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有心人故意给她看假册子, 她必定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 定要亲自去好好查看一番。
顾晚卿到内务府时, 内务府的太监正在偷偷的掷骰子赌钱玩, 几人看到顾晚卿吓的屁滚尿流,跌跌撞撞的跪下来请安,闻声的内务府太监总管小桂子从内间出来, 跟着跪下请安。
顾晚卿彷如没有看到他们的惊慌,莞尔一笑,摆手让他们起身。
小桂子曾经服侍过顾萧,也算宫里的老人了, 见到顾晚卿一来, 便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谄笑道,“公主怎的来了?可有何事吩咐奴才?”
顾晚卿接过绿蕊手里的册子,随意的翻了翻, “这个册子可是公公给绿蕊的?”
小桂子愣了愣,他今日有事不在,刚刚才到此处, 不知道顾晚卿手里的册子是何物。顾晚卿见他脸上存疑,将册子递给他,小桂子才翻看了一页,惊诧道, “正是内务府记录所用, 怎的到了公主手中?”
顾晚卿不答反问:“果真是内务府的东西?”
小桂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顾晚卿复又从小桂子手里接过那本册子, 草草的翻了几页,将册子扔到桌上,纤纤细指点了点,漫不经心道,“听闻宫规有记载,凡宫中记录,不许有记错记漏涂抹,”她抬眸懒懒的看小桂子,“你们这样做事,怕是犯了宫规吧。”
小桂子大惊,他掌管内务府多年,怎会不知此事。他向来叮嘱手下之人做事要细致,哪会出现这种纰漏。小桂子拿起册子细细的看,半晌后才恍然大悟,他道,“怕是公主搞错了,这册子并非内务府记录所用。”
闻言,绿蕊道,“但这就是你们给我的啊。”
小桂子存疑,绿蕊指着一名太监道,“便是小德子给我的。”
那名唤作小德子的太监吓的跪倒在地,“奴才不知,奴才确实是在内间找到的这本册子。”
顾晚卿瞄了眼战战兢兢的小德子,小桂子还想问些什么,顾晚卿摆摆手道,“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追责,暂时不说此事,你把真的记录册给我看一下。”
小桂子应声,进了内间,没一会便拿了本册子过来。
顾晚卿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会,直至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微顿。小桂子看顾晚卿脸色微变,问道,“公主,可有问题?”
顾晚卿将册子递给他看,“这册中所记凝心丸全数去了晨阳宫,可确有其事?”
内务府掌管皇宫上下的杂事,小至宫女领了一枚银针都会记录在册,何况是皇帝赏赐的东西,他们怎么会记错呢。
小桂子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回八公主,确有其事。”
“哦?”顾晚卿微微挑眉,那神情看的小桂子太阳穴突突的跳,“那你便形容一下那凝心丸的模样。”
小桂子语塞,当时那么多东西,他哪里还记得。再者,清点之事也非他亲力亲为的。他正想着该如何解释,顾晚卿道,“这是公公自己记录的,还是假借他人之手?”
小桂子道,“御赐之物在送往各个宫里之前,我们内务府都会清点一番,由专人记录。”
顾晚卿复又拿着册子看,手指摩挲凝心丸那处的字迹,再看指腹,点点黑墨留在上面。换了手指再摩挲其他字迹,指腹却干净如初。
顾晚卿心里冷哼。
顾晚卿面上染上愠怒,沉声道,“大胆奴才,胆敢伪造记录册!”
几个太监不想温顺的顾晚卿突然发怒,吓的连连跪地,小桂子不解道,“公主所出此言?”
“好,我便告知你原因。其一,所有御赐之物都是依次记录,晨阳宫所有的御赐之物均在册子第一页,偏偏这凝心丸却落在了最后面,这就意味着,这最后一条的凝心丸乃是清点一次后,遗漏了再加的。其二,这册上其他字迹的墨迹皆已干,唯独凝心丸这处却仍是墨迹未干,说明是近两日才加的。若公公觉得这并非伪造,那便是你们当初失职,漏送或漏记了此物。”
无论哪一项,都可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太监总管心里大惊,顾晚卿看了眼不远隐蔽处的骰子与银钱,她轻笑道,“还敢在宫内私自赌钱,你们内务府的人胆子倒是大的很啊。”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几个小太监吓的瑟瑟发抖。看来这下子是死路一条了,几人吓的瑟瑟发抖,却听得顾晚卿淡淡道,“替我做一件事,我便不追究此事,亦无人知晓今日之事。当然,此事若是泄露半分,”她的眼尾轻扫几位小太监,语气清冷,“便是你有能耐跑到天涯海角,本公主亦能将你捉住。”
她看了眼小德子,指尖轻敲桌面,笑道,“银钱再多,没那个命花,都是枉然。小德子,你觉得呢?”
