到她那里去,并说她会帮欧阳荷医治。“凌公子,我感觉好困,好累,你待会儿可以……叫醒我吗?我还要……给孟公子……疗伤,我还要……帮孟公子……救他……爹娘。”欧阳荷轻声地说道,眼神已经渐渐有些迷离。“不,不,小荷你撑住,不要睡,我求你了,不要睡,我们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凌睿依旧涕泗横流地同欧阳荷说着话。“小荷……吗?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谢谢……凌公子。”欧阳荷脸上依然浮现着笑容,尽管她也在努力坚持,然而强烈的困意却依旧令她难以支撑地慢慢闭上了双眼。她模糊的意识后来只记得被脱去了衣服后躺在床上,一根根银针插入她全身的穴位,接着一股温暖的真气注入了她的体内,并与心房处的那股灼热真气交融在一起减轻了痛楚,她最终在这种久违的温暖的感觉中如同婴儿般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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