小德子闻言,头点如捣蒜。
翌日。
天光熹微,顾晚卿与绿蕊一道去了晨阳宫。
太子为人勤勉,每日卯时就会起身洗漱,早早的就会去养心殿辅助顾萧处理政务。今日他刚想出门,却不想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顾晚卿,他奇道,“晚儿怎的这么早?你皇嫂今日还未起身呢。”
顾晚卿福了福身子请安,亲昵的挽着顾景恒的手臂,笑道,“我来找太子哥哥的。”
“哦?找我何事?”
顾晚卿道,“太子哥哥可有听闻近几日的婢女之事?”
顾景恒平日里繁忙,整日早出晚归。如今太子妃正在坐月子,他一得空就钻进厢房内,无暇顾及其他事。反正晨阳宫的事情,一向由秦氏打理着,他也很是放心,便不多加理会。
看他茫茫然的神情,顾晚卿就知道太子还未得知此事,她细细的将事情与他说了一遍。上至顾晚瑜犯病之事,下至昨日里发生的事。
顾景恒听完,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他既然能为太子,自是聪慧谨慎,此番顾晚卿只是点拨一下,顾景恒已了然个中的原委。
顾晚卿轻声道,“所以今日晚儿前来,是想找几个人搜寻一下晨阳宫,看看是不是有那东西。”
顾景恒颦眉一思量,沉声道,“好,你遣人暗中去瞧瞧——对了,别让你皇嫂知道。”
即使顾景恒不嘱咐,顾晚卿也是明白的。
顾景恒叫来几个心腹,将搜寻之事嘱咐完,正欲离开,顾晚卿拉住他的手臂,“太子哥哥,近段时间以来你和二皇兄可有发生过冲突?”
二皇子顾景慎为人深沉,太子虽不喜他,但也甚少与他起冲突。不过前不久他们确实因处理江南雨灾之事有过口舌之争,但这种争执在朝堂之上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从未放在心里。现在被顾晚卿一问,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事。
顾景恒草草说了几句,顾晚卿建议道,“晚儿以为近日来太子哥哥莫再与二皇兄有任何的冲突,我怕——”
不待她说完,顾景恒摆摆手,示意他已知晓。
不就是怕他们借题发挥。
顾晚卿会心一笑。
那日一整天,顾晚卿都赖在晨阳宫里不肯走。期间皇后来了一趟,看见顾晚卿便要拉着她一同去逛御花园,被她推了。皇后蹙眉道,“让你皇嫂好好休息,你整日里赖在这做什么。”
顾晚卿理直气壮,“皇嫂整日在屋内,我就是想陪着她讲讲话解解闷呀。”
皇后看着顾晚卿整天懒懒散散的,如今都十五了,婚事又没着落,传言倒是一大堆。也不知这顾晚卿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好不让她忧心,她在心里直感叹: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秦氏靠在床榻上,替顾晚卿开口,“母后便让皇妹留在这吧,左右臣妾闷得慌。”
既然秦氏都如此说了,皇后就不在多言,出了晨阳宫。
白日里,顾晚卿虽与秦氏有说有笑,偶尔逗逗小皇孙,可心里却焦急的很,面上又不能露了马脚,只能一边应付着秦氏,一边是不是偷瞄向窗外。
直至夕阳西下,绿蕊才从外头疾步走进来。她福了身子请安,望了顾晚卿一眼,顾晚卿心中了然,对秦氏莞尔道,“皇嫂,这天也黑了,晚儿就先回去了。再在这呆着,怕是太子哥哥也要赶我了。”
秦氏言笑晏晏的嘱咐几句,顾晚卿起身告辞。
才出晨阳宫,绿蕊便从袖口内拿出一袋子东西,她递给顾晚卿,问道,“公主所说的无色无味,形似圆珠的,可是此物?”
顾晚卿打开袋口,捻了一小粒在手中,细细了观察了半晌,才低低道,“就是此物。”
幸好顾晚卿在上一世见过凝心丸。
她将凝心丸放入袋中,束好袋口,边走边问道,”找了这么久,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殿下的书房内,”绿蕊没好气道,“竟与那些蜜饯果干放在一处。”
说起这个倒是让她来了气。原以为藏东西该藏在腌?角落里,于是他们翻遍了整个晨阳宫最为隐蔽的地方,谁知最后竟在太子殿下的书房内,还与那些糖果蜜饯放在一处。若不是她还算机警,反反复复的观察了好几次,不然定是发现不了此物的。
顾晚卿脚步随之一顿。
原来他们竟还有此打算。
有怒火从心间蹿起,压制半晌她复又往前走。绿蕊虽然在白日里寻了一天的凝心丸,却仍不知此乃何物,她问道:“公主,这是什么东西啊,可以吃吗?”
“吃倒是可以吃,若是你不怕与晨阳宫宫女一样的话。”
“……”
绿蕊心中庆幸,幸好刚才忍住了手没去尝那些蜜饯,不然如今……
她吐吐舌头,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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